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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崔晓11

实际上当蒲悠自屋顶离去时,崔晓已然有所注意。

镇上设有衙署,江湖人出入高调,衙署不可能从未察觉——之所以未有动静,是因为什么?印围二人收买了官府,抑或他人制止?若是如此,又为何制止?

有宁未迟在身后抱着胳膊盯着,崔晓起剑时便有些心不在焉,待与印围过了两招,忽而被一声脆响将注意力引去窗外——匆匆一瞥之下,便看见了一个正抹着眼泪的镇上女孩,她朝上扔去一颗石子,石子砸在屋瓦。再向瓦片上看——蒲悠与东瞧西瞅的颉莱刻,竟然正在屋顶之上。

随着蒲悠俯身听女孩说了几句话,便自屋顶与她向同一方向而去,崔晓也重又收回视线,闭上嘴巴,加重力道,三下五除二便将印围制服。

印围使软挝,形容瘦削奸猾,虽然说起来有些许以貌取人的嫌疑,不过崔晓下意识觉得此人弯弯绕绕甚多。因而,他随手捉了块干净布条将印围嘴巴塞上,转而去问被赵微制住的付粼:“我有一事相问:你们究竟有没有见过,一个名为季发的女孩儿?”

付粼余怒未消,然而见崔晓单手覆于印围脖颈,终究开口:“我们是为她才来这鬼地方!”

“……你们,不是来找陈绵笛的?”崔晓疑道。

“是来找陈绵笛,但也是为她来此。”付粼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解释,“……找季发,是因为她爹有恩于我们,因此我们听过陈绵笛在此的消息,才急忙赶来——他要真在这里,整个江湖都得为之哗然,要是不在,也得搞得镇子上啥人都有,不如让他们跟我们出去一避。”

“所以他们不同意,你们就掳走了季发?”崔晓故意问道。

“你说什么玩意呢!”付粼大怒。

看来季发不知所踪一事,并非由他们导致。崔晓想着,食指敲敲剑鞘,正有些犹豫如何找寻其人踪迹,便听身后宁未迟开口:“出去瞧瞧。”

崔晓下意识回身,想着:确该如此,衙署没有动静,村长与老板二人却已兴师动众将要举兵,既然印围付粼二人并未抱有太大恶意,倒也不必过于担心。于是他略一抱拳,言道:“有劳前辈!”

接着便抬腿出门,步履匆匆,往来路行去。临跨出门槛时,他再向屋檐一瞧,便见颉莱刻已无踪影。

村长与老板二人等在不远处的拐角,村长负手而立,静些,老板来回踱步,急躁些。见崔晓疾行而至,两人异口同声:“季发怎么样了?”

“……还没找到——我要问一件事。”崔晓开门见山,“衙署为什么没有动静?”

村长一怔:“这……因着先前火烧院子一事,衙署派了些人去近处州城——去了更大的衙门禀报。留于此处的官爷总共也就六人,派出去了一半,剩下三位一位还留在烧焦的院子,另两位……一位留在衙署,另一位则也早已出去找季发了,啊,这……”

“季发失去踪迹一事,早于这些江湖人来此?”崔晓紧接着发问。

“对……对。”一旁的老板也紧皱眉头,疑惑已极,“等等,那为什么老宋会非常笃定地跟季三说……是这些江湖人干的?不过也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大张旗鼓来镇子之前先掳走了季发……”

“……我明白了,你们再在此地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崔晓点头,毕竟在镇上待过了些时日,他已经知晓:老宋此人名为宋牛,自小在镇上长大,膝下有一独子,他家是做生意的,时不时便会外出一趟,颇富闲钱。宋牛的独子名为宋常,时常瞧不起这处位于密林深处的小镇,对外来的崔晓李惟清二人反而分外有兴趣,时常纠缠,因此他的秉性崔晓已再明白不过,当老板提到宋牛,崔晓只觉眉心一跳,心下一惊,只想着可千万别出什么坏事。

宋常性子顽劣,多因宋牛溺爱、宋氏严厉,二者皆不可取,又无从平衡,落在十来岁的孩子身上,便令人矛盾痛苦,无从排解,无论他自己是否意识到这件事情。

但这并不是将痛苦转嫁至他人身上,伤害别人的理由……崔晓想着,心下焦急。就他而言,宋常毕竟年纪还小,尚可挽救,先前他与李惟清已就此事讨论过一遍,本想与宋牛夫妇彻谈一番,或许可以带他出去玩上一圈再带回来……不过今日已发生了太多事,李惟清也已离了镇子,于是这事便被搁置一旁。

接着,他又想到先前扔石头的镇上小女孩、跟她同行的蒲悠、没了踪迹的颉莱刻,他叹了口气,抬目辨认一番先前蒲悠向何方而走,抬步纵起轻功,向同一方向疾步行去。

——由此,再至河边,也只比颉莱刻晚到不久。

他将底下说的话安静听了进去,直到颉莱刻起刀欲刺,方才有所动作,已轻盈而几近无声地落至河畔边沿,一手托住因蒲悠已然松手而向河中落去的季发尸身,一手探出两指,正正捏住了颉莱刻的短刀刀面。

颉莱刻立时反应过来,回头冷笑:“我就知道你们所谓的江湖正道都是一般嘴脸,现在你要说刀下留人、他年纪尚小了,是也不是?”

此时,躲在几个小孩身后,站得最远的宋常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股战战,几乎尿了裤子。

“不,我不是这样想的——人还小且饶一命什么的,他已经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崔晓冷静地捏住刀面,往回一带,说道,“但这不是我们的事情,不该独断专行地定夺……我的意思是……他必须得回去镇子里,将事情全部都说清楚,之后如何再由季发的父母为他决定。除非他们亲口说出我可以替他们手刃凶手,否则在他们尚在此处、不知情况的状况下,我冲动动手,便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绪罢了,这不应该。”

在二人说话的期间,两帮小孩已又吵闹起来,尖利的童音吵得人头耳皆疼,崔晓不由自主地捏了捏眉心,又看向蒲悠:“宋婆……跟这个有关系吗?”

蒲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盯着崔晓手中的尸体,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崔晓不得不叹了口气,又向颉莱刻道:“你……”

他本想说“你可以将刀先收了”,谁知颉莱刻与他想到了一起,将刀抽得又猛又急。然而,崔晓还未松力,又一脚踩在河边淤泥,手里还拖着一具又沉又坠的潮湿尸体,只来得及瞪大双眼,眼见便要倒进河水里去。蒲悠猛然惊醒一般伸手,却只来得及扯住季发湿透的领子,颉莱刻则与崔晓类似地往反方向倒去,崔晓心想:这下完了,莫名其妙要成落汤鸡——

他还没想完,便被一根苍老有力的手指勾着腰部系带一把拉了起来,自己也腰腿使力,这才终于站稳。站稳之后他第一时间找了个土地坚实的地方,两三步跨了过去,再抬头一看,将他一把拉上来的正是宁未迟,此刻正一甩手,言道:“回镇子上?我可不想帮忙料理一只落汤鸡,再小心些。”

正当此时,宋常也已自惊惧里缓了过来,抬手一指,依旧嘴硬:“你——你们,哼,反正、反正镇子上的人,还有衙署的叔叔,一定会信我、信我爹的……”

“我不在乎他们相信与否,也不在意官家如何置酌。”崔晓盯着他的双眼,面上已无笑容,“我只在意季发一家将会如何评判你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们觉得你该死——……宋常,你就死定了……”

颉莱刻已收好了刀,自己站起来,拍拍沾到身上的泥土灰尘,笑起来依然是那一副不太真诚的模样,凑到了近前,说道:“真的吗?说真的吗?太好了,崔晓,你跟我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好有意思。”

河边聚集了这么多人已足够显眼,这还未过多久,便引来了镇上正外出搜寻季发的衙役。经过一番不必过多赘述的近似争吵的谈话,一行人方才重又回了镇上。

衙役牵头将他们带入衙署——说是衙署,实际上也不过是挂了块匾额的二层小楼。接着,又将村长、老板,与季三、宋牛夫妇四人请来,让村长与老板先行看管无关小孩,其余人等终于将此事原委掰得明明白白。

就如先前所言,宋常将季发推入河中,只是其后他又惊又怕,回家寻宋牛将事情一说,同时季三夫妇二人也已发觉季发不见,托了衙役一同找寻,因而衙署未能顾得上蒲悠等人引发的骚乱。而后,正巧一伙江湖人明目张胆地进入镇子,于是宋牛一家一合计,便与镇中人一说,欲将黑锅扣在他们头上。

季三未将话语听完,便已双目通红、浑身颤抖,提起锤子便将要上前:“你个狗娘养的——”

宋氏却似乎并无悔意——至少她与宋牛皆未表现出来,无论是为了自我防卫抑或其他的面子、未觉错误、下意识维护自己孩子等等原因,宋氏选择了破口大骂,滔滔不绝地骂了起来,几乎要将季发贬低到了泥里去。崔晓不由为之震惊,想道:难道对一些人来说,承认、接纳别人的痛苦就这么难,一定要不停地贬低批判才行吗,这究竟是什么应对方法?

登时,衙署内两位衙役皆上前去拦,然而季三是铁匠,又于盛怒当中,两人如何拦得。然而季三再向前一步,崔晓却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少侠,你也要拦我吗!”季三怒声厉喝。

“不,但是你没必要这么做,季叔。”崔晓沉沉言道,“……你的铁锤不是兵器,能打锅、造农具,不必沾血。”

“你的意思是……”季三未曾想崔晓会如此言说,一时震惊,握着锤子的手松了一松。

“我拿着的剑才是兵器,季叔。”

季氏听得分明,音带哭腔,被宁未迟扶住,哽咽道:“怎么……怎能让不过十五的孩子代你杀人,季三!”

如梦方醒的季三刚刚再度捏紧铁锤,崔晓却忽而言道:“你看,婶婶,如此情形,你们尚能顾及这些,都是好人。……我却不是,不必担心我,我并非未经世事空口大话的小儿。”

“等等,我看你们谁也不必动手……”

一旁两个衙役的连声所言未待说完,思及他处,自己便住了嘴。宁未迟在旁淡淡言道:“宋小子不过十来岁,堂上当会从轻。按律,故杀当斩,他毫无悔过,我却不觉有何处该当从轻论处——等升堂后,从他们自畏惧当中终于学会的抱歉里吗?”

“这是……私刑。”衙役在旁喃喃。

“是,我动的手,你们大可捉我。”

崔晓出手极快,不等宋牛夫妇二人拦阻,已然干净利落地刺出一剑,又抖去刃上鲜血,收剑归鞘。

宋牛夫妇二人这才刚刚反应过来,宋氏哭喊着接住儿子尚温尸体,宋牛则满面怒气,又惧崔晓手中剑刃,恶狠狠道:“你、你会下十八层地狱!”

“我杀了你的儿子,你当然可以恨我。”崔晓说道,“但是你们更该问问自己:你们是如何养育的他,能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出这等事情?”

说着话,他向后稍稍一瞥,便见季三已回身拥住自己妻子,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哭闹悲恸自不必赘述。崔晓送季三夫妇从默不作声的两名衙役身旁走出门外,也算是将这一桩事情姑且了结,季三却忽然喃喃:“当时……当时,或许根本就不该搬来这处镇子!”

季氏声带哽咽,却仍忙道:“可行了吧,如果不是……不是搬来这里,我们可能早就因为接触到那些绿色的石头,而死无葬身之地了。”

崔晓眨眨眼,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少侠。”虽然依然沉浸在丧女之痛当中,季三还是原原本本地回答了崔晓的问题,“我们搬来这个镇子,是因为接触到了一种名为‘卡拉’的石头。当初……有人想让我将这东西镶嵌在刀剑之上……我拒绝了,不过之后,有一个年轻人去了我们家中,说我们惹上了杀身之祸,他会安排我们假死脱身,让我们在这个镇子当中生活……”

季氏补充道:“……这、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后来搬到这个镇子的大家,好像大多有类似的经历……”

“宋婆也是?”

“宋婆却不是,她好像很早就在镇子当中了,我们来之前她便在,可是……似乎也不是本地人。”季氏说道。

“我明白了。”崔晓点点头,“两位……还请节哀。”

待季三夫妇走后,久未说话的宁未迟忽而笑了一声,引去了崔晓目光。

街道之上没有什么行人,宁未迟抱着胳膊,忽而说道:“我终于知道你师父为什么写信让我来这里了。”

“什么?”

“一个是让我见到这镇子上接触过‘卡拉’却被他保下的不通武艺之平民,一个是你,崔晓。”宁未迟摇了摇头,“他让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如何处事,我明白了,虽然心软,你总算还算是个江湖人。”

她如此没头没尾地说着,崔晓并未完全听懂,心中本也想着事情。他正想道:我的所作所为是否当真正确?倘若……我做错了,倘若事中仍余隐情,假如是我本便对他已有偏见,方才下手剪决……虽说他并无悔过,可又究竟是不悔,还是不敢悔?若不如此,季三夫妇的悲恸又该泄去何处?……我真的……做出了正确的事情吗?

于是,崔晓虽然闻声抬头望去,却不由得目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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