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粉”,实际上是卡拉与其余材料混合制成,此时崔晓等人还不知晓此事,也不清楚此物虽较完整卡拉稍好,却也使人成瘾、易躁易怒。与其说这是以卡拉为原料的制品,倒不如说这是单纯为能够短时间内量产而增入杂物、减少纯度的伪劣制品——毕竟虽然副作用也少了一些,但骨粉的效用比之真正卡拉实在弱去太多。
但至少使人成瘾这点,赵重诲现已知晓了。
七月末时他也曾携青山剑派中人来到沅城,是为“妻子”的一纸书信——什么书信?这不过是焦钱的谎言,为的只是让他下山,哄他做出头鸟儿。什么旧友?到头来因利忘义,背信弃义,赵重诲已将他杀之后快。
他本是个冷静严肃又宽容的人,即便知晓焦钱背叛,明了其冒用妻女名义,也不会如此冲动且激动,不听半句辩解地将对方直接杀死。
这一切当然都要归功于秉烛书生。
“骨粉”是自鬼市流出,自然是出于他的授意,这本就是他的作品。此物更早于崔晓等人来到鬼市之前便已制出,是秉烛书生早已在做的事情。
晴梅以伶人蛊与卡拉为原料制出了“简令”,这两样东西秉烛书生也很熟悉,他曾尝试过自行制造简令,然而数十次试验却都无一例外的失败。在其后,他转而钻研其余可能,骨粉便是其一。
将骨粉予赵重诲吃的却不是他,而是焦钱本人。焦钱这人近来商路走得风生水起,依靠的便是年初与鬼市搭上的一缕联系。鬼市同空谷一般,一年仅有一天时间供人出入,好用的东西向来是越珍稀越抢手——何况哪怕并不好用,有些人只要见到稀有二字便要争抢上前,据为己有。焦钱手上流通的东西对外宣称都自鬼市来,实际真假参半,令人不齿。
秉烛书生来此,也想顺便将焦钱的事情随手清算,免得败坏鬼市声誉。未想,却见了这桩于他而言的趣事。
秉烛书生更早游水狐等人一日到这沅城,也是在这一日,赵重诲由于迟迟未再次食用骨粉而陷入狂躁当中,在秉烛书生的几句游说之下将焦钱杀死。然而在杀死他之后不久恢复清醒,却又后悔、悲恸,对自己的状态惊魂不定,重重思虑之下遣散跟来的门人,并在极度消沉之中写下了丁厚见到的纸条。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竟忘了不久前刚刚收留的青衫剑派弟子。
秉烛书生在旁见证了全程,只觉得此人着实易于掌控,也的确出手,三两句游说,加之骨粉,便将赵重诲此人纳为取乐棋子。秉烛书生当时并不知晓崔晓会来到此地,为的只是将青山剑派与将至的铁衣门玩弄于股掌。
随后蒲悠来此,实际却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这些颉莱刻并不知晓也不在乎,颉莱刻只是凭借自己的想法随意行事。这行动当然有用,但却也让秉烛书生将视线转移到了衙门。
此际明月当空,树影婆娑,枯枝张牙舞爪地伸向苍穹,仿佛要将无法触碰的玉盘宝镜一把扯下。
秉烛书生的表情阴沉,竟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殷亦安正在他的身边,将方才衙门之事说给他听,殷亦安只匆匆一瞥,认清了崔晓等人,其余事情诸如张全义出面将乱子摆平等等并不知晓。
事说一半,殷亦安实在不习惯秉烛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问道:“你这样子,是因为事情不顺,还是因为乌刃竟然逃了?”
“因为他逃了,所以不顺,两者都有。”秉烛书生的笑也阴沉,若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副模样,想必被他这副皮囊所骗之人便会大大减少,“但是陈拙正在县衙?很好……”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此地?”殷亦安赶忙道,“为何先前瞒我?”
“我本想让你送完潘东一程便回清水镇去,但现下实在恼怒,原谅我要让你再帮我做几件事情,朋友。”秉烛书生说着,逐渐收起脸上阴沉,已然面如常色。
“我就知道,哪怕欠你一个人情,之后就尽是还不完的麻烦事。”殷亦安道,“做什么?”
“我的目的依然只是拿到那剩下半本湍族秘术,所以也非什么大事,你去城中水井下毒,以全城百姓做毒饵,将监安司的人与乌刃逼出来。”秉烛书生道,“我向来不善谋划,与其想个错漏百出的计划,不如用直接暴力的法子。至于铁衣门,哄骗赵重诲去应付即可。我先将陈拙拿走的东西取回,而后再捉乌刃。”
“真是贪心。”殷亦安道。他想着:这湍族秘术在二十七年前被烧了半本,秉烛在那时实际与蒲悠及另外两名湍族人算是合作过一次,便是为了用这上面的秘术去尝试复活一个人。当秘术被毁去半本后,秉烛曾颓唐过一段时间,任蒲悠花了一月之久,也没能说动他帮忙解救自己被拘捕的同伴。
被拘捕的湍族人……叫什么来着,尉迟浸?不知还活着没有。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殷亦安还只不过是蒲州城府学当中一个医药博士的助手,对此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听友人说来,因而对于细节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在这之后秉烛不知怎的振作起来,着手用最初本要在再荣镇修建的地下城镇的图纸修建鬼市,花了许多年才在各地修建起了九处风格迥异的鬼市——实际已相当快了,这与九刃教和萧家也脱不开关系。
萧家、九刃教图的是消息与钱财,而秉烛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妄图——殷亦安觉得这个词语再合适不过——复活一个对他而言的重要之人。作为朋友,殷亦安愿意帮他,但往城镇水井下毒未免太过不堪。哪怕是年少轻狂之时,他也不愿做的。
是提议自己去找陈拙,让他专心去捉乌刃,把事情推开眼不见心不烦;还是依他所言行事,只是在此之上再多想想办法?殷亦安选择后者。
毕竟也曾收敛心性入朝为官,后又累遭劫难,无论是惧怕因果报应也好,起了善心也罢,他这时已没法眼见整座城中的百姓被牵连受累。
有什么其他能够逼出乌刃的办法呢?
但其实是否找出乌刃所在只是次要的,不是吗?殷亦安已然知晓秉烛书生来此找寻木刻是与当今圣人有关——这还真是奇了。他在旁纵观,已看得清楚:年初之时,秉烛书生与鬼市便如同先前的九刃教般因利与朝堂搭线,与刚刚被宦官裹挟扶持上位的圣人有了联系。秉烛书生虽一手创立鬼市,但他执着太深,鬼市在他眼中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他丝毫不在意自己帮谁鬼市又会怎样,在意的只是能否将湍族秘术拿到手中,并在其后安稳研究。
而陈拙,早年因光王才得以藏身江湖,欠人恩情,如今便成了光王的一枚棋子。有些人,甚至不必以大利大义驱动,只是找个理由将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便会自发行进,活泛棋局。
再有便是桓温佘——或者说监安司。在早年,桓温佘还未担任监安使,但已在为监安司做事之时,他与江湖接触不少。二十余年前,由于行事作风滴水不漏,严密审慎,桓温佘在江湖当中也有些名声流传。但很快,他便加以调整,做事再不留名,很快就让人看不透彻。
今年,他做下的事情却处处留有痕迹,多有错漏。殷亦安取了内服眠药置于掌心,谨慎地选取用量,心想:是他不行了没余力了还是怎样,他做的这些事情,心思深些都能看出,这不摆明了要清算江湖?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么干,怎么会不引起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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