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挽,你身子素来不太好,平日里应当更加注意些。”向师月挽着姝挽的胳膊,轻轻扶着她。
“现下没什么大碍了。”
她话是这样说着,但是苍白的面色格外的刺眼。
“挽挽,我送你回府吧?”瞧着她那面色,向师月心里仍是不安,欲开口制止她。
姝挽摇了摇头,那股晕眩感也慢慢的消失,惨白的面色也渐渐的恢复了些许的血色,却还是盖不住她久病多年的病气。
“阿月,你不是要游湖吗?我们走吧,正值六月,想必沁雪湖的荷花定开的繁美。”
听闻姝挽的话,向师月还是有些犹豫,正打算开口劝导,只听她又道,“若是今日不去,过几日时节过了,花便没有那么美了,再者过两日舅父生辰,父亲母亲脱不开身,我得前往江南为舅父过生辰。”
“可是···”
“走吧,那块热闹的很呢。”
姝挽拉着向师月的衣袖子,微微晃了晃,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行,但倘若你游湖赏荷时,身体若是不爽,可提前提出,我们回去。”
向师月一边与姝挽同行,一边仔细叮嘱。
福春楼便位于沁雪湖的一边,她们走了两步便到了。
正值赏荷季,湖心亭上站满了前来观赏的人,人虽多大都是一些书生、小姐。
“挽挽,你瞧瞧那朵荷花,粉嫩嫩的,你再瞧瞧那朵···”
姝挽戴了顶帷帽,跟在向师月的身后,步履匆匆。
“公主,民女帮您把那朵双生莲采下,您意下如何?”
正当她二人望的入神时,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穿着一身粉黛,昂着脑袋的便是先前他们于福春楼所见过的朝阳公主。
朝阳一来,亭上所聚集着的人们瞬间退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低着头,但也有些想要一睹这位燕都第一美人的艳颜,而悄悄的抬起头偷瞄的也不在少数。
“公主,这双生莲开的花,配及了公主您。”跟在朝阳身边那位小姐又开口。
话里话外谄媚的很。
只是这朝阳本来高傲的面色变得扭曲了起来,一双秀眉狠狠的皱着,抬手狠厉的朝那开口之人扇了一巴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众人大气不敢喘,连带着跟着朝阳一起进来的那些小姐们也受到了惊吓,纷纷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这一巴掌是让你好好管着自己的嘴巴。”
朝阳低头怒斥道,“下次再说些有的没的,本公主绝对不会轻饶你!”
“挽挽,这是怎么了。”向师月被这一场面有些唬到,拉了拉姝挽的衣袖问道。
“朝阳公主原先有一孪生姐妹,不过那姐妹早夭,便有人传闻是朝阳公主……”
还未等姝挽这边的话讲完,那边又开始吵闹了起来。
那小姐哆哆嗦嗦,半跪在青石板上,见朝阳大发雷霆,语无伦次的解释:“公主饶命,民女只是看那双生莲——啊!”
她话音未落,又结结实实的挨了朝阳一巴掌。
这时,饶是她再想说些什么,也疼的开不了口了。
但是朝阳的怒火已经冲上心头,紧接着又想抬手再给一掌,只是那掌还未落下,就被一旁的呵斥声所打断。
“朝阳!”
李嵊远远就瞧见朝阳抬着手掌掴着谁,周围堵着那么些人看着热闹,心里便着急,连忙高声呵斥住。
他这动静一出,把原先看热闹那群人的目光引了过来,众人一瞧见,乌压压的一片问候声。
“参见三皇子。”
朝阳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收起了脸上那抹狠厉,弓着身,福礼,“皇兄。”
“朝阳公主这阵仗闹的可真是大呀!”
少年清澈的嗓音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让原本已经收敛神色的朝阳差点把持不住。
谢忱跟在李嵊的身后,只是轻瞥了朝阳一眼,漫不经心的吐出这句话。
谢忱的出现,让本来只打算低头闭耳的姝挽双眸发亮,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投放到了谢忱的身上。
幸亏她带着帷帽,否则这般的凝望要被旁人看去了。
“这位是哪家小姐?”李嵊看着半伏在地上,面色被扇的红润的那位小姐问道。
“皇兄···”朝阳吞吞吐吐了半天,却被李嵊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虽与李嵊不同母,却因为幼年丧母便一直被李嵊的母妃皇贵妃所代养,她见李嵊是畏惧三分的。
“民女是礼部周侍郎之女。”周怜笙也不敢正眼看着李嵊,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开口。
“来日本皇子会带着朝阳前往周侍郎府上,登门致歉。”李嵊看了眼朝阳,语气十分不耐,“还不快将周小姐扶起来!”
李嵊眼神冰冷,吓的朝阳快速的弯下腰将周怜笙扶起。
“各位还瞧着,是要回去写书吗?”
谢忱冷不丁的开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在场的人瞬间逃散,害怕着这谢世子做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姝挽靠着亭边,紧紧的靠着亭柱,本就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那儿,人群一动,姝挽被挤的只能拉着向师月的衣袖,但是天不如人愿,向师月的那个位置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挽挽!”随着向师月的一声尖叫,姝挽被迫被挤入到水中。
姝挽只觉得眼前的景色一倒,下一刻鼻腔里便灌满了湖水。
那一刻她想着,此次落水,便又要大病一场,又要让母亲禁了足。
在她闭眼的最后一刻,瞧见了一抹黛色的身影朝她缓缓游来,光打在湖面上,谢忱从光的方向游来,如同幼时那般。
谢忱抱住了姝挽,再用轻功点出水面,湖上的人已经被李嵊稀疏遣散开。
一是为了保护姝挽的声誉,二是不能再让那些人看了热闹去。
姝挽的帷帽挣扎时便已经落下,面纱之下娇美的面容浮现,脸上沾着些许水珠,易碎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万分。
谢忱只看了一眼便撇开视线,扬声朝着跟在最后面一直没有开口的江临道,“去请大夫!”
向师月本打算跳湖下去,却被李嵊阻拦着,她才发现,已经有人快她一步,先去救了挽挽。
她瞧见了平日里张扬的谢世子脸上闪过的慌乱和自责,她微微凝眉,挽挽何时和谢世子有了干系?
“咳咳。”
姝挽突然抚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她只觉得周围一片嘈杂,想要睁开双目看看,却觉那眼皮如千斤顶般如何用力都抬不起。
渐渐的又陷入了混沌。
谢忱察觉到怀里之人的异样,连忙俯身低头查看,却只听见那微弱的呼吸声,那双本该笑如弯月的眸子闭的更紧了些。
——
少女皮肤白皙,看不见一丝血色,墨发披散在床头,如那雨中梨花,仿佛下一刻便会被吹散。
三小姐南任舒守在床头,时不时的拿着帕子擦拭着眼泪,双肩因为隐忍而不断的抽动。
看着眼前虚弱的女子,她的心也跟着抽疼。
“世···”
梦中的姝挽呢喃着些什么,痛苦的轻喊着。
任舒瞧着这模样,立刻站起身来,紧紧的盯着姝挽,“阿姐,你怎么了?”
她的手轻柔的抚上姝挽的脸,安抚着。
姝挽只觉得头疼欲裂,人却逐渐清醒了过来,睁开双眸,正对上了面色着急的任舒。
任舒也瞧见了姝挽睁开的眸子,顿时喜极而泣,“阿姐,你终于醒了!”
姝挽迷迷楞楞,浑身使不上力气,下意识的“嗯”了声。
由于几日未开口,发出的声色苍老的如耄耋老者。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的姝挽瞬间清醒,杏眸瞪的浑圆。
“阿姐,你烧了两日,得亏今日你醒了,否则任舒和娘亲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任舒说着擦了脸上的泪水,捏住姝挽的手,沉声道,“我去告诉大家,阿姐你醒了。”
话落,她便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姝挽盯着任舒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若是以母亲的性子,她定要受罚了。
只是那日是谢忱救的她吗?
···
任舒的动作很快,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除了男丁,所有人都挤在了姝挽的卧房内。
姝挽的娘亲站在最前头,面色也是最冷然的一位。
从她的面上丝毫看不出对于姝挽劫后新生的喜悦,代言之还泛着些许怒气。
“挽挽,你察觉的怎么样?”最先开口的是府上的二夫人柳氏。
姝挽朝着她点了点头,虚弱的开口,“劳烦姨娘挂心,姝挽已经好很多了。”
“若你好许多了,那今晚便去祠堂跪着吧。”南夫人冷声道。
本来融洽的气氛瞬间僵持住,连带着柳氏的笑容都僵硬了几分。
冉行向前了两步,开口道,“阿娘,阿姐的病还未好,不可啊。”
任舒也应和道,“阿姐才刚刚清醒,还发着高烧呢。”
“大夫人,挽挽身体弱,不得罚啊。”柳氏也皱着眉开口。
南夫人对她们几人的话罔若未闻,只是死死的盯着姝挽,恨铁不成钢道,“那日你在外游湖而跌湖,一丝都不顾忌规矩,宫学那边你是不是逃了!”
姝挽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有什么都说不出。
她知道,无论她说些什么在娘亲眼里都是错的。
娘亲不会听也不会信。
“那日若不是朝阳公主将你送回,你的脸都丢完了!还有,我多次警告你不要于谢忱同行,为何你就是不听!那样的风尘浪子你若是招惹去了,可还得了!”南夫人见姝挽不再开口,于是变本加厉的训斥道。
姝挽听闻她话提谢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让她从床上撑坐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开口反驳了她娘亲的话。
“阿娘,那日若不是谢忱救了孩儿,孩儿便死在了那沁雪湖,娘亲为何来此,却一句关心孩儿的话都没有,全是责备。”
姝挽一口气吐完了心中所有不快,她厉声过后,又叹了口气,纤手紧握,“若母亲要罚便罚吧,是孩儿失礼了。”
周围静的不像话,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姝挽,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娴静娇弱的大小姐,居然也会如此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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