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万川便吃到了苦头,她昨天心中有气,少说也直挺挺在地下跪了一个时辰。即使她以内力护体,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到了这第二天却觉得膝盖腰背无一不酸痛。
她哼哼唧唧地绕了一大圈子,也只有魏漪对她表示了关切:“万姐姐你怎么啦,咱们出去买糖吃吗?”魏澜嘲笑她:“你好像偏要逞能似的,昨晚上还有精力乱跑。”
万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大为懊恼:“要么我就不该死心眼儿跪着,要么就……”话语戛然而止,她与魏澜相视一笑,引得魏漪大为好奇,吵嚷不停。
百里丰早早起来,便去向两家伯父、伯母请安。几人心中更是欣慰感动,不约而同想到自家那傻姑娘必然还在呼呼大睡,又对百里丰更是喜爱。
董去非看着百里丰隐约得见英气的眉宇,喜道:“魏师兄,你看这孩儿好不好,你想不想收个徒弟。”
魏行舟一乐:“你也来打趣我,这孩子是百里大哥的后人,你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好意思做指点。我想着将孩儿再送去武当,托到哪位师兄弟门下,叫他学一身本事。”董去非自当赞同,万、李二人也点头称是。
只小百里丰一听,心里又是微微酸楚,认了关系的第二天就要张罗着把他送走,你说他心里好受不好受。一时间眼圈泛红,当即跪倒磕头:“侄儿愚钝,不值伯父伯母如此厚爱,只愿能跟着伯父伯母,报答恩情!”
董去非忙哄着扶起来,看这孩儿如此懂事,一想到他家中生变,几人心里又是一滞。想着孩子后续也不急于做安排,先叫他痛痛快快玩上一玩,就吩咐百里丰闲时可以去找他几个姊姊玩。
百里丰昨夜见了万川与魏澜那般举动,回想起来颇觉尴尬,叫他主动去找两人是绝无可能。出门后就信步往魏家给自己安排的庭院去了,想自己待着也好消化这几日的经历。
突然身后一只手搭上了百里丰的肩膀,吓得他猛然一抖,向一边躲去。来人伸手将他扶正,哈哈大笑,原来又是万川,旁边跟着魏氏姊妹二人。
百里丰觉得出了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讪讪低头。魏漪声音清脆:“万姊姊又欺负人了。”魏澜拍拍百里丰的肩膀:“百里弟弟不要生气了,她就是这个样子,当你是一家人才这般闹着玩。”
她眼珠一转,又拍拍万川:“昨天晚上咱们只问了小百里,今天可是正式拜谒,见过百里兄弟啦。还不自我介绍么?”
万川乐得直拍手,忙道:“极是极是,你说得对。百里弟弟,我叫万川,是你万伯伯的大女儿,你叫我万姊姊、川儿姊姊都行。不过你又为何叫人家小百里了。”她说到最后终于想到回过头问一句魏澜。
魏澜本来在掩着嘴笑,连忙正色:“那自然是为了叫百里弟弟感觉宾至如归,像在家里一样温暖。小百里,我是魏伯伯家的姊姊,我叫魏澜,这是我的妹子,魏漪,也是你的姊姊。在我们跟前不用纠结称呼的。”魏漪跟着应和,她不愿和生人多说话,因此只叫魏澜介绍了便是。
百里丰点点头:“万川姊姊,魏澜姊姊,魏漪姊姊。”万川魏澜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百里丰乖巧懂事,哄着他多叫几声姊姊来听,魏漪在一旁窃笑。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后院,魏董夫妻二人将后院作为平日里练功的场所,摆着木桩靶子刀剑等器物,没有甚么山石景观,看着像个小演武场。
万川立刻来了精神,扭头说到:“百里弟弟,你学了武功没有?如果没有的话,你想学哪一派的功夫,我们几个的爹爹妈妈都能给你安排。”
百里丰的父亲原是师从全真教,也给孩儿教过全真心法与内功,只是百里丰这一年多来不敢外露也不曾练功,实在生疏了不少。如今万川突然发问,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只能愣愣地摇了摇头。
“万川姊姊好不羞,还想着要给百里弟弟教功夫。”魏漪笑着从魏澜身后探头,被魏澜摁了回去:“她心大的很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真心想叫小百里学一身功夫。”后半句话却也是对着百里丰说的。
百里丰是家中独子,又在外流离了一年光景。今日才道有了姊妹关怀是这般情状,心里又是甜如蜜糖又是酸如青杏,只是红了脸说道:“多谢万姊姊。”
“川儿真是不害臊,漪儿说的才对呢,你还想着教丰儿功夫。”李青云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孩子们回头看去,发现两家大人已经笑眯眯站在院里,把方才魏漪的话听了进去。
“妈,我不是说我!”万川急得跺脚,魏澜魏漪“吃吃”偷笑,百里丰也不禁莞尔。
“好孩子,你是个实诚孩子,”董去非开口,“只是你们几个不知道,你那位百里伯伯,学的是全真教的功夫。我们想着,如果丰儿愿意,等到后头叫丰儿去终南山修行,”说着指头虚虚地点了点魏澜魏漪,“只是没打算安排这么急,没想到你们几个也操这份心。信不过你们的爹爹妈妈么?”
魏漪早一个“乳燕投林”扑到董去非怀里了,赖在妈妈怀里撒娇:“好妈妈,我又不会武功,听不懂姊姊他们说话呢。”董去非怜爱的看着小女儿,虽然魏漪自小便不爱学武功,也无心勤习。只爱在文字书卷上下功夫,又十分聪慧,肚子里总是充满鬼点子,这阵子又卖乖撒娇,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鬼点子。
此刻小女儿依偎在她怀里,明眸如星,脸蛋儿粉嫩,玉雪可爱,实在教人疼爱。便伸手捏了捏魏漪的脸颊,笑道:“你最鬼了,还说没你的事。”
而百里丰听董去非一番言语,心下自然感激,膝盖一弯便又要跪倒言谢,万筠和魏行舟忙扶住了。万筠板起脸:“丰儿再莫要行礼,这都是我与你魏伯伯一家该做的事情。你要再如此,我可要恼了。”
魏漪同魏澜交换了一个眼神,魏澜点点头,拉起万川的手,向几位长辈说:“伯父伯母,爹爹妈妈,我们带着丰儿出去玩可好啊?”几人自然无所不应,只再三嘱咐万川与魏澜不可像前日那般闹事。
四人前脚出了魏府大门,魏漪眼珠转转,清清嗓子,魏澜只道不好,就听她妹子一字一句道:“两位好姊姊,一位好弟弟,你们昨夜还干什么了吗?”
三人均是一惊,万川沉不住气嘴又快,不待魏澜阻拦已经嚷了出来:“好漪儿,我们昨晚上可什么也没做。”
“哼,此地无银三百两!姊姊方才说‘我们昨晚上只问了小百里’。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本来我马上要问的,结果爹爹他们就来啦。”
看着万川与魏澜面面相觑,魏漪得意地闪到百里丰旁边,伸手按住他肩膀:“你们不说,小百里肯定告诉我呗!”
魏澜好气又好笑,假意叱道:“你又没大没小了,百里弟弟与你差了几岁了,你就在这里说‘小百里’!”
魏漪得意道:“好姊姊,不要忘了你与我只差了一岁,我不能叫小百里,那你也不能了。”
她二人又要拌嘴,只听万川“哎呦”一声,似乎懊恼不已,忙去关切。听到万川恨恨道:“原来是我说漏嘴了么?”
另外三人一听,全都忍不住了,捧腹笑倒。魏澜扶着魏漪,直不起腰来,一边对万川比大拇指:“好个万丫头,真是太机敏了,现在才发觉出来么。”
百里丰忍住笑道:“恐怕我们今日出去将万姊姊卖了,她还会帮着咱们数钱。”他其实不知这样同她们说笑会不会惹得三女不高兴,但是实在也想挤进热闹的氛围里头。虽然话说出来了,心里实在有些惴惴不安,两手偷偷捏着衣摆。
“好啊小百里,”万川眉毛一扬,“凭我的武功,还想把我卖了。我先把你卖了,你看你长得这么俊,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只说的百里丰满面通红,躲到了另一边去。
“你看,百里弟弟就很谦虚。不像你这么没皮没脸,别人夸你好看,你是不是还要嫌别人夸得不够。”魏澜刮一刮万川的脸,心里却道这个丫头其实也是个大美人儿。
万川却又不解:“怎么叫夸我好看了,我又不好看,别人夸什么。你看看你,再看看漪儿,那才叫人真心想要夸赞。”
“哎,笨死了,笨丫头,你哪里又不好看了。”魏澜只咬着牙点一点万川的额头。魏漪翻一个大大的白眼,招呼道:“走了,走了。”百里丰放下心来,心里感叹三位姑娘实在都是十分好的性子。
几人转到街市上,随着人流,不疾不徐,胜似闲庭信步。百里丰放眼四周街景,虽然是早已看惯的景象,今日心境待遇却不同往昔,念及往事,不由得心中伤怀。旁边却伸出一只小小软软的手,牵住他的手捏了捏。
他愕然抬头,看见魏漪冲他笑了一笑,他知道这是安慰自己,不禁又感激又惭愧。一边想魏二姑娘心细如发,自己的情绪竟然被她察觉了;一边埋怨自己外出游玩还想着心事,扫了大家的兴便不好了,这么想着,便打起精神,看向已经跑向路边小摊的万川魏澜。
刚出炉的烧饼色泽油亮,焦香扑鼻,肉馅儿的香气不住地勾引着几人的馋虫。“小心烫啊!”万川一手拿了两个烧饼,暗运真气,护住双手,将饼分给几人。
“万姊姊,你不怕烫么?”看着热腾腾的烧饼,魏漪小心翼翼地捏住油纸袋边缘。魏澜却看出里面的门道,笑着对妹妹挤挤眼睛:“这就是逆不学武功的缘故咯!”换来魏漪“哼”的一声附加一个白眼。
其他三人都还不准备吃,万川已经咋咋呼呼地吹了一通气,开始小口小口从边缘撕烧饼吃。“你要饿死了?”魏澜笑骂,给她递了帕子过去。
“嗯嗯!”万川突然开始不停使眼色,待三人莫名其妙地张望了一圈,并未发现端倪时。万川咽下口中烧饼,笑着说:“那边是卖糖葫芦的小贩,那天我就是拿糖葫芦竹签子……”
“好啦,你还想吃么,我去买了来。”魏澜担心百里丰不愿提起这事,就打断了万川。万川一脸疑惑:“啊?我不吃糖葫芦了,你想吃么,去买罢。”魏漪心下明了,拉着几人去看一位画糖画的师傅。
百里丰跟在后面,只是苦笑,他虽然不介意此前的种种经历。但看着魏氏姐妹拼命回护自己,万川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也十分可爱,心头一热,如暖流涌入。
四人品貌不俗,容光焕发,男儿青年才俊,女儿翩若惊鸿,引来路人纷纷侧目。万川突然眼睛一亮,招招手把四人拉到一处头对着头,悄声说:“要不咱们再抓几个盗贼?”
“这万万不可。”魏澜头一回直截了当将万川的提议否决了。
“漪儿和小百里不像你我有武艺傍身,而那帮强盗上次丢了人,这次不知道会做什么应对,不能莽撞行事。”
万川一愣:“也对,我只是随口一说,今天咱们边吃边玩才是正事。”
魏漪插嘴:“万姊姊你就别想着一直当大侠啦,到后面可有你出风头的机会。”
“哎呀我也没有那么想当大侠嘛!不要嘲笑我了。”万川吐吐舌头,抬手指道:“你们看那边围了好些人,咱们过去看看是什么玩意。”
几人抬头望去,却见那边被人群围拢了,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地下竖了一面旗,上书“比武招亲”四个大字。空地上两人正在过招,有来有往打得热闹。其中一个一袭白衣,身姿灵动,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另一个黝黑胖大,是个粗野大汉。
万川眯眼瞧见,叫了声“不好”,对身边几人道:“这姑娘可能是遇到坏事了,那大汉要是欺负了小姑娘就不好了,咱们必须过去管一管。”其他三人均无异议,魏澜护了魏漪,万川拉了百里丰,往那边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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