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转身就走:“我拒绝。”
颜言道:“我知道你是想还价,其实你很需要这块布料。”
望月停住脚步:“你搞错了吧,为了一块布料,就要帮你杀人?天下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颜言脸颊气得鼓鼓的,并不退让:“可是我知道这块布料对你很重要!”
望月斜了她一眼,拉起苏如笙转身离开。
两人离开,望月拐带着苏如笙进入巷陌,苏如笙骤然道:“我看你很重视那块布料。”
望月停下脚步,眨眨眼:“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你装作的太过于不在乎了。”苏如笙道.
“如果你真的觉得那块布料可有可无,在那个女孩儿提出帮她杀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时,应该会追问为什么,可你一言不发,就这么走掉了。”
望月又好笑又惊讶:“我表现得就这么明显么?”
苏如笙笑了笑:“不至于,只是我观察的比较仔细吧。”
望月叹了口气,眼里有蒙蒙雾气升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她道:
“那块布料是辽人传下来的最后一件丝织藏品,据说是辽国宫廷密匠为辽国皇帝耶律淳定制的。”
苏如笙颔首:“后来圣人与金国签订海上之盟,辽破,这份技艺兴许将来就此失传,所以那小女孩兜售的布料才显得如此珍贵。”
望月眼中这才流露出不舍来:“这话说得不多!辽国被圣人和金联合打败了辽国,我们取回了曾经失去的燕云十六州的二十四县。这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桑塔姥姥却告诉我,辽人的纺织技术十分珍贵,如果能想尽办法取回他们的布料,拆解后稍作改进、取长补短,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顿了顿,接着道,“我费劲心力才托人打听到这唯一的藏品,就流落在临安的丝绸市场,可未曾想到售布的竟是个古里古怪的小孩,阿笙,她竟让我杀人,你说她要杀谁呢?”
苏如笙眼含笑意:“不知道。不过,你拉着我演这么一出,是要佯装不在意,以此来讨价还价?”
望月点头:“当然!虽然我不常买东西,可是我见这里的顾客还价都是装作不满意,要走,卖家就会追上来答应降价。”
苏如笙忽然笑出来:“你倒真是活学活用。”
话音未落,远处一阵熟悉的踢踢踏踏脚步声响起,望月又拉起苏如笙装作要走,颜言气喘吁吁地挡在他们身前:“等一下!”
望月脸崩得紧紧的,朝苏如笙使了个眼色,苏如笙也立马沉下脸,二人都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怎么又是你?”
颜言扬起脑袋,看着望月,又看着苏如笙,期期艾艾道:“好吧.......不答应我的要求也可以,可是,可是你们得帮我。”
望月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帮什么?帮你杀人吗?我可做不到。”
颜言叹了口气,将腰间悬挂的一个锦色小布包扯下来。她熟练地打开布包,取出一片火红色样布,犹豫着递给望月:
“这是辽人正宗的纺织手法,织出的图纹繁复精美,且这手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失传,相信你会识货的。”
样片轻薄如丝,上面绣着三只凶神恶煞的猛虎,纹理精致错杂,是大胤从未见过的手法。望月扫了一眼,心中雀跃,面上却装作凶巴巴的样子:“那又如何?你应该清楚,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这块布料的价值。两千交子,卖还是不卖?”
颜言抓了抓头发,十分颓唐地说:“我......我不要钱!我只想你们帮帮我。”
望月思附了一番,道:“这样吧,我给你钱,你拿着这些钱去找临安一个叫玉缮阁的组织,那里的人只要价值给够什么都肯做......”
颜言打断了她:“找过了!有个戴着面具但声音不男不女的人对我说,他不要我手里的布料,不过,临安刚成亲不久的望府的望娘子应该对这个很感兴趣。在他的安排下,我才摸到这个丝绸市场......然后才遇到了你们。”
望月与苏如笙对视一眼,眼中各有无奈。
这小女孩口中那个“戴着面具,但声音不男不女”的人,应该就是萧老师。
“好吧,恕我也帮不了你。”望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佯装要走。
到底是新姜不比老姜辣,还未走几步,那小女孩急得上蹿下跳:
“好吧!好吧!不让你们帮我杀人了!你们帮我找一个叫‘木公子’的人,这样就够了!”
望月脚步顿了顿,一个急转弯,握住颜言的手,笑容灿烂:
“成交!”
虽然望府家大业大,人脉甚广,但在偌大的临安揪出一个只知名号、不知名讳的人,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颜言风卷残云般吃下第五只鸡腿。
桌上吃空的瓷盘叠成一座小山,望月和苏如笙沉默地望着颜言狼吞虎咽,苏如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颜言,道:“你说,你要找的那人,可有什么特征?”
颜言抬起脸,嘴角挂着饭粒,漫不经心地说:“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别人都叫他‘木公子’或者‘木小公子’,生得还白白净净的!”
“还有呢?”
颜言接着把头埋进碗里:“想不起来了。”
望月忍不住打断:“照你的找人标准,临安城起码能找到一车这样的‘木公子’。”
颜言道:“他也许不在临安。”声音闷闷的。
苏如笙温和有礼地说:“你还想得起什么吗?比如,与常人不同的外貌特征、身份地位、衣着、体型等等,你的话太过笼统,范围太大,即便是太上老君,听了你的描述恐怕也要犯难。”
颜言沉默了一会儿,倏忽开口:“他很有钱。”
望月与苏如笙对视一眼,等着颜言继续开口。
颜言眼中似乎有着跳动的光,放下筷子,慢慢地说:“他很有钱,不过,和你们不同。我知道你们是富人,可是他除了钱之外,比你们还要多一些东西......他很尊贵,每次出门,都要小心翼翼地,守卫他的人也特别多。”
苏如笙沉吟一会儿:“听起来似乎是什么皇亲国戚。”
望月说:“啊,这样范围也许就缩小了。也许是什么大臣的孩子呢。”
颜言咬着嘴唇,用筷子搅着汤:“他、他违背了诺言!我们本来约定,在临安,要再次相逢,那时他会变成更好的他,我也会是更好的我......可是,他答应了,却没有做到!他是个小骗子,很可恶很可恶的小骗子!”
望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因此......你要杀了他?”
颜言挥舞着筷子,恶狠狠将它们插进一只乳鸽的脖颈中,滚烫的汤汁洒溅在她稚嫩的脸庞,烫出一串红点,可她却丝毫不在意,眼中闪动着仇恨的火焰:
“他骗了我,所以我要找到他、杀了他!”
说出这番话时,颜言的脸庞已十分狰狞,让人完全意想不到,这幅血海深仇般的扭曲面容,会出现在一个莫约十岁的小女孩脸上。
望月有些骇然,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她下意识地看向苏如笙,苏如笙眸色平静地凝视着她,似乎在鼓励着她接下来的行为。
想了想,望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这件事,我不能帮你办到。”
颜言看着望月,眸光有几分讶然:“姐姐,你不要那独一无二的布料了?”
说这话时,她脸上那滔天仇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依旧是初见那个文弱无依,头发乱糟糟的小女该。
望月摇头:“我很想要,可是,你说要杀人,我就不想帮你了。”
颜言面无表情地说:“我退让的已经够多了。”
望月道:“我知道。”
颜言露出点退让的样子:“我刚来临安,人生地不熟,只需要你们帮我找到他,剩下的你们什么也不用管,这样也不行吗?”
望月答:“不行。”
想了想,望月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我不愿介入他人的因果,也不愿去害我不认识的人,这并不是我优柔寡断、滥好心,只是你们两个有仇,而我不想介入你们两人之间的因果。倘若你说的那个木公子是个好人,亦或者是个不好不坏的人,又或者你们是因为什么误会才造成今天的局面,而因为我帮你们相逢,导致木公子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颜言低着头,不说话。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好吧,我答应你,我不杀他了。”
望月似乎仍有些不放心:“你说的可是真的?”
颜言垂着脑袋,摆弄着餐盘上被戳的七零八落的乳鸽,慢吞吞地说:“当真。不让我害他,也可以,我可以答应你。我想找到他,其实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苏如笙听了一会儿,开口打断:“我可否贸然询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言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是他背叛了我。”
望月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小女孩。她年龄很小,嘴里吐出的却都是一些深仇大恨的事。
她个子很矮,穿的破破烂烂,头发像一朵盛开的蘑菇,可是,这个女孩竟如同一只小野兽,既纯粹,又凶恶,简直不知道让人怎么看待好。
这女孩也不过比阿青大一点,可是两人的气质竟截然不同。
半晌,望月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只是,如果你们二人相见,你可不能贸然害他。”
颜言举起手,对着天:“我以王母娘娘的名义发誓,如有违反,天打雷劈。”
于是,颜言被望月带进了望府,表面上成为了望月的家仆兼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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