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望府,小秋急匆匆地走上前来,说望卿卿和望怜儿正在打架。
见望月身后跟了个鬼头鬼脑的小姑娘,小秋有些好奇:“娘子,这女孩儿是谁?”
望月道:“她叫颜言,是我买的丫头,从今天起,她就得跟着我了。你照着她的尺寸订些得体的衣裳来。”
小秋瞟了一眼苏如笙,又瞟了一眼望月,本来有些迟疑的心也放了下去:“好吧!”
望月笑嘻嘻地说:“别告诉我爹。”
小秋别过脸去:“我只当不知道。”
望月喜滋滋地在小秋脸颊上亲了下:“好姐姐,多谢你!”
小秋有些害羞地躲开,佯装生气地跑掉了:“不用谢我,贸然带个人进望府,本来这不合规矩,可是娘子您既然成家了,那我也拦不了您什么。”
想起自己为成亲前哪哪都受拘束,如今成亲了,倒是自由了许多。
成亲之后,她的支配权默认从爹爹哪里交到了丈夫哪里,而赘婿却干涉不了她,更何况,她与苏如笙本就是合作关系。这就是她为什么执着于找个倒插门的原因。
她抬眼看了一眼苏如笙,苏如笙也对望了一眼她,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笑的十分温柔:“阿月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过问我的意见。”
望月点点头,心中到有些感慨。
她幼时翻阅《女德》《女戒》,把其中的女性标杆归类于“温顺沉默地做低伏小”,那时她尚且顽皮,觉得书中所写的刻板极了。可每当苏如笙对她温柔的笑,她就仿佛看到书中的贤妻标杆从书上走到了书下,更何况,苏如笙还是个男子。
这就更难得了。
望月对苏如笙报之以一笑。
颜言却不太看得懂气氛,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用手胡乱抹干净脸,满不在乎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人?我既不会擦地做菜,也不愿伺候人,可不做你的仆人!”
望月看了一眼颜言,郑重地说:“只是打个幌子好让你跟着我罢了,并不是让你做仆人。”
颜言点点头:“好吧!不过你们家真大、真有钱,但比起我那故人‘木公子’的派头,还是略微不足了一些。”
按照常理,望月一定会觉得颜言在暗中挤兑她。可望月却一眼看出这个野孩子虽然举止放达,但并无坏心,而是在客观描述她要寻的那人的特征,只是没收到过什么像样的规矩训练,不太会说话罢了。
望月并不计较,而是继续询问:“是吗,那他究竟多么有派头?”
颜言想了想,“很有钱,许多装模作样的人都要规规矩矩地捧着他。”
顿了顿,却突然恶狠狠道:“所以我很讨厌!”
望月无奈地按着脑袋,心中倒隐隐有了些思路。
夜晚,颜言换上了家仆的衣裳,倒比从前穿的麻布罩衫干净了许多,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只要不开口说话,或者做些抠鼻子等不太优雅的小动作,倒也像个像模像样的小姑娘。
况且,颜言已经被苏如笙高超的厨艺所收服了。
当三人关起门来过日子时,苏如笙笑眯眯地在香气缭绕中端着螃蟹清羹走来,颜言最后一点防备心也卸了下来,埋头专心在小饭桌上大快朵颐。
望月夹了一口清炒小菜,抬头看着苏如笙托腮,用着一种笑意盈盈的目光看着自己,又看着颜言边往嘴里扒饭边打嗝儿的场景,她刹那间竟诡异地明白了,什么叫万千男子梦寐以求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一连过了许多天,每逢名人才子聚在一起的诗会、亦或者是名门贵女们刷存在感举办的名士宴会,望月都不曾缺席。
临安的贵女们私下都十分诧异。望府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女娘,那个传闻中性格古怪话少,不怎么愿意与人交流的怪胎,自打成了亲,竟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乐此不疲地奔赴在抛头露面的聚会中。
虽然未成亲前曾出过丑闻,但望府财富满盈,再加上苏如笙与望月成了亲,当了大胤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因此虽然有些好事的八卦过这桩绯闻,但也权当做一桩逸事,私下说一说也便罢了。
见了望月本人,都是客客气气的。
春晖诗会是临安城的文人们举办的一个盛大的诗会,不拘于性别、年龄,引得许多文人墨客前来参加。而大胤素来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国度,能写的一手好诗文向来是开拓功名之路的必经之路,因此,有资格前来参加诗会的,要么是名声显赫的风流才子,要么是权倾一方的大胤名流。
望月穿着上身穿着浅紫游针琵琶袖深衣,耳上挂着点翠河磨玉耳珰,凝脂纤长的手上戴着一串玉佛珠,端着一杯茶,如同一个寻常大家闺秀般,在贵女堆中微笑点头。
这群贵女们正值青春年华,穿着妥帖各异,仿佛晚春中争奇斗艳的缤纷花朵。
此时她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临安女子们时兴的话题。她们从哪家的胭脂好用、谁家银饰雕刻精美,话题绕来绕去,一直谈到临安神龙不见首的“制帛第一人”身上。
提到这风靡临安的“制帛第一人”,姑娘们仿佛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诞生在她手上的款式新衣。
望月仍旧是点头、微笑,时不时露出惊诧的表情,心底却十分自得。
陶学士家的小娘子陶嘉摇了摇扇子:
“听说那‘制帛第一人’神秘莫测,但名声显赫。她所制作的衣裳,在阳光下是雍容华贵的淡色、黑夜里又是另一种亮色,工艺精巧万分,可惜限时、限量,临安有名的人物都在排队呢!”
李直通郎家的李蓉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也不知那‘制帛第一人’姓甚名谁,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会做出如此精美绝伦的丝绸,这倒是一桩奇闻!”
“正是因为这份神秘,也助推了这万人空巷的盛况吧。”
“是呀是呀,听说汴京盛司空家的娘子抢到了一件短褂,可把我们羡慕坏了呢!”
“盛司空是何人,岂能是我们攀得上的,我只希望那‘制帛第一人’有朝一日能复出,我让我爹托人去排队……”
这几个小娘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的热火朝天,望月微笑附和。
陶嘉扫了一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望月,不怀好意地眨眨眼:“望娘子,你家是丝绸发家,难道亦抢不到一件‘制帛第一人’的衣裳么?”
这聚会的话最密的女娘领袖,都是临安官宦人家的女儿。以陶嘉、李蓉、洛翘儿等人为首,其他女娘父亲官位不高的,则是在一旁附和,从不抢这三人的风头。
而在场的也有几个望月一般地商户女儿,虽然家中有钱,但毕竟是不必父亲在任职的,自是讨好地笑着。
望月不卑不亢地说:“听闻‘制帛第一人’的成品,只有京中名贵才抢得到手,我凑不了这个热闹。”
陶嘉上下打量她一眼,勾勾嘴角:“我还以为家父在丝绸业从商多年,至少能为我们姐妹谋谋福利,抢件衣裳呢。”
望月盈盈一笑,不言不语。
众人皆静默无人说话,她们明白,陶嘉这是把望月当代买的商贾了。
商人本就地位低下,陶嘉这种高门贵女,本应规规矩矩,对望月说话却如此不客气,想来也是故意给她难堪呢。
陶嘉抬起眼皮,直勾勾凝视着望月:“听说望娘子新婚伊始,今日给你贺喜,虽然有些迟了。”
望月不动声色:“多谢。”
陶嘉问:“听闻望娘子的夫婿是赘婿?”
众人噤口不言。这陶小娘子素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许是要拿望月开涮呢!倒不知道望娘子哪里得罪了她。
望月笑吟吟地,“是,又如何?”
陶嘉也笑起来:“我听闻入赘的倒插门女婿,随打随骂,随惩随罚,望娘子府里可是这样?”
望月止住了笑容:“我们府上家风提倡宽厚待人,怎会如野兽般随意折辱人?陶小娘子联想的倒是可怕的很!难道这些森严吃人的规律在您府上司空见惯?”
陶嘉愣了愣神,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的光,似乎想不到这个柔柔弱弱的望小娘子竟会当面不给她面子。
须臾片刻,她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望月冷哼一声:“听说令尊要把你嫁给许家的许朋公子?他人品顽劣、相貌一般,不过一个徒有其名的浪荡公子,许家规律繁琐是出了名,你嫁入许家后,恐怕不如我们这种招赘婿的人家来去自由吧。”
说罢,望月转身便走。
她不计较、亦不愿意主动害人,不代表谁都能在她头上踩上一脚。
望月一路走到一处庭院,想要透透风,却见小秋急匆匆地走来:“娘子,终于找到你了!”
望月看着小秋的脸,心中登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番出行,她只带了小秋和颜言两人,参加诗会只是幌子,她不过是想借名贵们讨论风花雪月,齐聚一堂之时,带颜言来找找线索。
而小秋这般着急地找她,怕是颜言又闯了什么祸。
果不其然,小秋抚了抚胸口,喘上一口气,才盯着望月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颜言和望卿卿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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