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杉一路把明若霄抱去了揽风院,医师提着药箱哼哧哼哧后脚赶到。
一群人守在床头,鲁杉催促道:“医师!快来看看!”
医师连连应了两声,才刚稳了稳身形,不设防又被明若霄的形貌唬得一跳:“真是!你们这些个武夫!好端端的小姑娘弄成这个样子!造孽哟!”说着,他连忙为明若霄把过脉,面色卒然黯了下来:“不好!”
楼青云本已失血,闻言当下便腿软起来,若非郭京玉扶住,只怕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殷规尘担忧看她一眼,皱眉问道:“怎么不好?”
医师便道:“少庄主,现在只有保命回还丹能救了!只是此物出自巽艮门,珍贵异常!那些古板家伙只怕不肯轻易赠人啊!”
“此物我有。”殷规尘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当即便吩咐鲁杉去取。
鲁杉虽知此药之珍贵便是殷规尘也不过从庄主那得了一颗,但到底人命关天,又事关楼姑娘,更没有藏私的到底。便丝毫也不磨蹭,不一会就将丹药取来。
医师接过保命回还丹,眼中闪出一阵极稀罕的光芒。然伤者要紧,来不及多加研究,便喂入了明若霄口中。又过片刻,他重新为明若霄把脉,吐出一口气道:“好了,好了。命是保住了,只是着浑身内伤外伤的,怕是要过明日才会清醒过来,且三个月内须得安心休养,切忌动武。”
“三个月...”殷规尘沉吟片刻,就势道:“既如此,鲁杉,去安排几位妥帖的婢子专门照顾明姑娘。
鲁杉应是,出门安排下去。
楼青云蹙眉看了殷规尘一眼。
殷规尘知她心思,便道:“青云,明姑娘需要安心休养,没有比揽风院更好的地方了。”
连珍贵的保命回还丹都用上了,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既已欠了人情,不若便欠到底吧。如此寻思了过来,楼青云只好叹道:“规尘,有劳了。”
殷规尘摇了摇头,想提醒她该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却不料郭京玉抢白道:“师姐,你的伤口也该好好上药包扎才是。”
楼青云已然是劫后余生般软倒在郭京玉怀里。这少年便细心地发现,师姐整片背都湿透了。更要命的是,她左臂的鲜血沾了他满身。
医师刚寻思着写下一张药方,见状,啧啧摇头:“一个个的都是不要命的,天天给这群莽夫看病,真是要老夫的命。”嘀咕着,他打开药箱拿出几瓶伤药和布条。
郭京玉自发揽过差事,却忽然不知该如何下手。楼青云伤了胳膊,要上药似乎应该撸起衣袖...
他一时犯了难,那悄然收回手的殷规尘也渐渐品出些不方便来,便道:“依我看,还是请位婢子为青云上药吧。”
楼青云本想说何必如此麻烦?可抬眼一瞧,见郭京玉无端别扭起来,殷规尘面上也浮现隐约的尴尬,只好道,“麻烦了。”
殷规尘笑起来:“青云,你何须同我这般客气?”边说着,朝旁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等楼青云包扎好出来时,鲁杉从外进来回禀道:“少主,盟主他想见您。”
这个时候来找,也无外乎是殷规尘和他们寒牙堡走得太近的缘故。
殷规尘敛眉,忍下不耐,朝楼青云道:“青云,有什么需求尽管跟鲁杉提,我去去就来。”
楼青云微笑颔首,起身送他到房门口。
待他要走时,忽又叫住:“规尘。”
殷规尘回头。
楼青云继续道:“劳烦你替告诉鲍师傅一声,就说我、京玉和若霄需要告假三个月。”
殷规尘面上浮起笑容,对楼青云向他寻求帮助这件事,他打心底感到高兴,便爽快应下:“你放心。”
楼青云点头,目送那道白色身影步伐飘然走远。
回过身,又见郭京玉亦步亦趋地跟着,温声笑道:“京玉,你受累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了。”
郭京玉诺诺唤着:“师姐。”
楼青云走到里间,看了眼仍在昏迷中的明若霄,在床边坐下,面色黯然,“只是三个月短暂的安宁,却几乎要了若霄半条命。”她叹道:“京玉,眼下的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
郭京玉听着师姐的感叹,目光在明若霄的伤口上停留片刻,转而又看向她又透出鲜血来的手臂,什么也没说,只是暗自捏紧了拳头。
*
是夜。
明若霄一直没有苏醒,殷规尘也没有回揽风院。
楼青云在床上沉沉睡去之际,忽有人扣响了窗子。
她起初以为是错觉,直到“咚咚”的声音规律传来,她坐起身,惊疑这三更半夜,又是在揽风院内,究竟是何人来找?
又是几声后,楼青云起床拿起剑,贴墙走到窗边,压低声音问:“是谁?!”
“梁文英。”外边的人自报家门,身影借着月光投到窗上:“盟主府梁长老。”
难道是殷盟主派来暗杀她的?
楼青云辨着那影子,依稀是个女人的样子,悄然拔出剑。
梁文英却仿佛知道她的动作一般,忽然一笑:“便是武林盟主都未必杀的了我,你确定要动手?”
楼青云握紧剑,因着前世并无扬善武堂这一出,她对这个盟主府的梁文英实在没什么印象,眼下便极难分清对方是敌是友。她沉声问道:“我与梁长老素昧平生,不知长老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你以为你父亲为何会安心把你们留在这?”梁文英便道:“实不相瞒,我是令尊楼春江的朋友。小姑娘,你尽管放心,我不会杀你。”
犹豫了片刻,楼青云打开窗,果见那个白日里一袭蓝袍的的冷肃长老。
对方瞥她一眼,径直翻了进来,不忘把窗合上,边道:“殷规尘被他伯父关起来思过去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你既留在这揽风院,我便不能不尽早来寻你。”
楼青云与她拉开距离,手中仍握着剑:“你找我做什么?”
梁文英说话的风格与她人很像,紧实的皮肉包裹着平淡的骨,一看就是个不说废话的人:“手持青羊剑也就罢了,竟还敢偷练青羊剑谱。”她冷笑了声,从头到尾打量了眼楼青云,隐约透着几分嫌弃的意思,低叹道:“若非你出自寒牙堡,还是楼春江的女儿,我真不想管你。”
没想到梁文英竟识破了她的剑和所练的剑法。楼青云暗道这武林盟主府还真是卧虎藏龙,以后得更加小心才是。思及此,她立时客气了许多:“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梁文英心道:“你还催起我来了?”无语一瞬,便存心问道:“卷首八字,知道什么意思?”
楼青云不假思索:“欲速则达,览冥即至。”
“记性倒好。”梁文英又瞥她一眼,颇有几分看不起:“这剑谱可速成一个剑武高手,代价就是一不小心得走火入魔。最差的情况是筋脉俱断,血尽而死。那个时候,你的皮肉会软得像水,却刀枪不入。也就是说,你只能眼睁睁等着自己血流干了,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楼青云疑心她是危言耸听,心觉这瞧着冷肃干巴的人还能这样焉坏不成?如此一想,不由又增添了几分信任。
...所以这就是前世父亲不准自己练青羊剑法的原因吗?
她搭下眸子,默了一阵,说道:“便是这样,这剑还得练。”
梁文英这才正眼瞧她,口气却还是透着冷傲:“你父亲托我照顾你们三人,我才特地今夜赶来提醒。你若现在停下,还来得及。可你若执意要练,我也懒待多劝。只是切记藏严实了,不要叫任何人发现。”
楼青云想拱手道谢,却发觉缠着布带的左臂十分不便,只好作罢,只颔首道:“谨遵前辈教诲。”
梁文英见她这样,未尝不曾听说白日在校场发生的事情,神情微缓,便负手又多说了几句:“江湖传言,寒牙堡内藏碎骨神功。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功法曾经存在,并衍生出一本剑谱。”说着,她又扭头看她一眼,眼中划过一道奇异的光芒,随后夺窗而出。
真可谓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一会,大约是郭京玉听见动静,跑来问敲门问:“师姐?可是伤口疼痛难忍?”
楼青云的思绪还沉浸在适才的谈话中,便只下意识应道:“没事。”
虽她如此说,郭京玉仍不放心,却也没再出声打扰。为着不扰师姐安眠,又恐师姐临时要人,便在门前廊下坐了一宿。
孤月高悬,遥星缀夜。
郭京玉着一件单薄里衣,倚在廊下,渐渐睡去...
里间,楼青云对此毫不知情,只定定坐着,长久地出神。
她恍然想起在前世武林大会后,一个极平常的日子里,夜伯匆匆禀告父亲,说在中原有一位故人失踪半月,被发现时已经血尽而死...
如果梁文英所言不错,那么那些名门正派想得到的碎骨功其实就是现在的青羊剑谱?
楼青云被自己的发现惊得说不出话。
一夜未曾合眼,楼青云忍着手臂传来的痛楚,在第二日推开房门之时,陡然看到那个缩在角落睡着的师弟。
她顿时一惊,移步到他身边,蹲下身唤:“京玉?”
郭京玉于迷蒙中掀开眼帘,揉了揉眼睛道:“师姐。”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迷迷糊糊问:“天已经亮了?”
楼青云盯了他片刻,猜测他是昨晚听见动静后没敢离开,一时心情复杂,“京玉,回房再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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