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明若霄一路跟去,随着他跑到狮牙峰顶,听见他难耐痛苦地大吼。
她虽然年纪比上郭京玉还要小些,近来也算略通人事。大约猜到师兄这样的原因,也大约知道师兄和少主之间关系非比寻常。
见状,她一时不好出声,只好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守着他。
郭京玉背对着她久久地出神,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啜泣淌泪。
他终于知道,世间万般苦中,情之一字最伤人。别的事情,他尚可告诉自己,咬牙撑过去就是了。可这一件,他却彻底没有了信心。
师姐啊师姐,你究竟是喜欢殷规尘还是喜欢我?还是....你两个都喜欢?
这世上对两个男人动心的女人或者也不在少数?那么....师姐她只是犯了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对吗?
郭京玉很想找人问个清楚,转身见到明若霄,他直言不讳:“若霄师妹。你说,一个女人有没有可能同时爱上两个男人?”
明若霄从没思考过这么高深的问题,一时被问住了。她左思右想,面上浮现一抹难色。
郭京玉见她如此,心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有些惭愧。
她那样小,她能懂什么?他居然就去拿这些事情烦扰她。
明若霄犹豫了很久,还是帮她心目中的姐姐,她所尊敬的少堡主说了楼青云说了一句话:“师兄,其实我觉得...少主她一直都很为难的。一面是你;一面是殷少主从她去崇仰山庄算起,多次出手相助的情谊;一面又是寒牙堡的存亡...设身处地,我们也未必能做得比她好。”
“...你的意思是,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寒牙堡?”郭京玉恍然、迷惑、不解、怀疑...种种情绪纠缠着他。
明若霄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想十有**是这样的。”
可是。
他也很想这么想,可刚才,师姐哪里有一点被迫的意思呢?
不过,师姐愿意亲近殷规尘的确也不难理解吧...
郭京玉蹲下身,痛苦地抱着头,觉得头快要炸了,心也快要炸了。
如果只是殷规尘的一厢情愿,他还能自我安慰,可是...师姐对他似乎也不是纯洁的朋友之情啊!
他该怎么做?他究竟该怎么做?
郭京玉抓狂地跳了起来,往外跑去:“我出去透透气,不要让任何人来找我!”
丢下这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骑上马,一路飞奔,远远地逃去,躲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厢,明若霄不放心地跟到寒牙堡门口,目送他远去。
一道身影忽然走到她身边站定,无声无息地看着那道离寒牙堡越来越远的、消失了的身影。
明若霄偏头看去,心下又是惊讶又是叹息:“少主。”
楼青云点头轻嗯一声,问:“他可说了些什么?”
明若霄正在思考着措辞,以及该从哪里说起。
楼青云又打断了这一切:“算了,不必说了。”
所谓无欲则刚,这一世,她多了许多的**。其中最不该有的一个**,就是与京玉有关的奢侈愿望。她做的最昏聩、荒唐的事情,就是在那个风很大的夜里,放任自己一时冲动,给了他希望。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结局呢?
左右不过是无疾而终罢了。
明若霄看她黯然神伤,一时便再顾不上郭京玉临走前的嘱托:“少主,要不您跟上去看看吧?这个时候,只有你可以稳住他了。”
或者大师兄虽然嘴上说不要人去找,实则口是心非地希望少主可以去找他呢?
闻言,楼青云眼眸微亮,犹豫了下,还是作罢:“我会让几位弟子跟去的。”
也许他们以此做个了断,也不是坏事。
*
这事到底没瞒过楼春江。
第二日早训时,他看到郭京玉没有准时报到,便板起脸,以一种很严厉的口气问了明若霄。
起初,明若霄还设法为他遮掩。可奈何她实在太不擅长说谎了,很快就露出了端倪。
得知郭京玉一个人跑了出去,他即刻就猜到了这事会跟谁有关,大叫:“荒唐!儿戏!草率!一个个毛都没长齐的,这样的不成熟、不可靠!”
泄怒似的说完,楼春江意识到明若霄还在,顿时自毁失言,面露羞惭之色。
忍了一忍,他还是朝一旁的夜伯说道:“老夜,你去把青云找来。”
夜伯领命去办,不一会就把同在狮牙峰独自练剑的楼青云给找了过来。
楼青云看到一旁的明若霄,就知道父亲为什么找她了。
她低头,恭敬道:“父亲。”
楼春江便暂时把明若霄交给了夜伯,自己领着楼青云走到一边,问:“你和京玉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闹起来了?”
“没发生什么。”
“撒谎!定是为你和殷规尘的事情!我听说殷规尘病了?”
“父亲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楼春江鲜少见她说话这样夹枪带棒,便意识到她心里也不痛快。虽有诧异,到底包容更多些,“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他既已在四派面前露了脸,眼下便不该这样不顾后果地在外头瞎跑。这实在是种不负责任的行为!难道要叫整个寒牙堡都为他牵肠挂肚吗?”
楼青云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也意识到自己态度太冲了,便缓声宽慰道:“父亲放心,我派了弟子一路跟着。”
闻言,楼春江的确是放心了不少,可还是忍不住批评:“你当寒牙堡的弟子都是伺候你们的不成?自己的感情问题处理不好就算了,还要兴师动众?幼稚极了!”
情急之下,楼青云的确未曾考虑这样多,如今听见父亲如此一番责备,她倒也认:“父亲教训的是,是孩儿顾虑不周了。”
楼春江看她认错态度这样好,却反要自思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不禁缓了缓神色,说道:“如今这个关头,小心驶得万年船,才不至于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楼青云点头,句句都受着:“女儿明白。”
一时间,楼春江也说不下去了。
谁叫他好说歹说,楼青云总这样一幅全盘接受又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无法支撑他唱这一场独角戏。
他没了法子,边说边叹着气走远:“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加过问,我相信你也有妥善处理这个问题的能力。情之一字,伤人,却也锻炼人。”
*
雪连着雪,树连着树,房屋连着房屋。
独独有情人难相见。
郭京玉很想师姐,却不能去见她。
这几日,他到了一位曾经护镖途中认识的好友家中借助了几日。整日里要不就唉声叹气,要不就神游天外。
友人名叫高若悬,终日坐在轮椅之上,身边除了一名医师,便只有两位婢子与两位护卫。
此次对于郭京玉的突然造访,他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很是欢迎。毕竟,他这地方常年安静,实在喜欢郭京玉这样热闹的来客。可不知为何,他这位素来乐天的好友,竟也这样忧愁烦闷起来。
高若悬瞧他终日愁眉不展,便备了些酒:“郭兄,我这有一坛好酒,可助你消愁。”
郭京玉摇头叹息:“难道高兄不曾听说‘借酒消愁愁更愁’?”
高若悬笑着,半猜办打趣道:“我看应该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才对!”
心事被人戳破,郭京玉一阵没脸,讪笑着喝了一碗酒,又没话找话:“你不喝?”
“郭兄忘了?我不能喝酒。”高若悬一副平平淡淡接受命运摧残打磨的样子:“能闻闻酒香,我已经很满足了。看着别人喝,就像是自己在喝一样。”
看着别人喝,就像是自己在喝一样。
郭京玉头一次听见这样无私的说法、看见这样宽大的胸怀,忽然被什么点了一点似的,一时怔住。
高若悬看他发愣,便也没出声打扰,为他再添一碗酒。
好一会,郭京玉迟迟来了一句:“高兄真是奇人,京玉佩服!”说着,他又豪饮一大白。
高若悬喜欢这样的爽快人,说话也就没那么顾忌:“郭兄的那些小尾巴,可就在不远处盯着呢。若郭兄需要我的帮助,我定当在所不辞。”
郭京玉摇头笑道:“他们也是好意,我本也不该这样冲动地跑出来。随他们去吧。”
既然连被跟踪本人都说没事,高若悬自然也没有二话,只是想着,此地若不再隐秘,自己也许应该再换个落脚之地才是。不过,眼下正是招待朋友之际,他收敛神思,提起一件趣事:“郭兄可听说过不才武墨人这号人物?据说,他近来也到了北州。”
“不才武墨人...”郭京玉暗自思索一番,道:“可是那位喜好品评武林人士的附庸风雅之辈?”
高若悬听他用“附庸风雅之辈”来形容,倒算贴切,不由失笑:“正是。”顿了顿,他接着道:“他最有名的,还是那句品评崇仰山庄殷少主的‘试问瑶池殊胜处,神仙笑指殷公子。’”
郭京玉神情忽变,想起那位躺在病床上还不忘勾引师姐并挑衅于他的殷规尘,面容一时竟有些狰狞:“高兄以为,他这句话贴切不贴切?”
高若悬便理性分析了一番:“我虽不曾亲眼见过殷少主,却也听闻过他的美名。想来,即便有夸张之处,应也是贴切的。不然何至于流传甚广?”
可他不料,他这样理性的一番分析,还是点着了郭京玉心中的一把火。他瞪着眼,较真道:“高兄,请你务必告诉我,这不才武墨人现在何处?”
高若悬看他这样火烧眉毛的较劲神色,心中一惊,本想问几句,也问不出口了,便一五一十报出了个大致的方位。
得了地点,郭京玉倏然起身,告辞道:“感谢高兄招待,我去会一会这位武墨人!”
说着,他拿起剑,风风火火地大迈步子出去。
徒留下看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做就做的高若悬摇头叹笑。
一旁,一直伺候照顾他的婢子适时上前:“公子,郭少侠毕竟身份特殊,说不定已经引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您看我们是不是...”
高若悬看向天空飘摇的雪,却忽然改变主意:“回去吧。”
婢子一惊:“回去?”
少主不是最怕提回去这件事吗?
高若悬道:“殷规尘入堡,郭京玉出堡...只怕武林之变已然迫在眉睫,收拾收拾,我们马上启程。”
他自小身体不好,所以心细如发,最善抽丝剥茧,可以推内情,衍变化。
婢子闻言,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还是问了一句:“那郭少侠回来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他知道少主是真的把郭少侠当朋友。
高若悬道:“留一封信吧。”
婢子应下,便去准备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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