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堇城的战事详情呈报都是直呈御案，承惠帝没有提过，霍江陵自然不知道。
霍江陵蜷着手指，一时无言。
戎朝鹤撩起腰间发带放回身后，神色已经恢复如初，“霍大人考虑的怎么样？”
霍江陵也站起身，“春蜩。”
春蜩挪着步子走近霍江陵，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册子，“公子。”
霍江陵接过，粗略翻看了几下，便递向戎朝鹤。
戎朝鹤伸手接过，“借阅卷宗一事不会泄露。霍大人想要的很快就能得到。”
霍江陵指尖一轻，收回了手，“还是那句话，微臣能拿出来，便能承担它泄露的风险。不过，郡主既然有所保证，那再好不过。”
“时候不早了。霍大人，告辞。”
白榆上前给戎朝鹤带上帷帽，戎朝鹤朝霍江陵微微颔首，抬步走了。
白榆与青缇朝霍江陵俯身一拜，也跟着走了。
春蜩看着戎朝鹤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猛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拍着胸口说：“公子，郡主看着温温柔柔的，说话也比四年前客气。可我怎么觉得她一看我，我就喘不上来气呢？”
霍江陵没有接话，看着空空如也的凉亭，失去了继续逗留的兴趣，也抬步步入人群。
春蜩跟在后面，说：“公子，那东西给了她真没事吗？她果真能说到做过吗？我觉得不可能吧？”
“可不可能的，等着不就行了。”霍江陵握着腰间的刀柄，脚步轻快。
春蜩追着，“那，那秦公子那边怎么交代。”
“找他本就是顺水推舟下下策。这事他若办不成，也不会再来找我了。”霍江陵神色自若。
“好吧。”春蜩挠了挠头，紧跟着脚步，没入人流。
戎朝鹤出了临河闹市，便坐上了马车。青缇赶着马车，稳稳的向忠亲王府行去。
到了府门口，管家杜江迎了出来，连声说：“郡主可回来了，道长念叨老半天了，来门口看了几次，这会子刚回院子。”
杜江是戎丞从东隅大境王府里带来的人，守着昱京的这处府宅已有几十年，府内的下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和教导，府内诸多事宜皆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白榆搀扶着戎朝鹤下了马车，见杜江满头大汗，冲他笑道：“看来杜伯被道长念叨的不轻呢！”
“那可不是。老奴也担忧的紧，郡主无事就好！”杜江跟在后面，几人一起入了府。
戎朝鹤脸上眸色柔和，说：“杜伯辛苦。天色不早了，杜伯别熬着，快些歇下吧。明日我自向师父问安请罪。”
杜江连声应下，朝戎朝鹤躬身一拜，停下了脚步。
三人沿廊走着，守院的近卫都是当初裴堇城从东隅王府带来的，此刻见到戎朝鹤，皆是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在戎朝鹤经过后，便一个个的朝青缇挤眉弄眼。
青缇似有心事，没有搭理他们。
前面便是垂花门，花园连接着前后院，芳草萋萋，小径两旁暗香流动，清新袭人。
青缇想说什么，几次想张口，又忍住了。眼见要入后院，戎朝鹤也没有吩咐，便不再跟随。朝戎朝鹤的背影拜了拜，停下了步子。
白榆瞧出他有心事，回头看了他一眼。
但戎朝鹤似是没有察觉，脚步不停。她也便跟着穿过洞门，去了后院。
青缇看着戎朝鹤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神色郁郁的转过身，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几个侍卫一把扯住。
“欸青哥，怎么样？第一次跟着郡主出府有没有遇着什么有意思的。”一个娃娃脸的年轻男子名叫杜若，他眯眼笑着，虚空挥了两下拳头。
今日他们几个轮值，被沧澜道长来来回回瞪了好几次，一个个都躲着他走。此刻一哄而上，扯着青缇问东问西。
青缇知道他口中的’有意思‘是有没有遇着架打，当即一拳挥了过去，沉声道：“现在就给你来点有意思的！”
他一出手，另外几个人也都摩拳擦掌迎了上来。待几人推推搡搡的走到前院，便见西边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正是沧澜道长。
他今天累得很，忙到戌时回到府内，却听得杜江说，戎朝鹤出府了。
他担心的横竖都睡不着，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还不见戎朝鹤回，就在院子和门口来回不停的走，都不觉得累了。
刚在院子里想着再出来瞧瞧，便听得这群小子嬉嬉闹闹，赶忙出来。
他左右瞧不见戎朝鹤，便看向青缇，问道：“阿鹤没事吧？”
几个近卫连忙收起顽闹，正了脸色，青缇朝沧澜道长拜了拜，道：“正要去回禀道长。郡主好好的，我一直跟着，寸步不离。”
沧澜道长点了点头，看了眼后院，“去睡了？”
“是。”青缇回道。
“出府也不和我说一声。”沧澜道长沉着脸色，有些不高兴。
青缇闻言心想，您跑的一天不见人影，郡主想说也得有机会不是。更何况他看郡主也的确没想着说。
他只听着，没敢答这话，和几个近卫一样垂着头。
沧澜道长叹了口气，朝他们摆了摆手，嘟囔道：“回去睡吧！等明儿我再问她。”
几个近卫齐齐颔首，一起退下了。
沧澜道长看着有些空旷的院子，又长叹了口气，也回去了。
*
霍江陵与春蜩徒步回到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刚到门口外的宽巷处拐角，便见门口侯着一辆墨色的马车，马车前挂着两盏明灯，灯罩上写着‘霍’字。
赶车的小厮一脸肃容，随行的府兵整齐列队不动如山，门口的缇骑静若寒蝉，秋枫垂首立在马车旁，空气仿佛凝结。
霍府的管家赵昌倒是神色如常，在霍江陵走到拐角时，率先看了过去。
春蜩白了脸色，原本轻快的步子直僵着，拿眼瞧着秋枫。
秋枫朝他露了个身不由己的表情。
霍江陵的神色被夜色笼罩看不真切，他抬步走到马车前，躬身一拜，道：“父亲。”
车内沉寂，霍忠一身朝服，闭目端坐着，并不应声。
管家随即抬步走近霍江陵，行了礼，带着笑意恭声说：“公子请上车吧。老爷途径此地，想着正好公子今夜也要回府，便顺道载公子同行。”
霍忠从来到此处便没有下马车，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缇骑们云里雾里，持观望态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话算是缓解了一下沉闷的气氛，打消了缇骑们的诸多猜测，不让霍江陵在属下们的面前失了颜面。
霍江陵眸色深沉，低低应了一声，“嗯。”
马车碾着青石板路在霍府停下，春蜩与秋枫随行，一路上大眼瞪小眼的无声交流。
春蜩同手同脚，眼睛直瞪着：什么情况？老爷竟然亲自来到办差大院逮人？
秋枫比他大几岁，性子稳妥些，但在此情此景下也有点踌躇。自霍江陵任职锦衣卫指挥使以来，霍忠从不曾出现过办差大院，今日估计又被霍江陵不回府气得不轻。当即看了春蜩一眼，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公子危矣。
入了府门，霍江陵跟在霍忠身后，一路走到祠堂。
祠堂内烛火晃动，缕缕青烟笼罩着一座座牌位，最下首是已故的霍夫人和嫡长子。
霍忠面对着牌位，苍老的声音有些喑哑，“跪下。”
霍江陵一直垂着首，看不清神色，闻言一撩衣袍，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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