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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五十九章

城内某处隐蔽的宅子内。

王淳背着手,来回地在屋里踱步,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杵着的人影,鼻子里发出“哼”地一声。

在同梅清风达成协议后,他被带到这里,在逃亡中跟他到最后的那名死士也一起来了,如今已经亮明了身份,其实早在进入王府之前,这就已经是梅清风的人了。

自以为忠心耿耿的手下,原来从始至终都是别人安插的细作,王淳一想起此事便胸中气闷,但也无可奈何。

他独自一人在屋里等的心焦,四下看去也没旁人可以说话,只好捏着鼻子冲门口的人问道:“子时就快到了,我儿究竟什么时候能救出来?”

死士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已经派人去了,应该快了。”

这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噎地王淳是有气撒不出,又在屋里转了两圈,继续问道:“城门早就落了锁,我们父子要如何出城?”

死士默然低头,像是在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丞相已经打点好了,大人安心在此等候便是。”

又是同样没什么信息量的回答,王淳疲惫地捏了下眉心,放弃同这个闷葫芦对话。

事到如今,他只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王淳听到了院门开合的声音,他一把推开门口守着的人,疾步往院中走去。

只见大开的院门外正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一个黑衣人正朝院里走着,见了王淳,停下脚步一拱手,刚叫了声“王大人”,便被王淳打断,焦急地问道:“我儿呢?!”

黑衣人侧身让开,看向院外地马车,道:“在车里。”

王淳三步并作两步,出院门的时候差点儿没被门槛绊倒,一把扑到马车前,而赶车的车夫也配合地将车帘掀了起来,还十分妥帖地点了个火折子。

晃动的火光下,只见车内躺了一个身着囚服的男人,一张憔悴的脸,双目紧闭,虽蓬头垢面,但王淳一眼认出了心心念念的儿子,王子玟。

自己风光无限的儿子何时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王淳看得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当场落下泪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又猛地抬头看向周围的人,厉声问道:“我儿怎么晕倒了,不是说不曾用刑么?”

方才进门的黑衣人站出来,恭敬道:“时间仓促,来不及向王公子一一解释,为了避免公子挣扎中不小心伤了,不得已只能先将其迷晕,还望大人见谅。”

王淳满眼心疼,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此事便不与你们计较了,银票可准备好了?何时送我父子二人出城?”

黑衣人道:“即刻便能出发,等出了城,答应大人的银票,自会如数奉上。”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昏迷的王子玟,王淳才是最想赶紧出城的那一个,闻言不用人扶,麻溜地就钻进了马车,进去之后还不忘再耍耍嘴上威风,冷哼一声道:“那还不赶紧走。”

杀手颔首道:“是。”

随着车帘放下,车夫灭了火折子,赶着马车上了路,而黑衣人同一道跟出来的死士对视一眼,一道跟在了马车后。

马车颠簸,外头黑灯瞎火的,王淳坐在里头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又不熟悉皇城的地形,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拉去了什么地方,晕头转向地颠了老半天,王淳忍不住掀开帘子催促道:“还有多久到?能不能快点?!”

车夫看他一眼,只道:“快了快了。”

见车夫态度这么敷衍,王淳眉头狠狠一皱,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斜刺里传来破空声,王淳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偏头看过去,只见身侧的木板上赫然插着一根颤动的剑羽,那箭头则是生生插进了木板中,捅了个对穿,可想而知若这箭再准点,插在人脑袋上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死里逃生,王淳的冷汗倏地就下来了,还是车夫反应快,一手将他推入马车内,一手抽出刀来挡掉再次飞来的箭矢。

可惜也只把人护住了,一根箭直直射中了马眼,惊地马匹一声长嘶挣扎起来,便是车夫当即就砍断了缰绳,马车也还是被带翻了。

这可苦了王大人,刚受了惊吓,气还没喘匀呢,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院子里见过的黑衣人,正蹲在他跟前,一脸焦急地唤着:“……王大人,王大人!”

黑衣人见他睁眼,松了口气,快速道:“大人,有人在暗中追击,我们的人暂时拖住了他们,您快跟我走。”

王淳刚回神,迷迷瞪瞪地被黑衣人从侧翻的马车里拖出来,视线瞥到一旁不省人事的儿子,瞬间清醒,挣扎着扑回去,道:“慢着!我儿还没救出来呢!”

黑衣人道:“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

王淳似是完全看不见周围的刀光剑影,执拗地抱着王子玟的上半身往外拖。

黑衣人无法,只得上前帮忙,好不容易才把王子玟也拖了出来。

“大人,我背着王公子,咱们快走吧。”

“好好好!”王淳手忙脚乱地把儿子扶到黑衣人的背上,三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艰难地往外走着。

此时,一路跟来的禁军依旧不动声色的潜伏在不远处。

李烨望着一片混乱的前方,心想,得亏这是条荒废了多年的老街,周围也没什么人家了,闹成这样也不见有百姓出来看热闹。

一旁,都执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情况?”

李烨眯了下眼睛,轻声道:“还能是什么情况,有人要劫狱救人,也有人要拦路杀人呐。”

就是不知道这救人的和杀人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拨人了。

半柱香前,追远发现了藏在暗处的第四拨人,他不敢轻举妄动,想办法通过暗号将信息传递给了李烨,得到的指示是,按兵不动。

此刻,追远也带着人藏在另一侧,看着打作一团的两拨人,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无声叹了口气,心道,要早知道本就有人会出手刺杀王淳,他们还费这劲做什么,到头来就看了场戏。

小巷子里打得火热,两拨人作壁上观。

黑衣人背着王子玟,还得分神护住王淳,四周掩护的人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先放下背上的人,加入战场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支箭,黑衣人举刀就要挡,但已经来不及了,羽箭直直地便冲着王子玟飞去。

谁也没有想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王大人竟然比训练有素的杀手动作还要快,猛地往前一扑,挡在王子玟身前,原本应该射穿王子玟脑袋的的羽箭,扎进了王大人的后背。

距离最近的黑衣人直接傻眼了,第一时间做出行动的反倒是远远看着的禁军一行人。

李烨当即站起来,挥手道:“快!救人!”

说着扭头看向都执,道:“嫌犯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都执听得一个激灵,他是御前当差的人,深知其中厉害,不用李烨再说什么,亲自带人冲了出去。

统领跑在最前面,周围埋伏的禁军也纷纷跟上,李烨故意落后了一段,抬头看了眼黑暗中的某个方向,然后比了一个挽弓拉箭的姿势。

另一头,本以为今夜没自己什么事儿的追远看到了李烨给出的信号,当下来了精神,吩咐身边的弟兄们道:“分散开去周围搜!把那个放冷箭的人给我找出来!”

小巷中,原本还在激战的两方看着突然冒出的一群禁军,全都傻眼了。

都执一马当先,首先就赶到了王淳和王子玟身边,看着虽然半死不活,但尚且还能翻着白眼“哎哟”叫唤着的王淳,嗤笑一声,道:“王大人,可让我们好找啊。”

接着,他又伸手探了下昏迷不醒的王子玟的鼻息,还好,人还活着。

确认完这两个嫌犯的死活,都执正要吩咐手下拿人,抬头一看,方才还斗地你死我活的两拨人竟然齐齐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手下上前来回报道:“统领,都服毒自尽了,毒药都是提前藏在嘴里的,我们人没来得及发现。”

说罢,他低头跪下,道:“请统领赎罪。”

都执眉头紧蹙,环视一遍四周,问道:“那个背过王子玟的黑衣人呢?”

手下抬起头,神色有些茫然,跟着也看了看周围,支支吾吾道:“这,这……”

地上躺着的人里,根本就没有那个黑衣人的身影。

手下额头冒出冷汗,都执这才怒了,忍不住呵斥道:“一群废物!”

而众人都在寻找的黑衣人,早在察觉到有其他人靠近的时候就开溜了,他的身手是这群杀手中最好的,轻功尤甚。

这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若事情有变,其余人当即自尽,而他则想办法脱身回去报信。

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始终藏在暗处放箭的人,此人正是当初被安插在王淳身边的死士。

黑衣人是一定要活着将消息带回去的,不会冒险先去同死士会和。

况且按理来说,死士所在的位置远离战斗的中心,该比他更加容易逃出去才对。

退一万步讲,即便死士真的那么不走运被发现了,也会立即咬碎嘴里的毒丸自尽,并不需要他再去善后。

但黑衣人绝对想不到的是,死士此时已经被捉,还是活捉。

一处破败地简直都看不出来曾经住过人的小院子里,追远踢了踢倒在杂草从里不省人事的壮汉,心道江公子给的迷药果然管用。

确认这人已经彻底晕过去之后,追远蹲下来掐着他的腮帮子用力掰开,果不其然在牙根后发现了一枚小小的蜡丸。

同为替主子在暗处做事的人,追远对这些手段不能再了解,所以在发现此人的踪迹后,并未直接在正面动手,而是暗中偷袭,一把迷药撒上去,根本不给服毒自尽的机会。

他嫌弃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把蜡丸掏了出来,随便找了块破布包好,入口即毙的毒药可都珍贵的很,不能浪费了,江公子好像对珍贵药材挺感兴趣,也不知道这毒丸能不能入的了他的眼。

此时,在周围搜查的人也都聚集到了这个小院里,追远起身,指了指地上的人,道:“捆结实了,带回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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