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辰不会抽烟,可也知道这是好烟,舍不得浪费,边看着星星,边抽两口,就这样也抽了一半。
他正盯着天边一棵明亮的星星入神时,江彻忽然说,“你弟弟上中学了吧?”
白景辰嗯了一声,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江彻吐了一个烟圈,飘飘荡荡在空中消散了,“偶然听你对胖子说起过。”
白景辰点点头,“上中学二年级了,学习很努力。”
江彻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啪地一声打开,又啪地一声合起来。
明明灭灭中,映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当然,江彻这人一直都叫人看不透,任何事只要他不说,没人能猜到。
打火机上一串英文白景辰不太认得,不过恍惚记得这应该是某个品牌的打火机,只一个就得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白景辰心道,他家境果真很好,比起自己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他人生中唯二见过的小少爷,除了他还有一个幼时的伙伴。
他的名字和他同音。
他叫阿澈。
阿澈父母将他送到他家,和他们兄弟两人一起吃住。
据爸爸说这是他们老板家的孩子,送他来就是为了锻炼他吃苦的意志力。
虽然小白景辰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偏偏要来乡下生活。
可他依旧很高兴他多了一个玩伴,而且是个有钱的小少爷。
他们相处的一年间,是白景辰度过的最快乐的一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年后阿澈父母将他接了回去,从此之后两人再也没了联系。
刚开始的一年,白景辰还能从爸爸那里断断续续地知道有关阿澈的一些事情,一年之后爸爸离职,他就再也没听到过阿澈的任何消息。
转眼之间已经十多年过去,记忆里的阿澈早就成了模模糊糊的影子,就算他们面对面,恐怕也不认得了吧。
“有些冷了,我们回去吧。”
江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好。”
白景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烟,还剩下半只未吸完,他迟疑道,“我先吸完,别浪费。”
江彻笑了一声,“你这节省的好习惯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白景辰没反应过来,下一瞬间,手里的烟被江彻拿回自己手中,他就着烟嘴,深深吸了一口。
“怕浪费,我帮你吸完。”
白景辰盯着他的动作,脑子里回想他刚才说的话。
在这一瞬间,他的样子和脑海中阿澈的样貌融合到了一起。
他还记得当年他们一起吃饭,阿澈总是会剩下饭,白景辰为了不浪费每一粒米,经常拿过来他的饭碗,帮他把剩下的米饭一点点吃干净。
阿澈常常夸他有个节省的好习惯。
江彻将烟吸得只剩了一口,放在地上熄灭了,将烟头捻在手里站了起来。
白景辰也跟着站起来,月亮很亮,圆盘一样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就着月光,白景辰看到他睡衣上也绣着一串英文,这串英文和他打火机上的字母如出一辙。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天台,进了宿舍。白景辰和江彻道了声晚安,便爬上了床。
他躺在床上,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疑惑。
刚才在天台上,江彻说他听到过他对胖子说起自己的弟弟,可他明明记得,他只提过一次,还是在图书馆说的。
那个时候,江彻他明明不在他们身边。
白景辰心里有些不安,想趁着时机问下江彻,他探出头去,刚要开口,正好看到,他将什么东西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上了锁。
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江彻已经爬上了床,躺了下去。
白景辰彻底没有了开口的想法。
“滴滴滴……”
“喂,还走不走了?”
后面司机按着喇叭,白景辰思维抽离了出来,跟着车流缓慢移动。
这一堵车,就堵了将近40分钟,等白景辰到了实验室,时间已经来到了9点20分。
苏丽早早就在实验室里等着他了。
白景辰换上白大褂,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打趣她。
“苏大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
苏丽垂头丧气道,“别提了,师兄。昨晚我熬了一夜研究你给我说的方案,还是没弄明白。真是快愁死我了。”
白景辰呦了一声,“你也有这么勤奋的时候啊?不容易。”
苏丽:“可不是不容易嘛,你看我的黑眼圈,现在是不是比你的还要黑了?”
她说着,仰着脸凑近白景辰,想叫他看一看。
白景辰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别,我昨晚一晚没睡着,跟我比黑眼圈,你是小巫见大巫。”
苏丽嘿嘿笑了一声,“师兄不会是想念某位佳丽,一宿没睡着吧?”
白景辰淡淡看了她一眼,“别幸灾乐祸,等会实验数据有你好受的。”
苏丽瞬间蔫了下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只看师兄你得心应手的样子帅气十足,想着我来也会一样。谁知道……简直了!”
白景辰拍拍她头发,还顺手给她拨乱,“还好意思提这事呢,当初我怎么劝你都不听,现在知道了?”
苏丽捂着头发叹了口气,“现在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帮苏丽整理完实验数据,已经是下午了。白景辰忙得忘了吃饭,一投入进去都察觉不到饿,现在闲下来,才感觉胃里饿得有些生疼。
这个时间点食堂应该没饭了。
干脆出去吃点。
两人出了门口,往快餐馆去。
用餐高峰期过去了,店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坐下各自点了餐,没等苏丽掏出手机,白景辰就率先付了款。
苏丽:“师兄,你这么积极,我会很有压力的。”
白景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什么压力?还钱的压力吗?”
“不是,”苏丽挤眉弄眼道,“会让别人误会我们是一对的。”
白景辰:“……”
苏丽继续道,“虽然师兄你太过优秀,不过你要是喜欢我,那可不能哦。”
白景辰很了解苏丽,她嘴上整天没个把门的,说话大大咧咧不计后果。
内心倒是没什么勾勾绕绕。
白景辰叹了口气,“可惜了师妹,我这辈子打算独身主义的,你就不用多担心了。”
苏丽:“师兄想要独身主义,那得看某人愿不愿意。”
白景辰神色一凝,“什么意思?”
苏丽缩了缩脖子,“师兄,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就当我刚才没说。”
白景辰看着她,一言不发。
修长的手指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击着,看起来轻松自然,却叫苏丽冷汗直流。
苏丽:“……师兄,其实,你知道我的,我藏不住话。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你这样看着我,我真的太慌了。”
白景辰还是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苏丽眨了眨眼,有些心虚道,“师兄,其实当年你和……他分开后,他来找过我的……”
白景辰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他,显然没做什么心理准备,更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
于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用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用感到抱歉,这是我的事,不该牵扯到旁人。”
苏丽咬了咬嘴唇,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师兄,额,其实当年我磕过你俩的。”
白景辰正喝着水,听她这话忽然被呛了一口水,猛地咳嗽起来。
“你说什么?”
苏丽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师兄,慢点喝。”
白景辰接过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抬眼看她,“什么叫,‘你磕过我俩’’,嗯?”
苏丽咬了咬下嘴唇,“师兄,其实你知道的,我这人没啥毛病,就是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白景辰扬了扬眉毛,“比如?”
苏丽:“就比方是两个帅哥谈恋爱那种……哈哈,也不算是乱七八糟,是吧?正常谈恋爱没人有资格指指点点的。”
白景辰皱了皱眉,没吭声。
苏丽继续说道,“师兄,额,那年我刚见到他的时候,就总感觉他对你好像有不一样的意思。而且我爱好不一样……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磕你俩了。没想到后来果真……”
白景辰再也没兴致听下去,低声喝道,“别说了。苏丽,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提他。”
苏丽霎时间噤了声,有些胆怯地看了眼白景辰。
她向来听白景辰的话,他们从小就认识,白景辰一直都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从大学到研究生,苏丽一直追随着白景辰,某种意义上讲,他就像偶像一样指引着她。
在苏丽心里,师兄温文尔雅,待人始终春风和煦,不偏不倚,人缘也极好。
可在他严肃或是冷脸的时候,苏丽总有种莫名惧怕之感,他说往东她绝不敢往西,在他这里就是权威。
白景辰拿起筷子递给苏丽,“先吃饭。”
*
国庆节假期天气很好,按说是可以休息的,但白景辰整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实验室里,天天不见太阳,皮肤本来就偏白皙的他,这样一来,显得更白了。
苏丽早早回家去了,说是要参加一个什么线下见面会,谁知道她哪里来得这么多见面会,一个研究生,整得像是官员会晤一样。
白景辰喜欢安静,实验室没人,他正好可以全身心投入进去,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胖子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像喇叭一样,“辰子,还在实验室呢。”
白景辰将电话外放,随手放在台面上,眼睛始终盯着实验台里试剂的颜色变化,随口嗯了一声。
胖子问,“我明天去接你吧,我们一道去。”
过了一会儿,白景辰的声音才传来,“去哪里?”
胖子:“……”
“感情您大忙人把同学会给忘了吧?亏着我提起来,要不你明天上哪里找许芸去?”
胖子嗓门本来就大,通过手机外放,声音更大了,白景辰抽出手将声音音量调低了,这才回道,“没忘,想着呢,这么大的事哪能忘?”
胖子:“那就好,明天我去哪里接你?你家还是实验室?”
白景辰想了两秒钟,“去我家吧,今晚我早点回家收拾收拾。”
胖子电话里大笑两声,“还早点呢,你都没看现在几点了?九点多快十点了,人家加班的都回家了,狗都爬进被窝了,你这大忙人还泡在实验室里呢!”
白景辰哑然失笑,“滚吧你,嘲笑我睡得比狗还晚?”
胖子:“你不仅睡得比狗晚,还起得比鸡早,整天这么累,有必要么?”
白景辰:“有必要。”
胖子:“……”
“喂,辰子,发什么愣啊,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胖子一边开车,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副驾驶的他。
白景辰回神,“你说的什么话?”
胖子:“同学会完了咱们出去喝酒去啊。”
白景辰无语,“同学会还不够你喝的啊?”
胖子笑道,“那不一样,同学会男的女的都有,喝酒得约束着点。咱们小圈子喝酒,那可不得敞开了怀喝吗?”
白景辰:“那你喝吧,到时候我得给你开车,咱们俩要是都喝趴下了,难不成爬着回去?”
胖子哈哈大笑两声,“得,你真是考虑周到。”
他们去得不算早,包厢里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到了,见到胖子和白景辰进来,不少人纷纷围了上去。
“胖哥,这几年又发福不少啊。”
胖子嬉笑怒骂道,“滚吧,本花大爷一身正气,胖点也是正常。”
一提起这个绰号,众人似乎又回到了往日情景,感慨道,“时间不禁混,一转眼过去四年了,花大爷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
白景辰和同学寒暄了几句,无心插科打诨,环顾一周,找了个位置坐下,刚一落座,班长赵卓便过来了。
“景辰,你不是找许芸有事吗?我替你转告了,她很爽快,说今天见面和你详细说。”
白景辰眼睛亮了亮,笑道,“班长,没想到你这么上心,我本来还觉得大学四年没怎么和人家说过话,她还不一定会答应呢,这下算是放心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白景辰心里是带着感激的,虽说是同学,有着四年同学情谊,可说到底人家本来并没什么义务帮自己的。
眼下有了班长在中间一说,这件事会好办很多。
赵卓道,“这算什么呀,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没过多久,其他同学一个个都到场了。
包厢很大,分了两个桌子,大家各自随便找了地方坐下,聊着这几年的生活和过往的经历。
白景辰左手边挨着胖子,右手边是陈一州,大学时胖子就经常和陈一州两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这一见面,更是少不了这些。
菜还没上来,白景辰这桌基本坐满了人,只留下一两个位置无人坐。
白景辰从落座起,心里就悬着一件事。现在人基本到齐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十一点半了,这个时间点不来,应该就不会来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包厢门开了,众人纷纷回头去看,白景辰以为是服务员上菜了,也跟着回头去看。
这一眼,他浑身血液似乎都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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