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可知第一点:梅大道首此生最厌是活人和狗。
第二点:他修的绝情道。
并非不能找道侣,绝情是指他心狠手辣狠戾无情,岂止无情,简直绝情。
于是一众修道者看着一夜之间席卷各大门派的飞书掉了下巴,上面只有四行字:
梅卿有感:
一许百姓安康,二望修道者得道,三愿天下和平。
和平个狗屁!让天下乱者谁?可不是就是这梅卿梅不饶?他这是吃错药了大晚上还让人睡不睡觉?江湖几大门攥着那飞书,好似攥着梅不饶的头骨。
钟家,祠堂。
五毒大弟子在草丛里冷汗直流,看着庭院里来来往往的家丁和周边围了一圈太太小姐,里面躺着的赫然是刚才磕头而尽的世家大老爷,他忙不迭掏袖口。
翻出院子,寻了处隐秘的角落,他颓然坐在地上,细看的话腿甚至在抖。乾坤袖里有乾坤,唯独找不出那堪称独家绝技的心软散。
天杀的!药是错的!
大弟子深知失败将会面临怎样的痛苦,他菜青着脸色不敢细想,舌头舔上门牙靠右的一颗牙。
“谁?”他机警地朝旁边看去,翻身躲飞来的暗器,那冰凉的飞镖擦着他太阳穴过去,再慢一点,就会正中他的眉心。
那人影比他高大,不由分说一拳打在他肚子,他躲闪不及,生接这一拳,不过几个来回,他就被摁在了地上。
月光洒过角落,他连眼神都来不及看清楚,就被人五指捏住下巴,后者轻笑一声,两只手指一用力,硬生生把门牙旁的牙掰了下来。
叫喊声还未出口,就被人一掌打在后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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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瑛。”男人坐在桌前,抿了一口刚煮好的茶水,淡淡开口道。
霎时他身旁一个身影疾步而出,踩在二层的栏杆纵身跃下停于门前,身形一转抽利刃于胸前,刀锋险些擦掉那冲在最前面的胖子的鼻子。
“这位公子,”那胖子脚下踉跄几步拦住一帮手下,低头自己掉地的一绺头发,肿胀的手摆了摆,最后哆嗦着擦上额头。
虽不知眼前这位是谁,从刚刚那一道声音他也知道他娘的灾星落座二楼,只因那右眼就是拜他所赐。他低声咒骂一声,内心却在疯狂祈祷那人别露面。
“今儿是我们几个冲撞了梅大道首,我横某人带着几个兄弟给大家赔个不是”横大发双手往怀里一模,掏出金灿灿的家伙,用尚还能用的一只眼谄媚的对他笑,僵硬的弯眼睛上缀满横肉。
少年却不理他,眼神越过一群满脸横肉的混子,落在二楼,横大发跟一众跟班的也都回头看去。
栏边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淡粉色的袍子上坠着几枝梅花,白粉相互映衬,在男人身上本应过分轻挑的颜色掩不住他修长的身姿,一头黑发散落在身后,男人抬手拨开酒楼遮掩包间的白纱,他露出一双脉脉桃花眸,眼角微微上扬,跟一对剑眉呼应起来,桃花眼也显得有些无情。
乍眼看去,他沉静优雅的姿态像是谁家出游的少爷,如果忽略他的身高和极为高大的体型,再忽略手上拿着的剑。
横大发颤巍巍用衣袖擦了擦左眼的汗珠,忍住了□□想放纵的冲动,厚嘴唇开开合合,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磕磕巴巴地低头“道首,今日打搅了您的好…兴致……”
他声音粗重难听,像是破二胡拉来拉去,二楼哐啷一声,横大发顿时噤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哗啦啦声响过后酒楼跪了一地。
“走吧。”
琅瑛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他看着少爷,眼里满是不解。不是?
男人垂眸看掉在地上的宝剑,他声线颤抖,声音像是掺了沙。他不忍似的转过身,唯独留下一个侧脸。
他眼底通红,珍珠大小的一滴眼泪就挂在眼角。
“啊?”横大发不敢抬头,只能使劲用左眼翻着眼白偷摸去看,右眼那义眼一动不动,看着极为诡异。横大发见到他的模样,直接呆愣了。
杀伐果断砍人不眨眼的梅不饶?他嗑药了?上次不是说再见到自己让左眼也离开故乡么?等等他是掉眼泪了么?
大旱地遇忽律。横大发不敢出声。
那把名叫看鬼的剑落在地下,梅不饶拂袖重新坐于桌前,不再管楼下的事。
见梅不饶不再下令,横大发抓紧起身拍拍身下的土夺门而出,出之前还不忘对着琅瑛道谢,抓了一大把金子放在他手里。
琅瑛:……
谁知刚出门跑了不到十步,他跟他的随从便一个个倒在地上,嘴里吐血抽搐,十几个人就这样血撒当场。
横大发勉强撑着一口气,左眼却已经失明,他奋力向前爬想抓住路人的衣角,四肢并用,挣扎得活像一只待宰的肥猪。
可惜他平日作恶太多,也算因果寻回报应不爽。也就是在这时,昨夜飞书才传到他耳朵:梅不饶要和平的江湖。
这事当然不是梅不饶干的,许多人都看到了,横大发是中毒身亡,是五毒门所制,就算不是五毒门,也是有人花高价换了五毒门的药。
但是呢。
梅不饶转性了?
店家小二连忙将好酒拿出来给他斟满,横大发平日作威作福,没人管他的死活,小二堆着笑,鼓起勇气将酒递给桌前的人。
梅不饶放下几钿银子,胳膊撑住侧脸。他修长的手指撇去眼角泪花,眼底深沉,他扫了一眼空荡的二楼,不知在想什么。
琅瑛踩着轻功迈向二楼,将那些尸体处理并不费力气,但是脚步中略显沉重,他杵在梅不饶跟前,试图分析出点什么。
“坐吧。”
“为何您一开始要放过他们?”琅瑛不解也不坐,从昨夜开始少爷便异常奇怪,琅瑛急得满脸通红,拿回看鬼收好,绕着梅不饶踱步就是不肯坐下。
谁把他少爷吃了!
横大发此人纯纯暴发户,买了一个官坐了两年,俗话说百姓官吃百家饭。他强吃。两年时间内他在京城旁的地界里像土皇帝一般没人能管,银子花在花天酒地上,半点分内事不做。甚至前些日子强抢了一家花店的艺伎终日折磨,也有传言称那艺伎是男儿身。
梅不饶从前经过此地,当时横大发油腻的手拉着一个姑娘,眼睛咕噜咕噜贴着姑娘刚发育的身子,嘴里说着不入流的话,旁边几个小弟正拦着她年迈的奶奶,摊子都被掀飞了,瓜果蔬菜滚了一地。
不过瞬息之间,横大发撒开那个姑娘,捂着自己的眼睛发出一声嚎叫,梅不饶将看鬼在横大发衣袖上抹了抹,转头漫不经心道:“左眼还要吗?”
后者忙被几个手下架着跑了。
“琅瑛,江湖之中不公之多,武力不能解决问题,要向善。”梅不饶伸手把他按在座位上,大手捏了捏他的肩膀,一双桃花眼中满含期待与鼓励。
咚的一声仿似要震碎琅瑛的耳朵,他揉揉眼睛头脑发蒙,他看到一瞬间他家少爷头顶迸发金光了,那从前人是谁杀的?我吗?
向善,向善。琅瑛回神过来,刚想说话就看梅不饶泫然欲泣地……吐了两口血。
“少爷!”
“你听说了吗?梅疯子中了毒,现在还没醒,哈哈哈死了都没这么痛快!”
“为何?”消息不灵通的人们不解发问,毕竟没人不盼着他死。
“因为!哈哈哈,因为他中的是五毒门心软散!也就是说,他现在性子软的娘们差不多。”几人华服加身,却凑在一起拉家常一样放声大笑,活像村里没事干的老爷们,不因为别的,他们本人或宗门都被欺辱过,比如三四个长老打不过梅不饶独身。
不过有一人却一直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你们没看到那天,那天他哭着让他手下放了那横大发。”那人扭着身子装作用手指擦眼泪,笑的发狂一般狂砸桌板。
倏地直直飞来一只小酒杯,砸到那人身上才倾倒撒了一堆酒液。登时几个人都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可惜瞪大了也不过小月牙一般,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有几分滑稽。
“会闭嘴?”朝那个方向看去,不过一个十几岁大的少年坐在桌前,他身穿一件靛蓝色宽袍,腰间绑着一根白色祥云锦带,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用一根白色丝带束起,体型修长匀称。
几人见他年纪太小,手边还没有武器,又笑了起来。
“走狗?”方才笑的最欢的人拍了拍手,“没听说过,梅不饶还有走狗,这天下还有他没得罪的人吗?”那人快步走过来,伸手欲指上他肩膀。
少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在碰到肩膀前一秒一把蝶状小刀飞出。那人一惊,忙把手缩回。
前者把玩起来,那刀模样新奇,在少年白玉般的手指中游走,还没听说过江湖中有谁使用这种兵器。
方才一直愁眉苦脸的人看到那个蝴蝶刀似乎惊醒一般,快步上前拉下刚刚嚣张的同伴,忙不迭地弓腰道歉。
看少年还在玩他的刀,他扭头冲几人低声呵到“今早我同你们说的那人,用的就是这种兵器。”
不多时,几人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抱歉。
少年挑了挑眉,道“走狗?我也没听说过,不如你们几个让我长长见识?”
“啧啧啧,别进去就在这看。”酒楼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之后想进入酒楼的人们徘徊在门口,无一不感到惊奇,他们看着板凳上规规整整坐着的四只人,不是,四个猴。嘴里在大声夸赞着一个人。
妙就妙在那人是几乎得罪了天下的梅不饶。
“梅不饶!英勇无双!”
“梅不饶!大义灭…大义凛然”
“梅不饶!”那个笑的最欢的人抓耳挠腮,他是真想不出来梅不饶有什么优点啊!见少年盯着自己,他连忙说“梅不饶!丰神俊朗!”
之后别人也围绕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等等,梅不饶武功高但他心黑啊,优点不就集中在他那张脸吗。
少年站起身,像是玩够了一般,朝那几人扔下几粒碎银,走出了酒楼。
琅瑛天都塌了,他守在少爷身边才知道是中了毒,忙活了大半夜,梅不饶才悠悠转醒。
“少爷,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呜呜呜呜,都是我不好让您中毒了呜呜呜呜。”
梅不饶刚睁开的眼睛瞬间又想闭上。他起身下床,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琅瑛扶到床上。
琅瑛:?
“好琅瑛,辛苦你了。”梅不饶面露不忍,看着琅瑛发乌的嘴唇,给他倒了杯水。
琅瑛:?
折腾了大半宿,琅瑛也没了质问或者说恳求答案的心情,一闭眼睛就睡着了。
梅不饶走到窗户前扯了扯嘴角,眼眸甚至可以结冰,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黑夜柔声说了句:“天黑路滑,注意安全。”
霎时几个黑影齐齐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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