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不饶中毒不过两天,话本子出了三大摞。其中《心软道首大胆爱》、《俊俏道首莫心软》和《我接替心软道首称王》销量遥遥领先。
话本子后边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杏眼一目十行地扫过大段的文字,细密的睫毛微垂,挡住明亮的眼眸。他手指细长,看到激动的地方,抱头缓上一会,再抬头时脸颊泛起可疑的红色。黑发未束,只在末端系了根红绳,配上明亮宽大的白色袍子,贵气二字用来形容他再不为过。
少年忽不知看到了哪一处,红着脸合住,将书推的远远的。
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里人来人往,坐的都是有名有姓之人,包间早已占满。交谈声,说笑声,说书先生洪亮的嗓音,拍手声,极其热闹。
梅不饶踏入酒楼,碰巧遇上一个迎面走来躲闪不及的小厮,他侧身躲开,一只手稳稳扶住小厮,滚烫的热水这才没浇到二人身上。
“多谢贵客,多谢贵客。”小厮慌了神,连忙低头道歉。
“不妨事。”
梅不饶轻声回了一句,抬脚向里走。
少年在桌前喝了两盅茶,冷着声拒了一波欲来拼座的客人,来头都没抬,翻看着话本。
过了一会,一旁传来脚步声,停留在他身侧,一只手压在他的书上。
“介意坐一起吗?”声音油腻又欠揍。
他看着那只说不上好看,也不算丑的手,嫌弃地啧了一声。
“拿开你的脏手。”
从那人身后又走出三人,沈玉成叫了一声秦晃,连忙拱手道:“今日再相遇实属有缘,不知小友可否与我们拼一桌,也好让我们有机会向你赔个不是。”
少年不说话。秦晃见没讨到趣,把佩刀哐啷一声扔在桌子上,径直坐在少年对面,招呼小厮。
“请你把他们请走,我在等朋友。”少年看着小厮微笑道。
“这…请客人们随我来,有两位客人愿意拼座。”小厮满脸堆笑地说。
秦晃撇了一眼小厮,朝他手中塞了个银子,小厮为难地看着少年,少年还是微笑,挥挥手让他走,那小厮作了个揖,一溜烟跑了。
见他脸上带笑,沈玉成心里松了口气,刚想入座,少年一抬手,桌子倒向秦晃,连带着茶壶以及滚烫的热水。
秦晃一个激灵,抱着刀跳开了。
“妈的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秦晃扬起拳头,对着少年的脸就是一拳。
很可惜力量足够,却慢的要命。少年站起身微微侧头,眼睛弯弯地笑道:“一般。”
这拳头太一般了。
“你找死?”
秦晃大喊一声,连续地吃瘪让他颜面尽失,头脑一热抽出佩剑,双手握起朝少年劈去。
桌子周遭的客人俱是挪远了一点,生怕波及到自己。
少年不动声色地去掏命哭,刀还未掏出,一旁飞来一个身影,将他一把护在怀中,躲过了那一剑。
温热地怀抱护着他,一只手臂抵在那人胸前,却连带着被抱的紧,他呼吸一停,脑袋像放空了一般,任由被抱着。
梅不饶将那只毛茸茸的脑袋按在他身前,手指虚护着瘦削的肩膀,混乱中头发被拨到少年胸前,露出一截玉脂般的脖颈。
琅瑛瞅准时机,一掌劈在秦晃手腕处,秦晃吃痛,手一松,佩剑掉在地上。琅瑛扭头站在梅不饶前面。
倒不是他不想打人,只是怕梅不饶事后还要告诉他武力不能解决一切。
梅不饶低头,淡粉色的图案映在他眼中,他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
又是渡山云印。
他旋即放开少年,温声道:“没事吧?”
小厮跑来将桌子扶起,从肩上扯下来抹布麻利地擦干净桌子椅子,又把摔碎的茶壶扫走,拍拍掉落的话本,规规矩矩摆在桌面上。
后者摇摇头,被放开后身子有点发软,头晕脑胀地坐上凳子。
梅不饶清清嗓子,桃花眼扫过四人,正色道:“欺负小孩子?”
小孩子被点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秦晃灰溜溜地捡起佩剑,跟旁边的三人站在一起,一旁的三人更是欲哭无泪。
谁欺负谁啊?
“贵客,包厢中已有空位,请上座。”
梅不饶见少年眨着眼睛看着他,轻咳一声挪开视线,指向一旁的四人,“他们去。”
琅瑛接过小厮送来的茶壶,给三人一人斟了一杯。
“秦家二公子?”梅不饶热心对着秦晃地开口:“你不适合拿剑。”
梅不饶将第一茬的茶水倒掉,琅瑛又斟了一杯给他,他拿起来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你适合躲在你哥哥后面。”
眼神诚恳,好似提出了一个极为中肯的建议。
秦晃黑着脸出了酒楼,三人对着他们抱拳作揖后,连忙了上去。
梅不饶朝刚才挪的远远的客人们一拱手道:“惊扰了诸位,还请原谅。”
“方便拼座吗?”琅瑛问道。
少年点点头,他抱着茶杯,水汽打在脸上,晕出一圈红。
琅瑛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慰道:“你没事吧?”
少年又摇摇头,半晌别扭的憋出一声谢谢。
琅瑛羞涩地摆了摆手,为了拉进关系,他问道,你看的这是什么书?
书?少年低头。
封皮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俊俏道首莫心软》。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他抬眼去看,梅不饶一手拄着头,桃花眼眯着,仔细看,梅不饶的犬齿比其他牙齿较为尖长一些,他突然想到了小时候捡到的一只小狼狗。
轰的一声,脑袋好像爆炸了一般,他一手扶额,一手状似冷静地端起茶杯,却不知脸红的似要滴血,连脖颈都染上了红色。
“琅瑛。”梅不饶压下笑意,再逗下去怕他跑了,示意琅瑛安静些。
琅瑛也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看到书名后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等菜。
这书名,这露骨程度,琅瑛悄默声打了个冷战。
道首最恶心的就是这种风月话本。
好在梅不饶没有说什么,等菜上齐之后,三人安静地吃饭,期间别说谈话了,眼神交流也没有。
有一人踏入酒楼,看清楚三人之后,麻利地转头出门,不过并未走远,徘徊在附近。
一直到梅不饶和琅瑛起身,他看着对着少年说了几句话以后离去,并未出酒楼,猜测应该是住在了酒楼,等了几分钟后,他才整理整理衣衫,进入酒楼。
少年早就放下了筷子,却并未离开,一直到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面前,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人并非别人,而是不久前刚与梅不饶打过交道的周怜溪。
“少主,”周怜溪急切地问道:“刚我看到您与梅不饶坐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
不问还好,少年回想起刚刚被抱在怀里那一幕,耳尖红了红,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一般说道:“他可是要去渡山?”
周怜溪点头,一脸担忧的神情。
“罢了,我会寻个机会跟着他,在他之前回去。”
“可是,少主您……”
“没什么可是,你先回渡山,尽量稳住母亲的情绪。”
“是,一定守护阁主。”
梅不饶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周怜溪跟少年坐在一起,眼底一片晦暗。
“对了,少主”周怜溪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嗯?”少年不解。
“您千万要跟他保持距离,他…他修炼过天帝心经!”
……
少年终于是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接二连三的事件让他觉得发热。
周怜溪说完对他一抱拳,转身欲走。
“等一下。”
少年把他叫住,拿起桌上放着的书,:“拿走。”
“烧了。”他眼中没有丝毫留恋。
待周怜溪走后,他转身上楼,开了顶楼的一间房间。
小厮将他带上去,告诉他饭钱记在了刚刚同他一起吃饭的那位账上,不光是少年,所有人吃完去结账都说有人记在了他的账上,人问起来,小厮朝楼上一指,四楼的贵客说今日全场的酒水吃食都记在他头上。
酒楼里不乏江湖之人,于是又有了一个传闻,遇到梅不饶他会埋单。
被不少人暗地里称为傻大款的梅不饶正盘腿端坐在塌上,双手合十缓缓调动内力,却每次都在心口处泛来一阵难以接受的痛,细细密密的痛犹如老虎的利齿在反复研磨心脏。
额头上的汗珠聚集成滴,顺着脸颊流下,但他的视线集中在正前方,眼神依然清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调息结束后,梅不饶坐在塌边,手肘抵着腿,他拿过看鬼,手指一寸一寸抚过剑身,最后用手掌猛地攥住剑刃,逐渐用力握紧。
鲜血立马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梅不饶一句哼声都没有,眼睛如痴如醉地低头看着掉落的血迹,嘴角轻轻勾起,瞳孔微微放大,似乎刚才做了一件令他极为愉悦的事情。
只是身上的薄汗和略微急促的呼吸彰显着男人的疲惫。他左手抬了抬,似乎想看血还有没有在流,却滴了一串血在雪白的中衣上。
啧。
他刚想去沐浴,就听到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肉搏声。
他无甚在意,只是习武之人的耳力过人,他拿起手帕擦拭手上残留的血污忽听到一人在打斗中说道:“裘少主,也不怪咱们欺负你,是梅大道首不想让您好过。”
梅不饶:。
他这一生作恶多端,路边一只饿死的小狗都能算到梅不饶头上,他见怪不怪,继续擦拭着,手帕都快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手上还是有血。
嘴角却突然噙上一抹笑意。
裘少主。
之前便听人说过覆雨阁阁主育有一子,那儿子却没在江湖中露过面。若不是资质平庸之辈,则就剩下相貌平平这一种可能。
那裘少主一直没说过话,梅不饶将手帕扔在一旁,将中衣褪去浸入水中,听来隔壁还是僵持不下,他调整了个姿势,头舒服地靠在池边。
“是么?那你为何不坐享其成,躲在他身后?”
梅不饶耳朵一动,隔着墙看看了隔壁,他手伸向刚换下来的中衣。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听几个小厮声嘶力竭地大喊:“走水啦!走水啦!”霎时纷乱的脚步声似要把楼梯踏破了。
琅瑛在门外大喊大叫叫了几声,等不到梅不饶来开门,浓烟已经蔓延进了屋子,他等不及,抬脚踹开木门,顶着浓烟看了一圈,琅瑛眼圈都红了,一是被呛的,二是屋里没人!
小厮都在救火,琅瑛看火势已经逐渐变小,飞身几步从四楼楼梯跃到一楼。
他揉了揉眼睛,石化在原地。
梅不饶只着中衣,头发散在肩上,发尾尚在滴水,那雪白的中衣上还有一些血迹。他拿着一个带血的帕子捂着嘴,不时咳嗽两声,另一只手却提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双眸含情,柔弱…也不对,云淡风轻地看着对面的人,下一瞬慌乱将手帕藏起来,嘴角向上微微扬着。
笑了,哈哈哈少爷笑了,琅瑛突然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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