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郡主微微蹙起秀眉,脸上浮现愧疚之色,“当年之事……”她刚起了个话头,便见归寒烟有些抗拒一般移开了眼神,昭华只好略过此事不提。
她看向归寒烟,语气诚恳,“此事因昭华而起,这么多年来,昭华一直于心不安。是以,当年击溃叛军后,昭华便在宝华寺为你和你母亲供奉了牌位,就是希望你们母女二人能早登极乐。如今见到你好好的,实是万幸之事。”
“别说了。”归寒烟压抑住内心苦楚,忍不住想,这算什么呢?是既得利益者事后的施舍,亦或怜悯?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殿中的油灯爆了灯花的声音。
她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昭华郡主,“郡主出手搭救,若是为了抹去心中不安,那此刻目的已经达到了。告辞。”
归寒烟说完便拿起桌上玉笛,转身向殿门外走去,顾岑风也见状也立刻起身跟上。
“归姑娘……”昭华郡主还欲挽留,却见归寒烟已将半扇殿门打开。
忽然,几道“咻咻”声于半空中传来,归寒烟立刻侧身躲到一边,顺势关上殿门,数支箭矢便如流星般尽数钉在了凝芳殿的殿门之上。
“外面被围住了,侍卫加上弓箭手,约莫有一二百人。”归寒烟说完便幽幽地看了昭华郡主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怀疑昭华假意示好,实则却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昭华心中顿生几分被人冤枉的恼怒,她拿出了郡主的威仪,瞪向归寒烟,“这绝非本宫所为!若本宫要害你们,只要通知侍卫便好,何必费功夫把你们带回自己宫中!”
见昭华郡主虽气冲冲的,但眼神坚定不似作伪,归寒烟心中已然信了几分。
可她脸上仍露出怀疑的神色,试探昭华说:“这倒也在理,只是抓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在了殿外。事实摆在眼前,叫我如何信你?”
顾岑风不动声色地听完,只觉归寒烟话里有话。他顺着归寒烟的眼神看向昭华郡主,心中隐隐猜到几分。
果不其然,昭华郡主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故作声势反问她一句,“你要如何?”
归寒烟便也不客气地说出心中所想,“郡主假做人质被我挟持,助我们逃出这里。我保证,不伤害郡主一分一毫,不知郡主可愿意?”
闻言,昭华郡主不禁一凛。
却听归寒烟又道,“郡主本是一片好意,却使我二人被困此处。岂不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若真如此,恐怕郡主日后再难安寝了。”
昭华郡主看向归寒烟,蹙了蹙眉。片刻后,她缓缓站直了身子,无形当中散发着几分皇家威仪。
“你不用激将本宫,本宫助你们出去便是了。”
……
凝芳殿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顾岑风手持软剑挡在身前,率先出现在弓箭营的视线之中。
殿外的弓箭手个个弯弓搭箭,蓄势待发,一副顾岑风再向前一步,便要将他射成筛子的架势。
“昭华郡主在此,都不许妄动!”随着顾岑风一声大喝,昭华郡主和归寒烟的身影也出现在众将士面前。
只见郡主被归寒烟挟持着,面色惶惶,脖子之上正横亘着一把锋利匕首。
禁军吴统领见状,立刻喊起话来,“顾大人!你我乃是同僚,你身负皇恩,年轻有为,为何要与朝廷作对,难道你大好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顾岑风朗声笑了笑,“吴大人,顾某看你还是将路让开,再寻辆马车送我们出宫,方不负这几年同僚之谊!”
与此同时,归寒烟假意将昭华郡主勒得紧了一些,暗中叮嘱了她一句。
昭华郡主立刻瞪着眼睛命令起那吴统领,“还不快给他们准备马车!本郡主的命不是命吗!”接着,又情真意切地哭喊了几句,“母亲,快来救昭华!”
归寒烟忍住笑意,悄声夸赞了一句,“郡主好演技。”
吴统领派去请舒贵妃口谕的人还没回来,却也不敢得罪昭华郡主的母亲长公主。正犹豫之际,却被顾岑风把准时机,一个飞身挽剑,瞬间便将他挟于剑下。
那吴统领方才只见银光一闪,待反应过来时,顾岑风手中那柄软剑此刻已搭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吴大人,千万莫动。若顾某不小心手抖一下,你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顾岑风笑了笑,随即又沉下脸来,“我们要的马车呢!”
“快!快去找马车!”吴统领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叫他们把路让开。”
顾岑风冷冷命令一句,吴统领立马照他的吩咐传达下去。
没多久,侍卫便找来了一辆马车。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个请舒贵妃口谕的侍卫。
“报!贵妃口谕!除昭华郡主外,其余两人,格杀勿论!”
待那侍卫大声宣读完,人便傻在了原地。谁能想到他不过跑了一趟未央宫,回来后就连自家统领也落在了贼人的手中。这下贼人都听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顾岑风哂笑一声,善意的提醒吴统领一句,“想要顾某的命,吴统领最好先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吴统领只觉脖子上的剑又近了半寸,立刻命令侍卫道:“放他们走,快放他们走!”
归寒烟趁此时机,挟持着昭华郡主先上了马车。顾岑风虚晃吴统领一剑,这才最后一个上去。他当即一甩缰绳,快速驾着马车向宫门口驶去。
吴统领捂着脖子,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大喝一声,“郡主还在马车上,快追!”
……
昭华郡主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颇有些轻快地对他二人说,“宫道上从来都是禁止纵马驾车的,一旦有,便是死罪。没想到,本宫今日倒体验了一回,还不用被论罪。”
归寒烟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腹诽一句,你当然不用被论罪了,被追杀的又不是你。
顾岑风在前方驾着车,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郡主,不知你可了解舒贵妃身份?”
昭华想了想,“我只知舒贵妃是一年前进宫的,似乎……似乎是姓慕容。”
“慕容?!”顾岑风诧异地了一瞬,“她难道和锦衣侯慕容雪……”
“你怀疑他们是一家的?”昭华思索片刻,又笃定几分,“慕容这个姓在京城少见,他们二人又一个是侯爷,一个是贵妃的。要说他们不认识,本宫也不相信。”
归寒烟倒是察觉到了另一件事,“慕容雪,雪公子,莫非……”
顾岑风看向她点了点头。
归寒烟这才解开疑惑,“原来舒贵妃也是无妄阁的人,那便能解释得通为何她会知道第二块金匮令的藏身之地了。”
这是何意?
顾岑风正要追问,昭华郡主却见他们净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于是抢先一步问起,“你们都知道什么,快给我讲讲!”
归寒烟被缠得紧了,只犹豫着说了一句,“那慕容雪和舒贵妃……恐怕并非只是认识那么简单。总之,你还是离他们远一些吧!”
昭华听得云里雾里,还要追问,却见顾岑风骤然停下马车,“再往前就要出宫门了,郡主就在此下车吧!此次多谢郡主相助!”
时间紧迫,昭华不敢耽误,立刻下了马车。她看向归寒烟,送别的话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简短道了一句,“你们二位,保重。”算作告别。
归寒烟点了点头,便放下了车帘。
好歹也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了,昭华见她连句话也没有,心里不觉有些怅然。正要离开之时,却见那车帘又噌的一下被掀开了!
“郡主,”归寒烟看向她,眸光沉静,“当年的事并非因你而起,罪魁祸首从始至终都是呼延烈。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今后勿要再让此事绊住你了。”说完,归寒烟放下车帘。
车轮再次转动,碾过石板路上的水花,向着宫门的方向行进着。
昭华愣了片刻,嘴上埋怨起归寒烟来,“真是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上苍保佑,你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宫门逐渐出现在眼前,归寒烟坐在他旁边,心中隐隐有几分担忧。
“顾岑风,我们这样,能逃出去吗?”
顾岑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到了这时候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调侃起她来,“怎么,怕了?也不知是谁在内狱的时候,信誓旦旦地与我说,我们江湖人不怕冒险!”
话音刚落,归寒烟瞅准他肋间一道破绽,胳膊肘毫不留情地杵了过去。顾岑风余光瞥见她动作,身子一扭轻巧躲开,手上的缰绳却仍牢牢地把着。
他正欲调笑一句,却忽然听见有好几支箭射中马车的声音。随之弥漫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糟了!是桐油!”顾岑风反应过来,立刻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归寒烟回看一眼,只见数支带火的箭矢从两边的宫墙上飞速射来。车厢的盖顶被一箭射中,在桐油的加持下,火越烧越旺,整个车厢顷刻间便被火势包围。
“只能弃车了!”归寒烟捂着口鼻,仍是被烟熏火燎地呛咳了几声。
顾岑风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火光映照下,偌大的宫门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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