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棋等人悲痛为古叔安葬完之后,各自回了家。
江柏坐在院子里淡漠地等着他和十斤,桌子上摆满了已凉透的饭菜。
这还是江柏第一次这么晚等他回来。但他却不敢看他爹,小心翼翼的往自己屋子走去。
“一天没吃东西,不饿吗?”
江柏看着他憔悴的背影,心疼问道。
“小十斤,你也饿了吧,吃点东西。”
又看着在江远棋身后满脸担忧的十斤柔声说道。
江远棋摇摇头,“吃不下。”
回屋将自己锁了起来,悲伤的蜷缩在床榻上。
又是一晚不眠夜,成了帮主之后,他就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是出现古叔的死,就是出现柳默的脸。在他眼里,柳默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女子,她还让他给柳家送酒。他本以为柳默也对他有好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清晨,十斤发现江远棋不在屋子里,便急忙去后院找江柏。
江柏指着远处的一棵百年老树。那老树枝叶繁茂,枝丫粗壮,让人一看便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也正是这一棵百年老树,当年江远棋他娘亲才想着在这片地上种满杏花陪伴它。
江远棋只要一有伤心事就喜欢躺在这颗老树上,好似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慰。
十斤坐在木凳上望着远处孤独的身影,心里也十分难受,看着看着便趴在小方桌上睡着了。
江柏拿着早上买的包子和一壶杏花酒,看着十斤正睡的香甜,便没打扰她,轻轻给她盖了一层外衣。
“喝杏花酒吗?”
江柏看着侧躺在粗壮的树干上的江远棋。
江远棋纹丝不动,不作回应。
江柏靠在树干上,慢悠悠的吃起包子,看着这漫天地花瓣,好似人间仙境一般,这包子吃起来亦是格外美味。
许久,后边传来声响,“爹,我是不是又让您失望了。”
江柏没有一秒犹豫,高声道:“失望,失望至极。”
江远棋紧闭双眼,再次沉默。
“你娘品行兼优,知书达礼,怎会生出你这般品行不端,不学无术的孩子。后来想想,我年轻时也如你一般,一心想闯江湖,做盟主,称王称霸,一心只想坐到那最高的位置,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对我另眼相看,可后来遇见你娘,就…”
说到这里,江柏没再说下去。
“然后呢?”
江远棋甚是好奇,坐起身来问道。
江柏从未与他说起过他娘亲的事情,在他印象里,他娘是因病而死。
“然后,就隐居此地,做对闲散夫妻,一起养护这片杏花。你娘可喜欢我酿的杏花酒了,有了你之后,我们这个小家更完整了。我们还说要给你生一个妹妹,你一听便高兴的到处说你有妹妹了,你有妹妹了,这不,妹妹没能来,你娘就生病走了。都是命运,无法强求。”
江柏唏嘘的亿着往昔。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心里对古叔的愧疚,我理解。我也遇到过古叔几次,他也总是与我说起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孩子,你啊,莫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才是。”
“如今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呢。”
江柏再次递给他包子与一壶杏花酒。
江远棋撇了瞥嘴,顿了顿。江柏说的对,他不应该是如今这般颓废,他要振作起来,往前走。
他接过包子一顿猛吃。
江柏看着他一口包子一口酒,嘴角微微上扬。随即看着远方的十斤又说道:“你看十斤,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又寄人篱下。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乐观又坚强,其实这心啊,早就千疮百孔了。说实话,你还不如她。”
江远棋心头一颤,听江柏再次说道。
“昨日一整日跟着你,担心你,晚上没吃几口饭,估计也没睡好。我之前问她为什么跟着你,她说江远棋好,我说她傻。”
“我留着她,一是心疼这小姑娘,她这么乖巧懂事,却什么都没有了。但她还是选择相信,相信自己也相信周围人,你说她心里是不是很苦。”
说到这里,江柏的眼眶泛着红。他特别心疼十斤,她才十六岁,在失去唯一的亲人,还要寄人篱下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乐观开朗,她心里有多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二是,弥补我和你娘,没能生个女娃,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你以后对她好点,别总是对她那么冷漠。”
“还有,仅此一次,下次若要再让老子知道你坑蒙拐骗,我打断你双腿。”
江柏说着说着突然语气生硬又冰冷起来,这才是江远棋习惯的语气,刚才那般柔和地与他说话,倒江远棋有些不习惯了。
“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江远棋坚定的发着誓。
看着江柏走后的背影,一口将剩下的包子吃完,再兑一口酒,心中苦闷减退了不少。从树干上跳下来,便看到迎面跑来的十斤。
“江远棋,你别难过了。”
看着江远棋沉默不语的样子,再次安慰道:“江叔说人总是要死的,你要是想古叔了就抬头看看星星,最亮的那颗肯定是古叔,他也肯定想你,你也别自责了,虽然你有错,但也不全然是你的错。”
江远棋心想这算哪门子的安慰。像之前十斤一样抬头望着刺眼的天空。
十斤噗嗤一笑,“你傻呀,大白天的哪来的星星。”
江远棋自嘲一笑,又想起刚才江柏说的话,昨日十斤站在他前面护着他的场景,还有以往十斤看见他就笑脸盈盈的模样,心里竟产生一丝抽痛。他不敢想平日里她总是一脸的开朗,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很无助很悲痛吧。
“我没事了,放心吧,我还要去处理武林大会的事情,先走了。”
他不知道该与十斤说些什么,还是一如既往冷冷地回应着她。
走时又说起,“十斤,你有想过你以后想做什么吗?”
人总要找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这样才能不辜负这一生。
十斤缓缓摇摇头,以为江远棋是厌烦她在驱赶她。
她低头回道:“我现在,还未想好,但是,我会很快离开这里的,不会烦你的。”
她内心一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江远棋定是烦透她了,才会说这样的话来提醒她。
江远棋只是希望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去依赖他人,希望她能独立,能很好的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岔开话题道:“你想去西蜀城看看吗?”
十斤低着头默默擦掉眼泪,问道:“我,能去吗?”
他想要让十斤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且能找到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这样她才能成长,才能在日后就算没有他们在身边,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当然,不过,你得听话,不能乱跑,不能乱相信别人。”
十斤将刚才的失落收回去,转而开心的答应着江远棋,跟着江远棋去找顾牵机与祁温。
江远棋一一上门向顾天一与鱼保清表达歉意,怎么说也是他带着他们的儿子去抢银子的。错全在他,若他们要罚,他都认。
顾天一对江远棋倒是没有偏见,甚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只和他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必放在心上。
而他亦是选择平静的与顾牵机促膝谈心。顾天一非常了解他儿子是什么样的人,自是不担心他会变得有多坏。
顾牵机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一直以来,这颗石头在他心中重到让他无法呼吸,他无数次想与顾天一坦白一切,却又因不能背叛江远棋与祁温而放弃。
如今,这石头终是落了地,他也舒坦多了。他坚定地向顾天一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若再犯,便自裁抵过。
而祁温便没那么好过,昨日晚上一回到家,鱼保清便断了他的粮,并且拿着抽条在他爹灵堂前一顿顿狠抽,身上到处是抽条的伤痕,他带着伤在他爹灵堂前跪了整整一夜,直到今日清晨,实在没了力气便晕了过去。
她认为是江远棋带坏了祁温,便让他日后别再来找祁温。
祁温带着伤出来反驳鱼保清,鱼保清气急,愤愤拿着抽条又准备抽他一顿,“你是长翅膀了是吧,敢顶撞你老娘,看我今日不抽死你。”
江远棋见状,挡在祁温前面受了这狠狠的一鞭。
麻灰色的衣衫瞬间撕裂开来,随之一条刺眼的抽痕显现在他手臂上,一阵火烧一般的疼痛感席卷他的手臂。
鱼保清愣在原地,没想到江远棋会替祁温挡下这一鞭。
十斤心疼的飞奔过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江远棋手臂上的伤痕。
顾牵机,易茵茵,同样从门口赶了过来。
“鱼镇长,江远棋是有错,但他也知道错了,而且,而且他们还救了那些人,也算将功补过了,他们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易茵茵从未见鱼保清发这么大的火,被吓得说了一连串的话。
顾牵机挺拔的跪在地上,眼里充满坚定,“鱼镇长,不是远棋一个人的错,我们三都有错,您若还有气,也带着牵机一并罚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就算你们老子今天在这,老娘我照样打。”
鱼保清怒气冲冲,正想抽顾牵机的时候,祁温哭吼道:“娘,除了他们,这镇上,谁愿意同我玩。”
鱼保清双手发颤,呆在原地,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她怎么能不知道这镇上的娃娃们是怎么说她儿子的。
祁温一出生便一头红发,大家都说他是个怪物,要不是他爹是镇长,保不准要怎么挤兑他,那些同龄的孩子们也皆笑话他,骂他,甚至还会对他动手。
鱼保清的脾气定然是不忍儿子受这等委屈的,她怒意滔天的找欺负他儿子的人家算账,可人家说这只是小娃娃之间的打闹,人家娃娃也皆被祁温打伤。她身为镇长夫人,包庇自己儿子,诬害其他娃娃,还让她挨家挨户去道歉。
鱼保清找祁温他爹哭诉,他爹亦是无奈,只好拖着久病的身子挨家挨户去道歉,没多久,他爹就去世了。
自那以后,鱼保清便强硬了起来,谁要是再欺负她儿子,她就和谁拼命。镇上的人们也是欺软怕硬的,便不敢再惹她,皆让自己的孩子不要和祁温玩。
同样被人笑话的江远棋与顾牵机,倒是和祁温投机。自此,三人经常一起玩,一起在镇上称王称霸,让那些孩子们看到他们都害怕的躲得远远的。
“罢了。”
鱼保清将鞭子仍在地上便走了,不再管他们。
祁温虚弱着对江远棋说道:“对不起,还让你受了一鞭子。”
江远棋看着他苍白的脸,手上的鞭痕,不敢碰他,愧疚道:“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顾牵机顺手捡起地上的鞭子,站起来交到祁温手里,“行了,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几日,这几日我和茵茵陪着远棋去太叔府。”
祁温点了点头,便回屋了。
少年们彼此牵挂,彼此相信。这一刻,心连一块,暖意弥漫全身,治愈着身体与心里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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