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当王小公子担忧少年是否还有惊人之举会让他暴露，对方出手连拍他肩颈的睡穴。同一时间，蒋老板放开古林，急速后退。
却原来是古林拍晕王秀新后不仅顺了蒋老板的屠刀，还给人来了一刀。
一切发生得让人措手不及。
“你——”蒋某人震惊不已。
“到了动真格的时候，还要先下手为强。”古林将王秀新护在身后。
少年想得简单，他方才离近瞧见了王秀新脚后方的湿泥土，料想对方并未饮酒，索性出手让王小公子美美的睡一觉。蒋老板却以为古林跟他有相同的目的。
这边少年开始挑衅，“我也来了段时间，你且帮我看下，我学得怎样？”
话音未落，人似炮弹般弹出。
蒋老板下意识抬手。
他本应全力提防古林的进攻，即便对方是他眼中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奈何心中以为古林只是个毛头小子。而结果，少年气贯全身，刹那一刀，那把蒋老四耍了大半辈子的屠刀在他手中，挥舞速度之快只余白花花的刀光在人眼前闪现。不说大意，恍惚之下，蒋老板毫无还手之力。
一共十四刀。
古林目的达成，迅速退回原地。
这时候蒋老板不仅痛觉迟到，连对古林的谴责都迟来。“你小子是故意的！你故意被我抓住，又趁我不备偷袭我。卑鄙的臭小子！”他的视线在骂咧声中停留在了作痛的左掌上，之后他猛地瞪大双眼。
先前蒋老板被古林偷袭砍了后腰，所以他的右手正捂着伤口。而他的左手，在古林进攻时仅仅抬起，尚未发挥作用。如今左手掌心还好，那五根手指却剩下十四节白骨。
少年刹那一刀，刀刀快而精准！
蒋老板内心翻江倒海。他知道，哪怕再来一次，对方的速度还是让他无法招架。但令他更震惊的是——
“你小子使的竟是‘庖丁解牛’！”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瘦削的少年，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在抽搐。蒋老板不相信一蹴而就的偷师才能，认定少年青出于蓝的本事必和师门有关。他连番追问：“没人能在两个月内就学会‘庖丁解牛’！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你来这里也是因为他吗？究竟是谁派你来这里的？”
古林答非所问：“这么看来，你很认可我。”
少年身后是被食肆老板觊觎的王小公子，此时他要弄明白这两人的恩怨，突破口还在蒋老板身上。而以古林对蒋老板的了解，对方狭隘易怒，头脑也不复杂，武力拿下不是难事。然而古林心中早有计较，与其硬碰硬叫蒋老板落个鱼死的可能，他选择一步步击碎蒋老板的信心，再趁虚诱诈出三五句大实话占个大便宜。
这第一步，古林叫蒋老板知道了两人悬殊的武力。而看蒋老四被气得一张脸鼓起却也憋屈忍耐着，他明白对方怵了。
接下来，古林揭穿了蒋老板的伪装。
少年对有庖丁之称的蒋劲发略有耳闻，后者武学平平，胜在一手出神入化的剃肉刀功，虽也曾在江湖上“出过大名”，却也不过如此。而少年直接道：“你要知道，以我的本事，对付恶人榜一百八十位的‘庖丁’，绰绰有余。所以，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但你恐怕得老实点。”
蒋老四正是恶人榜上排位一百八十的蒋劲发。
闻言，蒋劲发脸色大变。
显然，蒋小五曾给古林说的“老四、小五”一说，和“爷爷年轻时是屠夫”一样，都是掰扯胡说的。事实上，蒋劲发一直躲在清水村，蒋小五也一直在给他打掩护。而这五年爷孙俩没被外人发现，如今倒被古林揭穿身份，蒋劲发只得怀疑蒋小五和古林暗中勾结，又想到自己受伤不轻，连武器也被人抢了去，惊惧交加下阵脚大乱。
古林将这份慌乱尽收眼底，并未乘胜追击。
他给予一段沉寂又压抑的时间，静等事态发酵。眼见蒋劲发的脸色几番变化，他像对方肚里的蛔虫，知道对方把蒋小五牵扯了进来。
下一刻，果然蒋劲发不甘心的朝古林他吼道：“小五这个叛徒。还有你小子。知道我等这一天多少年了吗？五年！我在这里苟且偷生足足五年！现在她儿子来了，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他垫背！”
这一招无中生有，张弛有度。
蒋劲发不会知道，少年虽有诸多猜测，却不敌他的不打自招。那把刻有庖丁二字的屠刀只间接教少年认下蒋老四是“庖丁”的可能，平日蒋劲发刀不离身，却也有蒋老四夺了蒋劲发屠刀的可能，就跟少年抢了蒋劲发一样。
只道，少年运气不错。
古林还是少年轻狂的古林，心念一动又有了主意。
他打算先给对方一点甜头，于是体贴的为小友洗清嫌疑。“有我在，先不说你没这本事取王小公子的性命。单说小五，你孙子可没提及他敬爱的爷爷是杀人如麻的‘庖丁’，正好相反，小家伙说了一堆谎话来维护你的面子和尊严。”话到这里，不等蒋劲发回味爷孙俩的情感，他又给人迎头一棒，毫不留情。“我知道，你之所以责怪小五，是你不知道我怎么发现了你的秘密。我也不瞒你，是这午时斩首的臭习惯出卖了你，江湖谁人不知‘庖丁’有这癖好？再者说，清水村二十一户人家躲在山谷深处不问世事，你偏要在官道旁建劳什子的红面酒肆引人注意。我问过村里的老人，你五年前出现在这里，就在盗匪‘庖丁’被下江湖通杀令的那年来了这里。”
蒋劲发心口一阵刺痛，人往前踉跄一碎步才站稳。眼前少年神色肯定，语气坚定，叫人看不出一点胡诌的戏谑。
却字字诛心。
他盯着喋喋不休的臭小子，恨不能回到两个月前——对方总在突然间给他心口猛地重锤一记，不仅告诉他只花两个月时间就发现了他隐瞒五年的秘密，还说这一切无关小五，全是他自己造成的。这结果让蒋劲发恼羞不已，恨不能回去一刀了结这假意来食肆打工的少年。
然而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心中的谩骂之词全堵在嗓子眼，支吾半天才挤出一句。“竟是如此！”
这一刻，蒋劲发如笼中困兽，临近崩溃。
古林再接再厉，内心战继续。他反手摘下王秀新腰间的佩玉，拿它问蒋劲发：“你就是在找它？”
这语气就跟问“你今天吃饭没有”一样普通。蒋劲发正因心神大震而神思不蜀，另一方面他心中认定古林和自己抱着相同目的，听这提问，他的目光当即粘了上去，也不管其中有诈，张嘴就反驳：
“不可能，驻颜丹怎会在这玉佩里？”
“是你不懂。”古林得了“驻颜丹”三字线索，愈发镇定，他觑眼蒋劲发，然后将佩玉对准当空烈日。
阳光下，玉环光华流转。
蒋劲发一阵迟疑，也盯着瞧了一会儿，但玉环在古林手中，他离得远，瞧不真切。就在蒋劲发放弃时，他看见少年神情专注如一，似乎打量着什么，这让他灵光一闪，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莫不是玉环中真藏在了驻颜丹的线索？脚下步子跟着心中所想，他忍不住走前两步索要玉环。
“把它给我！”
古林以眼神警告蒋劲发止步。“现在它属于我。怎么处置也凭我的爱好。”他当着蒋劲发的面将玉环托在掌心，一副“叫你看得到但吃不到”的盛气凌人的模样。而等到蒋劲发面如猪肝色，他话锋一转给了对方选择的机会，“或者，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少年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确定，没有说下去。
这时候古林又看向玉环，随即眼神一亮，仿似发现了里面藏的大秘密。
见状，蒋劲发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抛开了，他急躁的追问，“什么交易？只要你说，我能办到的都办。”
少年被打断，看向蒋老板。
蒋劲发贪婪的扫眼玉环，坚定道：“无论什么交易，我愿意跟你换！”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在遇“柳暗花明”的蒋劲发身上，当真有用。此刻他二人立场潜移默化中发生变化，蒋劲发自己送上门，古林却还要考量这份诚意。
“先告诉我，为何人人喊打的恶徒，有人与其为伍？甚至把王小公子途径红面食肆的消息告诉了你。”
“这小子天怒人怨，要对付他的不止我一个。”蒋劲发不假思索的回答。
古林却不买账，直接把玉环塞进怀里。
蒋劲发一手鲜血，一手枯骨，见古林还要转身，整个人急得不行。
“等等！”他喊道。
“不说明白，我就带它走。”
蒋劲发不知道，古林本意是要打探他的“盟友”以及他知晓王秀新行踪的消息渠道。偏巧少年讲话绕圈子，而他直愣的迎向问题，直骂王小公子不是好人，自然没得到少年的好脸色，也无法回应少年隐喻的俩问题。
此时他急得转了一圈，只期待接下来的内容叫对方感兴趣。
“我说。你先听我说！”蒋劲发的前半生与驻颜丹纠缠，后半生也为心中的怨念苦觅驻颜丹。与他一般跟驻颜丹纠缠不休的还有俩疯女人。他断断续续的将驻颜丹的来龙去脉告诉古林，“江湖上有轻羽、鸿寰两派，她们专收美貌的女子做弟子，两派门主更有沉鱼落雁的姿容。”而他们与驻颜丹的联系还要从五年前说起，“当时西药谷的大弟子厉莫忧历时三年成功研制两枚驻颜丹。”传闻厉药师少时得了一本古医药典，上面有记载可保容颜不老的丹方，想来厉药师依着古方研制了这两枚驻颜丹。“他将其中一枚赠与妻子以表鹣鲽情深，这余下一枚便成了轻羽、鸿寰争斗的引火索。”俩疯女人都想容颜永驻，也舍得花重金买下世间仅有的一枚驻颜丹，“也就在驻颜丹的消息现身江湖的一刻，轻羽与鸿寰就使劲浑身解数要得到它。”
古林理解两位门主对丹药的势在必得。女人总怕容颜易老，尤其是绝世大美人。“想必她们是怕等不及下颗驻颜丹的问世。”
蒋劲发见少年出声附和，立马来了精神。
他一边盯着玉环的藏匿处，一边讲述俩疯女人对驻颜丹的追求。“文人爱说‘牡丹花下风流死’的骚话，江湖中为博红颜一笑的男人就爱去拼命。等到轻羽、鸿寰各以门主的令牌发下赏金令，大差不差都是‘得驻颜丹者得美人’的漂亮话，偏那些爱慕她们的男人爱听，听后还要发疯。”那一年，十个江湖人有九个半在商讨怎么抢到驻颜丹，黑的白的，宵小抑或世家子，全在绞尽脑汁。“修养好的愿一掷千金，疯彻底的就去西药谷滋事。最终厉莫忧不胜其扰，竟想出了把驻颜丹送去京里拍卖的主意。”
“厉莫忧想解决麻烦，可惜他雇的威震镖局半路上就被人劫了镖。”因为失血，蒋劲发气息不足。
但接下来的一段叙述，他宗气贯心，气如牛斗。
蒋劲发向少年坦白，参与劫镖的有五人，包括他在内。“当初五人谁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成功，激动过后我们按原计划往西，打算悄悄去蛮番卖个高价。可还没有个三五天就东窗事发了——是厉莫忧看穿了我的身份。虽然我谨慎起见没用庖丁解牛杀人，但尸体送到西药谷后还是没逃过厉莫忧的眼睛。”厉药师无愧于西药谷大弟子的盛名，竟从镖师被切入肌理筋骨的伤口推断出了“庖丁解牛”之法，而当时蒋劲发因年轻气盛闯了小小名堂出来，自然被西药谷盯上了。结果也很差。“就在西药谷找人暗中调查我的身份下落，他们四人为了自保一起背叛我、竟把我推出去顶罪！”
这便是蒋劲发与驻颜丹纠葛一起的“因”。
他也因此尝尽了苦“果”。“后来，即便我逃了出来，那段日子里我却像阴暗角落下逃窜的老鼠，无时不刻要想方设法地找好不见光的角落！我费尽心思的躲开轻羽、鸿寰两派人马的搜查。我小心躲着镖局寻仇的人。除此之外，西药谷厉莫忧也在找我，那群争着要讨好两位女门主的人也在找我。甚至觊觎驻颜丹的其他人也加入了行列。”
古林认真地将这段带有极浓烈的个人情绪的叙述记在心里，在蒋劲发讲完这堆往事后他斜跨出一步，露出背后的王秀新。
蒋劲发的目光落在不知人事的王小公子身上。
古林没点评对方的所作所为，却问：“王小公子的母亲也参与了？”
“没错。”蒋劲发回答。
往事痛苦不仅包含被盟友背叛后的东躲西藏，蒋劲发也被逐出了师门。这点蒋劲发为给自己留面子没提。
此刻他直截了当的告诉古林参与了劫镖的五人的结果，“当年我们五个一起组织了那次劫镖，我倒大霉逃了五年。这小子的娘就不是个东西！不仅独吞驻颜丹，还杀人灭口。另外三个也没长命，可笑他们背叛了我，却在我上恶人榜没多久就相继被害。五个，到如今只剩了我和那毒妇。我现在不过是拿这小子替母还债。”
古林不管替母或者替父一说，直戳蒋劲发的痛点。“你遭到背叛，也逃脱了追捕，可你没暴露这四人的身份。哪怕找个衙门报上他们的大名，也是报复的一种，何须要在清水村守株待兔，这一等就是五年。为什么？”
蒋劲发一口气噎在心口，面部发青。
他为什么不找他们同归于尽？
是他不想吗？
少年所问，恰恰是蒋劲发无能为力的一点。小小一间客栈，因着相同的目标，五人相约劫镖，却都保留了身份。当初蒋劲发被四人联合绑了送去盟主堡，当他跪在一众武林豪杰的面前，他连同伙的身份都不知道。盟主说甚交出驻颜丹就饶他一命，却叫蒋劲发如何指认劫镖的四位同伙？又谈何与叛徒同归于尽？
不是不想，是办不到！
那时候蒋劲发恨不能在大伙的声讨和自我厌弃中饮血西去。是复仇的热血支撑他走到了今日。
他自然不愿意说这么没面的事情给古林听。
少年却找着了答案。“难不成你们单凭信物行动，没见过对方的脸？”
瞬间，蒋劲发瞪直了眼睛。
古林知道答案相差无几。他没做解释，也听够了蒋劲发与王小公子母亲的恩怨，他直接问，“现在说说，是谁告诉了你王小公子的行踪？”
这时候，对自己的事情大费口舌细细说来的蒋劲发，突然的沉默下来。
之所以蒋劲发知道劫镖的三人身死，不过是仗着他们死时仍佩戴身上的信物。当初约定劫镖，五人交换了信物。蒋劲发的那份在他被绑去盟主堡时已被四人拿走。而最终，他曾贴身藏着的信物也在清影阁的帮助下有了眉目，将近五年，在蒋劲发逃了这些年后终于有了眉目，它就在王夫人的手上。
于是有了开头的磨刀霍霍。
此刻少年识破了蒋劲发的“庖丁”身份，还猜中他身上的这件信物，其聪颖程度叫人心惊。抛开两人的不同立场而言，蒋劲发相信，假以时日，少年必能一鸣惊人。但眼下，对方想知道清影阁的事情，他却知道少年真对上清影阁，无疑是以卵击石。清影阁以贩卖消息为生，背后还做着暗杀的活计，江湖上黑白两道与之牵扯颇深，相反，少年单枪匹马，即便他天资聪颖，双拳难敌四手。然而蒋劲发的犹豫不在于他对少年的关心，他单纯害怕吐露消息后反遭清影阁的灭口。
偏古林要知道掌握王秀新行踪的是某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
少年张扬轻狂，知道对方既然帮助了蒋劲发，必然不会是哪路的君子大侠，且“他”追踪术高超，他自觉有登门请教的一天——这两年古林游走在江湖的边缘，替秦老爷干了不少刨人财宝的恶事，是否他已荣登对方名录？是否哪天他也会被卖出去消息等来蒋劲发这般寻仇的人来？
以上疑问，古林想着有朝一日找“他”一一确认。
两人在小小的食肆对峙，一旁是睡着的王秀新，马厩则有安静饮水的大马。因着少年没有对未知的害怕，终是蒋劲发在他面前节节败退。
眼见少年等了一会儿，眼里已表露出一丝不耐烦。蒋劲发立马道：“这枚驻颜丹对我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你可不能反悔！”
因为坚信少年斗不赢清影阁，蒋劲发本想狐假虎威一句“等你知道了，恐怕离死亡也不远了”之类的话来恐吓孤傲的少年。也做了心里准备，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他不会向第三人吐露，是下了决心拿清影阁去换藏有驻颜丹线索的玉环。然而当他张口换了一句旁的，却说的是要少年保证交易成立的丧气话。
蒋劲发已是彻底的服软。
古林却没给他面子，回道：“别废话了。”
也不知少年做了什么手脚，蒋劲发后腰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衣裳一半湿透，蒋劲发脸上的血色因此浅淡，双唇也苍白。而烈日下蒋劲发做了一番自我剖析，既消耗了精力，还叫他心神不宁。此时退无可退，蒋劲发张嘴要说出清影阁三个字，一阵怪风忽的扑面而至，风里竟携带一根淬毒的蜂针。
蒋劲发没能躲开，甚至轻易地教蜂针直刺入颈部。
瞬间他就丧失了语言能力，同时他感受到一股火毒伴着蜂针自咽喉直窜入肺腑。紧接着四肢抽搐，五脏俱痛。
中此毒者方知此毒噬心蚀骨，峻烈刚猛，蒋劲发两眼僵直地瞅着少年，自知死期已至。然而人死前的走马灯没带他回顾这一生的起伏错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记忆回归师门。蒋劲发被赶出师门前，其师门作风严谨，他也算个好青年，之后却是一招错便步步错、再无回头路可让他走。如今少年练就一手“庖丁解牛”的好活，他心中好奇既有自己做那前车之鉴，这亦正亦邪的少年又算怎么一回事？但蒋劲发先前过多关注驻颜丹，这下不仅失了驻颜丹的线索，连问候一声师门的机会也没了。
正午阳光下，“庖丁”的人生戛然而止。他怒睁的双眼已暗淡无光，到死也认为古林系出同门。
清影阁三字一并封在了他的嘴里。
古林遇此变故，依旧神色镇定。在他看来，蒋劲发避不开的暗器，并不难应付。敌人胜在出其不意，那枚射杀蒋劲发的毒针就在他的视线捕捉范围内，没多少技巧，应是借助器具发射的。
他右前跨进一步，瘦削的身躯挡在王秀新的前面，目光则掠过倒地身亡的蒋劲发，警觉地投向暗器发来的方向。
果不其然，又一根蜂针从墙头外射来，对象是昏睡的王秀新。
少年双目凝神。
当双眼再一次捕捉到蜂针的踪影，他聚气于掌，静等一息，直等它近前一臂的距离才循着蜂针急速刺来的轨迹抬手给了一招以牙还牙。立时，屠刀的窄背面撞上蜂针的尖头一端，只“叮”的清脆一声便将蜂针卸力。
不仅如此，古林有着与蒋劲发天差地别的强大实力，其力道之大，方向之精准，下一秒蜂针原路被打了回去。
就听到厨房后的矮墙外传来“嘭”的落地声。
眨眼功夫，等他过去，这名杀手倒在地上已经咽气。后者既用了见血封喉的暗器，却不能避开被打回的暗器，武功确实一般。
古林半蹲在矮墙上，视线居高而下。可不等多打量两眼，他脸红了一下。脸厚如古林，在发现对方是三天前途经红面食肆的脚夫，而他模仿脚夫的糗事还被本尊瞧了去，多少有点难为情。于是干咳一声以掩饰尴尬的情绪，接着他利落的跳下矮墙，把杀手的全身上下搜了一遍。
但所获线索不多。
一来，杀手怀揣的毒蜂针仅有两管，已经用在蒋劲发和他自己身上。
最后一点线索则是对方衣角下方似鱼似鸟的绣图。古林把它记在心里，接着思忖三人间的联系。
“脚夫去而复返，先杀反水的蒋劲发，还要杀王小公子。”蒋劲发因驻颜丹间接与王秀新有了联系，这是蒋劲发口中的事实。“脚夫”杀害蒋劲发，显然他不想蒋劲发吐露涉事的第三方。至于说他去而复返，以及谋害王秀新，可以认为他与王秀新有仇，但更可能是为了完成蒋劲发没有完成的刺杀任务。
古林将上述信息整合后想到又一个可能，许是有人借蒋劲发之手来铲除自己的眼中钉王小公子。
种种迹象表明，有幕后之人拿捏了蒋劲发的秘密，对方知道蒋劲发的两点需要——驻颜丹的下落，向背叛者复仇。他还“好心”的给蒋劲发提供了帮助，以使后者提前设置了陷阱等着王小公子上当。因而，此人有需要时向蒋劲发传达“你大仇人的儿子三天后途径红面食肆！这是你复仇的大好机会。”诸如此类煽风点火的讯息，就能令蒋劲发心甘情愿的杀死他指定的任何一人。
古林不禁感慨：“日后可要来找麻烦了。”
依此思路，这借刀杀人的手段果真基于一次欺骗，它一次使用有效，却不便耍弄多次。是以，既动用藏了五年的棋子，对方是铁了心要对付王秀新。
古林之言，一语成戳。清影阁如此谋划，今日之事败兴而归，阁主下令要一查到底。确实麻烦也缠上了古林。
但这是后话。
如今蒋劲发已死，不仅他口中的信物没个着落，古林也不知道参与劫镖的另四位同伙的大名，甚至不知道幕后之人是何方人物。
少年思索间沿着矮墙往回走。他想，要查明驻颜丹的下落，这第一步可以从五年前的死亡名单上着手，侧重在头两年的名单，从中删选出参与了劫镖的三位同伙，指不定三人身上有指向驻颜丹的线索。当然，他也可以从王小公子的母亲身上着手。但今日这出若真是一招借刀杀人，王小公子的母亲也不定是蒋劲发口中的同伙，它可以是幕后之人为借蒋劲发之手除去王小公子而编排的谎言。
古林回食肆后把蒋劲发也彻底搜了一遍身。但蒋劲发的那件信物如今在王夫人手上，他一无所获。
这时候大白发出一声悲怆的嘶鸣。古林去马厩看它，接着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逗得捧腹大笑。大马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石槽的水面，舌头外露。它正打量倒映在水面的一条红肿的舌头。
古林爱极了这匹有灵性的大马。
未时一刻，由古林牵绳，一人一马离开食肆。大马在古林的武力镇压下跟着古林行进桃林深处。它背上则驼着沉睡的王秀新。他们的身后，红面食肆的的两具尸体仍原地躺着，至于蒋小五回来后看了会作何反应，古林表示小家伙节哀。
不喜轻喷，接受指正。有被屏蔽的词可以联系笔者，这边做出合理的解释，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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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面食肆识乐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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