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一怔,下意识咬了下唇。
自己和沈砚之、向庭禹每次换座位都雷打不动焊死在一起。可林烬淮初来乍到……要是带上他,四人前后桌倒是刚好。
林烬淮见他久久不答,心底微沉:“这里我只认得你。”
“成啊。”
脱口而出的前一瞬,江舟瞥见对方紧绷的神色。他鬼使神差补了句:“到时候把名字写一块儿。”
身旁传来声裹着蜜糖似的道谢,余光里那人的眼尾也骤然弯成月牙。
江舟嘴角不自觉翘起。
果然还和记忆里抱着小熊玩偶抹眼泪的哭包一样好哄。
到学校后,两人在楼道口分别。
林烬淮去办公室找小王拿校园卡,江舟则先回教室。
他刚在位置上坐下,向庭禹就兴致勃勃地转过身,猛地带翻了笔袋:“嘿,这次换座位,咱们铁三角怎么安排?”
果然像只上了发条的猴子。
转头看了眼身旁停下整理书本、同样望向自己的沈砚之,江舟慢条斯理地将滚到桌角的笔帽扣好:“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得多加一个人。”
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他将林烬淮在家里住下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交代清楚。
“所以,我要和他做同桌。”
话音刚落,沈砚之的笔尖突然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什么?!”向庭禹眼睛瞪得溜圆,愤怒捶桌:“好你个江舟,没想到你是这样喜新厌旧的人。”
“诶诶诶,话不能这么说。”江舟抬手抓住飞来的橡皮擦,“要论新旧,林烬淮才是那个故人吧。”
向庭禹更加怒不可遏。
眼见他要气得把校服外套甩成螺旋桨,江舟忙憋住笑:“好了好了,逗你呢。我早想好了,四个人正好坐前后桌,你也不用担心什么纪律委员调到咱们组了。”
向庭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撇嘴道:“那还差不多,小江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沈砚之始终微皱着眉,正要开口,墙上的挂钟“当当”两声,指针不偏不倚指向两点。
门被推开时搅碎了碎金般的阳光,小王挟着教案三步并作两步跨上讲台:“大家安静!”
班主任尾音未落,林烬淮单手勾着书包带出现在门口。校服衬衫被阳光穿透,隐约勾勒出少年精瘦的腰线。
像校园漫男主的剪影。
前排的女生齐刷刷捂嘴,忍不住发出轻轻的惊呼。这细微的动静激起层层涟漪,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嚯——”
“要命……他睫毛比我的假睫毛还长。”
古玟月猛地掐住同桌大腿,女生慌乱碰倒的保温杯盖在寂静中叮铃哐啷滚出老远。
“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小王眉开眼笑,让林烬淮站上讲台,“林烬淮——上次全市联考的总分第一。”
此起彼伏的惊叹和抽气声里,江舟看见那人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烬淮,做个自我介绍吧。”
刻意放柔的嗓音里带着慈爱,江舟和向庭禹笑得把脸埋进臂弯。
林烬淮一手松松插在裤兜,熨烫妥帖的校服领口随着他偏头的动作擦过下颌,显得轮廓愈发锋利。
目光掠过教室,却在倒数第三排突兀停顿——江舟支着下巴眼带笑意,窗外的暖阳落在他翘起的的栗色发梢。
“大家好,我是林烬淮。”
八个字砸在寂静的教室里,小王举着花名册的手僵在半空,林烬淮已经收回视线朝讲台略一颔首。
“咳……大家要多多关照新同学。”小王用花名册扇了扇脸,示意他走向空位,“暂时坐最后一排,班会结束再调换座位。”
脚步踏过地砖发出规律的轻响,江舟指间旋转的黑笔突然失控。
金属笔尖在划出银色弧线,即将坠地的刹那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截住。
江舟仰起头,阳光从他后颈漫过来,将浅色瞳孔照得近乎透明:“谢啦。”
林烬淮垂眸看着他,勾起唇角。
投影仪蓝光里浮尘舞动,小王打开PPT开始讲班会内容。
班里女生借着找书的动作频频回头,偷瞄向最后一排。
林烬淮却仿若未觉,只是支着下巴,视线穿过前排晃动的马尾辫,落在那道背影上——后颈竟然有颗褐色小痣。
讲台上,小王指着鲜红加粗的“早恋处罚条例”,突然拔高音量,掷地有声:“要是早恋被年级主任逮到,除了以往的两千字检讨,还要包干走廊清洁!”
江舟偏过头,在沈砚之耳边压低声音:“两千字检讨是给主任看的,拖走廊绝对是小王要求的。”
沈砚之悄声回应:“上次主任值周在我们班门口滑了个劈叉,小王肯定被他数落了。”
“小王当年追师母写了三十封情书呢,你说他是不是把当年没写完的检讨……”
师母姓叶,是隔壁一班的英语老师。
“上个月教师论坛有人匿名分享《情书写作技巧》,发帖IP地址显示在办公楼。”
闷笑声里江舟后颈的小痣忽隐忽现,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和沈砚之的碰在一处。
向庭禹竖着耳朵,听后面来来回回讲个不停,心里直痒,也想凑过去唠唠。
他刚僵硬转过十五度,就被后方凛冽的视线钉在原地。余光一撇,正撞进林烬淮黑沉的眸子里,登时一哆嗦,又转了回去。
忽然有纸团破空而来落在桌面。
江舟将皱巴巴的纸展开,是向庭禹狗爬般的字迹:“他看你的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狼!”
后面还画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江舟:“?”
他将纸重新揉成团,精准抛回给前桌。
教室角落突然传来椅子移动的锐响,只有后面几排能听见。
江舟回头,就见林烬淮单手支着下颌,嘴角抿成直线,草稿纸边沿被折出了锐角。
他从小就有这个习惯,无聊或生气时,会无意识反复折手边的纸。
小王讲得这么枯燥?
想了想,江舟从作业本上撕下一角,提笔写到:“是不是快听睡着了?每学期的班会都这样。你刚来可能不太适应,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T▽T*)/ ”
“帮忙传一下。”江舟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后排课桌。
余思文接过纸条,表情怪异,目光在他与林烬淮之间来回逡巡,看得江舟没来由的心虚。
传完纸条,江舟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PPT,似乎对上面的内容很感兴趣。
没多久,他就收到回信,蓝色便签上画着个比OK的眨眼小人。
江舟忍不住翘起嘴角,把便签塞进笔袋。
投影仪发出解脱般的嗡鸣,漫长的班会终于结束,全班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按老规矩填座位表。”小王将A3纸拍在讲台,“换好座位后,自习到四点半准时放学。”
“哇呜——”
教室里一片欢呼声,也只有开学第一天能这么轻松了。
第三节课的上课铃打响时,移动桌椅的乒乒乓乓声渐渐消失。
林烬淮屈指轻敲了敲新课桌,惊飞落在窗台边的白蝴蝶。
这个位置能望见江舟被阳光浸透的侧脸,能听见他转笔时笔帽磕碰桌面的轻响,甚至能嗅到他校服上残留的洗衣液清香——直到向庭禹的脑袋突然横亘在两人之间。
“小江同学!”向庭禹整个人趴在课桌边上,活像只摊开的八爪鱼,“这位置绝了!”
后排靠窗,视野开阔,远离喧嚣(自己就是喧嚣本身),去小卖部也方便。
就是感觉有点冷嗖嗖的?
他闲的没事伸手去够窗台上的绿萝,袖子扫到桌面,橡皮一路滚到林烬淮脚边。
遭了!向庭禹暗叫不妙。
“现在知道好了?”江舟探身去捡。
林烬淮呼吸一滞,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喉结微微滚动。
“刚才是谁说要让我见识沙包大的拳头?”江舟把橡皮抛回去,腕骨勾出利落的弧线。
向庭禹讪笑着接过:“江哥大人有大量。”
江舟转回身,对林烬淮低声道:“忘了和你介绍,我后边儿是向庭禹,你后边儿是沈砚之,他们都是我朋友。”
说完,他又补充:“以后应该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林烬淮微笑点头,表示期待。
“向庭禹有点吵,后面那位倒是安静。但你的朋友都很不错。”
江舟哼哼两声。
“只是你和我坐,他们会不会不太高兴?”
“你想多了,反正我们仨之前都是轮着当同桌,他们不会介意的。”
是吗,那个沈砚之脸色就不太好呢。
“那就好。”
离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时,语文课代表走过来,露出同情的表情:“江舟、向庭禹,萍儿姐让带阅读册去办公室。”
两人隔空交换眼神,像即将被押赴刑场的难友。
江舟认命地起身,单手撑在新同桌课桌边缘:“下课等我,一起去你家搬行李。”
见林烬淮点头说好,他才从抽屉里翻出阅读册,放心离开。
向庭禹剥了颗糖丢进嘴里,摇头直啧。
经过沈砚之身侧时,江舟手腕忽然被抓住,对方指尖的温度比铁质扶手更凉。
“上午给你的笔记看了吧,萍儿姐抽背的重点都在上面。”
“倒背如流,要不要现在考考我?”
向庭禹闻言又炸毛了,薄荷糖在腮边鼓起小包:“好啊你俩,又背着我搞地下情报!”
沈砚之挑眉:“就算跟你说了,你会去背?”
向庭禹:“……”
背不背是我的事,但你总直接无视我算什么。
—
斜阳把教室切割成得明暗交错,林烬淮握着碳素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
自动铅笔芯突然折断的脆响从身后传来,沈砚之慢悠悠开口:“我们今早见过吧?江舟怎么好像没认出你。”
演算公式上重重戳出墨点,林烬淮哼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那又怎样?”他侧过半边身子,抵着冰凉的椅背,“我认出他就够了。”
“你好像很在意他?”
“对啊。”林烬淮指尖转着的铅笔骤然停住。
他忽然转过整张椅子,手肘撑在椅背顶端,迎着光眯起眼睛:“你们关系不是很好么?怎么不拉着江舟坐远点儿?”
沈砚之从笔袋里抽出根红笔:“这就该问你了。毕竟——”
“想躲开的人又不是我。”
“……”
江舟拎着书转进后门时,空荡教室里,沈砚之正将竞赛题收进文件夹,林烬淮倚着课桌转笔。
两人聊得很是投机。
“说什么这么开心?”江舟屈指叩了叩林烬淮的课桌,随意问道。
“在聊你当年怎么从萍儿姐魔爪下逃生。”沈砚之将最后一沓试卷对齐边角,“比如把《赤壁赋》抄在袖口......”
“停停停!”江舟扶着桌沿笑弯了腰,“林烬淮还是别知道这些黑历史了——不过这次抽查真险,幸亏我连夜补了笔记。”
“向庭禹还在萍儿姐办公室?”
江舟点头:“让你在教室等他。”
日光逐渐晕染,林烬淮单肩挂着书包站在光影交界处。
江舟蹦跳着倒退出门:“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林烬淮也冲沈砚之颔首,余光瞥见江舟袖口沾着的粉笔灰,不着痕迹地伸手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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