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儿，小殿下得了一贯钱，他从前出手的时候都用的是银子，采买这种事儿，在宫里有宫人，在师傅手底下，也同样是自己父皇派来的厨子下人。更何况在荒野老山之中，峡谷水中的鱼，地里的菜都是摘了就能下厨的，哪有用这么小的货币的道理？
他不想在饭店里呆着，直接往外走，一路上看着四下里的商贩，还有街上的人笑意盈盈的脸，终于寻到了一样未曾见过的梅花糕。
“这个怎么卖的？”
小贩大娘看他穿的破烂，没有漫天要价，笑得和善又讨喜，像是对待每一个路过的后生时候一样答：“三个铜板一个，五个铜板俩，少侠想要什么馅儿，现给您捏都行。”
“两个吧，要最甜的味道。”苦吃多了，咸的东西刚刚也吃了不少，眼下只想吃一点儿味道甜的东西。
“好嘞！这就给您做！” 热气腾腾里，小贩抬起了头，脸上的沟壑都写着温和与善良，递过来之后高兴地介绍：“一个糖心儿的，另一个是豆沙的，少侠，别难过，明天起来的时候还有新一天的太阳呢！”
“谢谢......”程霁白指尖叫刚出炉的食物烫得发红，低头笑着咬了一口温热的梅花饼，把其中的一个的花瓣咬下来俩，脸也被蒸汽熏得发热，只好转过身去走开，以免叫人看见自己又要落泪的眼睛。
程霁白蹲到了一旁河岸边上，最近偷偷哭的次数不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肆地伸开腿，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他看着眼清澈的水底有一盏已经开始腐烂的灯，泡在水里，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盏已经沉底的灯，周遭的小鱼时不时穿梭在其中，似乎也有了借此安身的居住在其中。
食物的热气最治愈人心，他等着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必然又是快乐美好的一天。
石头被踢落到水里，鱼受惊吓了一样四下逃窜，过了没几瞬，惊惶的乱游又归于平静，个别游得快的已经蹿得没了影儿，程霁白无可奈何地仰起头，看着陆审确带着点坐立不安地在河边散心。他伸手把掉在荷叶包里的碎渣渣往水里撒了一些，平静地朝她看过去。
竟然已经能做到不像往日一样，随意地把情绪写在脸上了。
这是他还有点儿犹豫和警惕，陆审确先停下了脚步，像是才看见他一样，反应了一下之后，才打了个招呼，很随意的那种，并没有往日那般郑重。
待遇掉的飞快，但是这些天已经被白泓带着在外面往返了一遭的程霁白却觉得没什么，轻咳一声，帽檐压低了稍许，哑着嗓子开口，拍了拍身边一样都是长着杂草的地面：“过来坐一会儿，之前没有好好聊过，现在给我补上吧。”
这算是要求还是命令？陆审确不清楚，这样的时刻她明明是可以拒绝的，两人之间的地位已然对调，小殿下现下并没有势力，打晕他或者旁的什么对待方式都没有人能对自己如何，她还是坐了过去。
欺负一个没有人撑腰的孩子，就像是在欺负曾经无人在意的自己。她没有拒绝的可能，毕竟是亲手从他手里抢的东西，若是不说清楚，她自己恰是事业是没有办法和自己的内心交代的。
“好。”陆审确看着空旷的水面，她自己身上带着肃杀的气息，鱼这种小动物竟然也叫她吓得四处逃窜了。
“你把鱼吓跑了，”程霁白侧过脸来看她，看了一眼又重新压低了帽檐，长叹一口气：“之前没有好好习武，不然我铁定要打你的。”
陆审确低低地笑了一下，程洛手底下的人在他出事儿之后一哄而散，小殿下确实什么都没有剩下了。武力在自己面前几乎没有，就算动手也能轻易被自己躲过去，便只是‘嗯’了一声。
“现在开始也不迟的，殿下您终究才是个小孩子，想要行走天下，也不能一直走在我娘身边。”陆审确把自己手上的
程霁白不得不看她的眼睛了，手指一下子就掐紧了手心儿，他垂下了眼睛，还是不愿意看见陆审确：“我在外面儿看了一圈，竟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再开口就又变得流畅。
“外面儿的百姓过得挺苦的。白前辈你娘还带着我正好在王隆前辈回程的路上过了一圈儿。我看他们日子挺难过的。小吏也难做，上面儿的政令一下来，底下的人会找各种各样的方式钻空子。我之前确实很好骗，在你把他杀了之后，我走这么一遭，倒是看出来了。”
陆审确看着他：“前些年的时候，就连军队都吃不上粮，若是洪水或者旁的什么灾害一发，造反的恐怕就会压不住，宣国恐怕在你君父手里就得变成一盘散沙，你当他为什么重用的最多的是王隆、董敬辰、还勉强再算一个容靳？若是没有这三个人。”
“是，他们三位在治国这件事儿上，从来都是我父皇的肱骨。但要不是你，这国家到我手里两年，慢慢休养生息，也会一点点儿好起来，你当时说我的话也不过是趁着我心情悲痛，父皇走得仓促，孤没有养出来个把能用的人而已。”
陆审确差点气笑了：“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程霁白梗着脖子，仍旧不退不让地点了点头。
“好，殿下，你现在告诉我，若是你登基即位，你想重用的新人是谁？”
“科考是为了我登基铺路，状元榜眼探花自然都是得用的。”他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又带着几分笃定地点了点头：“我的座生，你能占去一个夺魁的，剩下的总该算在孤名下吧？”
陆审确对此不置可否，她点了点头：“若是我未曾提前查探三年前边关粮草缺乏这一件事儿，在进京之前就防备着可能的绊子，殿下会不会一直对时大人掏心掏肺？”
“我！”程霁白听不得他，一瞬间眼眶都红了，却骗不了他自己的心，只能承认：“是，我会用他。”
“那你这样子大喇喇地把宣国的命脉放在北荣面前有什么区别？这满殿臣公的事儿，他都能借着你的信任，继续往外抖落。你是想看董老哭几次？他只有一个孙女儿了，也哭不起几次了。”
“他！”程霁白转过头，眼珠再也错不开了，死死地看着陆审确：“对，那些信他大多都没有烧......你们查到的？”
“还有别的，我背给你听？”陆审确却神态自若，根本不在意他这么看过来。这种距离的对视她曾经见过太多，至少这次算不上太狼狈，还不需要她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帮忙擦眼泪。
“不用了，我不想听。”听这些和细数自己的罪状无异，程霁白不想自己往枪口上撞，受一场语言上的凌迟。
陆审确：“若是站在高位，你知道了这一切，你的愧疚之心会淹没你的。殿下，你的心实在是太软了，可能左顾右盼不愿伤害任何一个身边的人，求两全的时候，你有的手腕儿都使不出来......而我，至少够坏，也豁得出去。”
一阵低低的笑从身边传来，程霁白在旁边笑的有些发闷：“你看我看的真准，要不是你娘非要抓着我看手，我现在估计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了。你嘛......确实很坏。”
在说到坏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
但是陆审确并不觉得怕或者是旁的什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作，甚至于笑着点了点头，堪称有恃无恐。
程霁白的语气于是就软了下来：“只是我觉得对你而言，上大位还是难了些，将士服你，可旁的文官未必愿意。”
“这种时候，先用武力总是必要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当年，我伤还没好就去敲诈西邵的竹杆？兵马可不止是为了自己看着好看的。”她腰间今日恰恰带的是一柄软剑，充当了腰带的作用，轻轻一抽，亮出一点寒光来。
程霁白看了看刀柄，脑子里无端有了不好的想法，他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想要避开剑所自带的冷光，而脑海里的想法却愈演愈烈，有一个带着蛊惑以为的声音絮絮叨叨‘没有意义的，这个世界离开了你转的比之前更好，撞上去吧，撞上去她会愧疚的。’
陆审确看着他的肢体动作，也看到了他手上的疤痕，立刻把剑收了回去。原本就是防身用的，没有伤人的打算，可是军中有人会在伤残之后，选择用错误的方式自尽，她却见过，立刻按住了他的小臂：“别动。”
“还凶我！”程霁白对内的攻击性转向了对外，他明知道打不过，还是挥拳就过去。浑然忘了早几年扎的马步和半生不熟的招式，就是胡乱动手打了过去，眼泪糊在眼眶里，也看的不是很清楚，斜刺里一道有点寒凉了的风也扎的眼睛痛，看不清楚之后只顾着哪有东西往哪儿招呼，招式全靠本能。
陆审确自觉自己确实对这小孩有愧，不痛不痒地挨了两下之后，却没想到程霁白更加了三分变本加厉，握成拳头的手里攥着地上扣出来的土要往自己眼睛里扬，无奈之下，一个手刀落下去，砸在他后颈。
一通折腾，草帽滚进了河水里，陆审确伸手捞了一下，勉强够着了边缘儿。
“这个管不了，还是交给白大人尽力抢救吧。”她叹了一声，拎着小孩衣领，往回程去。
祈祷里面两位快点谈完。
一身是土，好想回去洗澡。
过年好~心情超级好~大家也要好好地~巳巳如意~天天开心~还要健康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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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这个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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