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东西!”
邬询气得脸都红了,因苍老而有些松垮的皮肉在脸上微微抖动着。
“你也是个混账!”
他用手杖头指着替邬松砚挨了一棍子的邬淮苏。
邬淮苏顾不得自己疼痛的后背,“扑通”一下就在床边跪下:“爷爷,如果是平日您打他我绝不拦着,可现在他还受着伤躺在床上!”
邬询猛地扯出自己的袖子,转身怒斥邬兆君:“你也跪下!子不教父之过!”
邬兆君二话没说就跪在他脚边,态度非常诚恳。
外面毕文一听里头声儿不对赶紧去膳房请罗夫人。
罗念英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啊?”
毕文跟着她后面;“不清楚,听着像是吵起来了,奴才赶紧来找您救场了。”
一进屋子饶是罗夫人在邬家呆了这么多年也愣住了。
邬询站着,她夫君她儿子都跪着,还有一个躺着。
邬询淡淡看了一眼来人,倒也不会迁怒于她。
罗夫人小声交代道:“去叫院子里的奴仆全部出去,送一盏茶来,要银笋毛尖,再拿把椅子。”
毕文应声下去准备,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送来。
于是屋里的场景就变成,邬询坐在椅子上,罗夫人站在他身后以便随时伺候,邬兆君和邬淮苏一左一右跪在前面,后面还有个目前半残废的邬松砚。
邬询撇开茶叶喝了一口,火燎燎的嗓子被浸润,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从哪儿听来的?!”
罗夫人眼睛都快眨成扇子了,邬松砚就不看,梗着脖子回答:“没有谁!”
邬询冷笑,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行,还挺讲义气。那个奸人是谁我也不追究了,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吃水煮菜吧,素菜清胃,顺带着好好把脑子清一清。顺便等你腿好了每天去祠堂跪一个时辰,我就让人盯着你的。”
“至于你们两个,今晚跪着吧,跪满一个时辰再走,念英看着。”
罗夫人赶忙问道:“天色已晚,爹明儿还要上朝,我让人扶您回去休息?”
“嗯”
得了邬询首肯罗夫人总算松了口气。
老爷子走远了她才皱起眉道:“你们今天集体跟老爷子吵架了?”
邬兆君头疼道:“问你儿子。”
他揉揉跪的酸疼的膝盖,罗夫人把他和邬淮苏扶起来。
“砚儿,是不是你又调皮惹祖父生气了?”
邬淮苏倒是从刚才起就一直若有所思,他凑到邬松砚跟前:“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邬淮苏笑笑:“这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听到没有。”
邬松砚点点头,又一把拉住他:“你的背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不碍事,爷爷那记棍子看着吓人,其实是控着力道不会真伤了人的。”
邬询年轻的时候跟着高祖马背上打天下,作为高祖最信赖的左膀右臂,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持枪斩罗刹,对手上功夫早已臻于化境,教训小辈自然不会下死手。
想当年他一柄银枪耍得出神入化,为了持枪方便,他当着众人面斩断一条袖子,后来也一直右手袍左手袖,这种装扮就传下来,至今仍然是风尚。
这一晚上稀里糊涂混过去,第二天开始,邬松砚果然顿顿白水煮青菜。
吃得他眼冒绿光。
翌日,理政殿。
“老臣教子不严,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爱卿何至于此,喜顺,看座上茶。”
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大手一挥,让立在一旁随侍的大太监喜顺公公去将跪拜的邬询扶起来。
“谢陛下,只是老臣心有惶恐啊。”
邬询老泪纵横,他抬手揩掉眼角的泪水:“老臣这孽孙一个不注意就惹出大祸,这次更是冲撞到戚贵妃头上,实在是不该啊。”
承明帝哈哈大笑:“他教训出言不逊之人,维护的可是天家威仪,何错之有?不仅不错,朕还得好好赏赐他!爱卿家风清贵,教出来的孩子刚正不阿啊。”
邬询忙叫“不敢”,这时喜顺公公附身在宣明帝耳边耳语几句。
“宣。”
一位身着竹青色华袍,上绣竹纹的青年走进来跪下:“给皇兄请安。”
“平身。”
邬询也躬身道:“拜见棠王。”
“老师不必多礼。”
礼节走完,宣明帝才道:“远之怎么来了?”
陆伯谦微微一笑:“自然是来还邬家小子一个清白。”
“哦?此话怎讲?”
“皇兄得到的首尾是那不要命的太监王章美化过,那王章被塞了不少银两,所以特地替戚家那俩小子遮掩,只说邬松砚是听见他们背后议论宗亲才出手教训人。皇兄有所不知,那日我也在马场,亲耳听到他们议论的可是立储之事呢。”
陆伯谦止住话头,留给皇帝意会。
承明帝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水,所有人都跪下埋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放肆!”
“好哇!胆子这么大,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议论储君之位,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
“皇兄息怒”“陛下息怒”
“去把戚贵妃带过来!那王章呢?”
“回皇兄的话,太监王章我已经让人扣下了,就在殿外。”
承明帝平复了一下自己起伏的胸膛:“邬爱卿,你家小子年方几何?”
“回陛下,过了年十七。”
“他是个好的,难得年纪小还这般拎得清,一腔对我天家的赤诚不可辜负,宣他入宫给太子当伴读吧。”
邬询又拜下去:“万万不可啊陛下!”
“怎么?”
“小犬对诗书一窍不通,怕污浊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眼睛。”
帝王道:“爱卿才高八斗,更是辅佐先帝和朕的肱骨之臣,后代怎么会差,就这么决定了。”
邬询还要再推辞,陆伯谦赶紧劝道:“老师,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邬询将话咽回去,俯下磕头:“谢陛下。”
“好了,都下去吧。”
出理政殿,邬询躬身向陆伯谦道谢,陆伯谦扶起他:“老师客气了,更何况本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挥别了邬询他直接去了东宫,一进门就看到喜德公公端着托盘和瓷碗出来:“喜德公公怎会在这里?”
“见过王爷,殿下病了好几日未好,陛下担心,专门看了人在太医院煎好药让奴婢送来。”
“陛下与殿下真是父子情深啊。”
“那是自然,王爷恕罪,奴婢还得回去交差呢,先走一步。”
“公公慢走。”
一进寝殿就看到陆知行只着中衣半靠在床上看书。
“老远就听到你来了,华鸣,上茶。”
陆伯谦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珊瑚圆椅上。
旁边是一张楠木嵌螺纹云钿高脚桌,上面搁着一碗药,瓷碗上绘制清涟祥文,跟刚刚喜德公公带走的一模一样。
黑乎乎的药还冒着气,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陆伯谦屏退了下人,问道:“这药里有毒?”
陆知行眼都不抬,翻了一页书:“没有,利用的是药性相冲。”
“戚贵妃?”
陆知行摇头,陆伯谦立刻了然:“那就是上面那位了。”
“你这次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帮邬家那小子?你不是跟他不对付吗?”
陆知行这才看过来:“我什么时候跟他不对付了?”
“是谁小时候被塞了一只青蛙,气得脸都红了,跑来找我‘皇叔皇叔,那个邬松砚简直是个土匪!’”
陆伯谦一想起这茬就哈哈大笑:“你小时候就喜怒不形于色,对谁都温和稳重,我跟你一同长大,也就看到一个邬松砚能把你气成这样。”
陆知行也笑道:“他长得粉雕玉琢的蹲在地上玩,说话叽里咕噜的,谁知道能往人手里放只青蛙。”
他们说的是一件儿时的事,承明帝在宫中设赏花宴宴请重臣及其家眷,年仅四岁的邬松砚被也被带来。
他小小的一个穿个小红褂,愈发显得白净可爱,连皇后都喜欢的不行。
小松砚打小好动,说要去如厕,结果一转眼就跑进御花园里,遇到了陆知行。
陆知行看他长得可爱,小小的蹲成一团,尤其是那两颊,肉乎乎的看起来很好捏。
他破天荒地上去搭话,邬松砚说要送小哥哥一个礼物,他伸出手结果被塞了一只青蛙。
陆知行整个人都愣在原地,等到回神才看到那只芝麻馅团子早就跑远了。
所以他才跟陆伯谦说他遇到了一个小土匪。
陆伯谦笑了一会才打住:“你怎么知道那日他们议论的是你,我在场我都不知道。”
陆知行:“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你是没看见,那日邬松砚冲上去一脚就踹到了戚玢的腿窝,脸色难看得骇人。那戚玢当时就跪地上半天没起来,下手是真黑。”
“后来呢?”
“戚靖带着人想去打邬松砚,被其他世家子拦住了,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把他挡后面”陆伯谦感叹道:“这小家伙人缘是真好。”
陆知行眼里都是笑意:“他可爱,大家自然都喜欢他。”
“结果打马球的时候那戚靖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法子,邬松砚的马突然直直就往围栏上撞,还好他从小就跑马骑术精湛,立马从马上滚下来,否则就不是伤了腿这么容易了。那马撞了栏杆就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陆知行前几天一直发烧卧床,听了全过程,冷意攀上脸侧:“现在还不是时候,这笔帐我先记着了,来日一起算。”
他可没忘记,上辈子他被指任结党营私,剥夺储位下狱的时候,这戚家两兄弟可没少在里面出力。
后面给邬家罗织罪名他们也没少在里面落井下石。
凭着扳倒他这棵大树,这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蠢货节节高升。
后来他弑父杀弟登基为皇,他们跪在地上求他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还是被枭首示众,就挂在城门之上。
一笔一笔,那些伤害过他的,伤害过他爱的人的,一个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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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帝:让邬松砚进宫给太子添堵(不是)……当伴读。
邬询(知晓自家孙子什么德行)(不想答应)(迫于淫威):……好吧
正在跟水煮菜斗争的邬松砚(背后一凉):怎么回事儿?水煮菜成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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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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