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间隙,重深又将那晚的细节一一道来,着重强调了陈征伪造卖身契的事,云席听得微微皱眉。很快,陈征就来了,在见到小哑巴的一瞬间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明了了。
“臣陈征参见太子殿下”
云席问道:“可识得此人?”
“识得”陈征倒是爽快,“臣这人有些坏毛病,喜欢捉弄人,知道这人是个哑巴,便有心逗弄他,捉弄过他几次,不想竟惊动了殿下”
“你胡说”重深怒道,“什么捉弄,你分明是强迫民男”
陈征不慌不忙,“我就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他气量如此狭小,竟到殿下面前胡说八道,搬弄是非”
重深见他不承认,直接将那晚上的事说了出来。
“他是这样跟重大人说的?”陈征还是不认,甚至很是诧异,“若真依他所言,我帐外这么多龙虎卫守着,还能让他跑了去。我真的就是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就说了句,哑巴真的不会说话吗,张嘴我看看有没有舌头?他不愿意就跑了,我追上去只是想跟他解释清楚”
重深嗤之以鼻,“那你说他是你买的小倌,还弄了个假的卖身契?”
陈征道:“我就是觉得好玩,我承认这事我做得不对,但后来我也没去找他麻烦了。我实在不知道这种小事有什么来叨扰殿下的必要”
重深被气得很了,指着他的鼻子吼,“那天晚上这么多人看着,要不要我把当时在场的人找来”
陈征抬头看了眼云席,见他表情没变,只是静静的坐着听他们说,心里便明白太子并不打算偏帮。
“重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强迫民男,那我请问重大人,这个人他有被强迫吗,他身体受损了吗?”
重深噎了一下,那晚因着他们的关系,陈征并没有得逞,但这不能是他开脱的理由,“你就是强迫了,没有得逞是因为被我们阻止了”
陈征道:“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重大人颠倒黑白非要因为你哥的事情将我也拉下水吗?”
重深冷冷质问道:“我们俩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
陈征拱手道:“我们俩是说不清楚了,既然重大人将事情呈给了太子殿下,下官相信殿下自有决断,臣相信以殿下的英明一定能将重大人的私心看清楚”
重深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殿下英明一定能将陈大人的面具撕下来”
云席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哑巴,问道:“重深说的属实吗?”
小哑巴点点头。
云席又问:“是谁强迫你的?”
小哑巴抬起头,毫不犹豫的指向了陈征。
陈征见状连忙陈情道:“殿下,臣真的只是跟他开个玩笑啊,真没有别的心思,是他怀恨在心污蔑臣,殿下明鉴”
重深呛声道:“殿下问话,你插什么嘴,难不成你还想说我把殿下收买了”
陈征否认道:“我可没有这样说,殿下英明神武,怎么被你收买”
云席道:“此事既然一时断不清楚,就等沈灼将善民处的事情处理完后在行审判”说着喊了侍卫来,“将这个小哑巴送到京兆府去”
重深皱眉,不愿意就这样放过陈征,“殿下”
云席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善民处三万百姓等着回家,不管你们有何种委屈,也先咽下去”
陈征余光撇到重深吃瘪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太子与重深的关系没有传言中这么好嘛,救命之恩又怎么样,还不是没用。
这场大雨比预料的还来得快,重深刚出东宫滂沱大雨就来了,豆大的雨点打在马车上噼里啪啦的响,雨雾蒙蒙连路也看不清晰了,带着湿意的风穿透帘子吹进车厢,冷得他打了个喷嚏,那瞬间让人仿佛回到了冬天。
重深回到府里快速泡了个澡,驱散了满身寒气便上床睡了,这一觉睡得很好,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听家丁来报,说是沈灼病了,高热不退,人都烧糊涂了,善民处的大夫瞧过后,说很可能是疫病,急急的就把沈大人送回京兆府了。
重深听得纳闷,“怎么送回京兆府,他家呢?”
家丁道:“沈大人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沈大人怕将病过给他,就自己去京兆府了”
京兆府衙内是给府尹配了房间的,京兆府事务繁忙,并不是每天都能回家的。
周尤清也在一起吃早饭,听了这话,侧头对上重深的眸子,“去就去呗,你搞什么欲言又止呢”
重深道:“沈大人是个好官”
周尤清早饭也不吃了,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说得谁不是好官一样”
重深自然而然的接话,“陈征就不是”
两人急匆匆的去了京兆府,因着疫病一说,京兆府衙门的人都已经捂上了口鼻,正在洒扫,做火驱。听闻周尤清是来给沈大人看病的,连忙带着他过去了。
越走越偏,重深甚至感觉下一步就要踏出京兆府了,给府尹配的房间绝不会这么偏。
“沈大人就住这儿?”
衙役解释说,“这里本来是放杂物的,沈大人非要过来,我们劝都劝不住。我们都知道,沈大人是怕过给我们,可我们哪是贪生怕死的人呢”
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在外头都能听到沈灼嘶哑的咳嗽声,周尤清转头看向重深,“你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
重深也不怕,“一起进去啊,我又不怕”
周尤清也没拦他,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
两人推门进去,齐齐掩了口鼻,与沈灼无关,灰太大了,呛人。屋内横七竖八的堆放着各种杂物,将屋子都快堆满了。沈灼就躺在门口的一张破床上,连带着他也显得破破烂烂的。
沈灼不算白,古铜色的皮肤,被烧得像火炭一样,稍微靠近就感觉得到灼人。他睡着了,还在一直咳嗽,咳得很厉害,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周尤清看得眉头微皱,站在床前仔仔细细的将他检查了一翻,又坐下诊了脉。时间有些久,重深等得着急却也不敢催他,直到周尤清收回了手,才连忙问道:“怎么样?”
周尤清站起来道:“不是疫病,只是受了风寒,开几服药养养就好了。他咳得这么厉害是因为这里粉尘太重了,把他抱出去”
“哦哦,好好”重深过去轻轻就将沈灼抱了起来,沈灼很瘦,骨头很硌,只是平日穿着官服看不出来。
知道不是疫病,衙役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重深将沈灼送到他自己房间,周尤清写了药方交给衙役去抓药,沈灼还没醒,周尤清见他实在烧得厉害,便取出银针来给他扎针暂时先把烧退了。
等待的期间,衙役才说了起来,沈灼的病其实是淋病了,昨日沈灼一到善民处就开始找受害人家属,询问关于案情的细节。结果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大雨,沈灼一家一家的走着去问,浑身都湿透了,但还是一直撑到全都问完,回帐的途中就发起热来了,但还强撑着写了封奏折才晕过去了。
衙役很快就将药抓回来了,周尤清验过之后取了一包交给他,让他去把药煎来。重深站着没事,悄声说道:“我去看看我哥”
周尤清道:“你看他干嘛,他还能给自己给自己翻案不成”
重深细想之下觉得有道理,“哦,说得有道理,我去找那些姑娘去”
沈灼的烧已退了大半,脸也不红了,还睡着也没醒,周尤清收了针,“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问了关押的地点,按照旨意他们是不能去的,但衙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说,任由他们去了。
结果刚刚推开门,一个衙役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重大人,不好了,陈统领来了”
重夜脚步一顿,既然陈征来了,他们肯定是不能在进去了,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
结果刚关上门,陈征就过来了,这么阴冷的天额上还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见跑得有多快。
陈征目光阴鸷的盯着重深道:“太子下令,除了京兆府尹任何人不得探视受害人,重大人这是急于翻案,逼人改口来了”
重深道:“你以为我是你啊,如此不择手段,我只不过不熟悉路,误入此处,刚走到这里京兆府的人便拦住了我”
话音一落,便听刘子钰的声音传了来,“太子驾到”
重深微愣,太子怎么来了?余光撇见陈征小人得志的目光,明白是他将云席喊来的,估计他一踏进京兆府,陈征就得到消息了,这是想伙同太子来抓他小辫子。
众人在大堂见过了太子,陈征先发制人,“殿下,重深不顾太子令,私闯京兆府尹,试图威逼受害人窜改口供”
重深抬头看向云席,见他脸上多有疲累,眼下微微泛青,心下有些难受,语气也不由得放缓了,“殿下,臣是听闻沈大人高烧不退,身为同僚很是担心,特意请周大夫来看病的,并不是陈大人口中的私闯”
云席抬眸看向周尤清,问道:“沈灼如何了?”
周尤清一正本经的回道:“沈大人此翻生病来势汹汹,烧得异常厉害,若一直烧下去,恐要伤及大脑,不过我已下针暂时退了热,后续还要静观其变”
云席微微皱眉,眼底略有担忧,“这么严重?”
重深连忙点头附和,脸上担忧之情略重,“是啊,最开始来的大夫看过甚至还以为是生了疫病,臣听闻真是担心坏了,早饭都没吃就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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