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御来到跨院，凤英正拿把锄头在树下捣鼓，好似在填埋什么东西。
“凤英，你在做什么？”
“你没看出来？”
常御走过去，只见凤英在树下挖了一个半米深的新坑，坑里堆了不少枯枝败叶。
昨晚后半夜下了场暴雨，花花草草被雨打风吹，折断吹落不少。
常御笑了，大赞道：“凤英，你真是个贤惠的女人。瞧这方院子，大清早的，别的女人可能还在赖床呢，你却已经把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又聪明，懂得废物利用。有了这些落叶沤成的肥料滋养，来年这棵桂花树一定开得更香更盛。”
话说完，常御很是为自己机智地吹出来的彩虹屁自鸣得意，转首去看凤英，却发现她泪盈于睫，顿时颇为惶恐，“你怎么哭了？！”
凤英抬起泪眼，不满地睇他一眼：“你这小坏蛋，把我好好一件葬花这么凄美的事情，牛嚼牡丹一样，说得这么俗不可耐。”
“……葬，葬花？？”
常御耳根子滚烫，又羞又觉得丢脸，忙再去看看坑里一大堆落叶枯枝，努力瞪大眼瞧了半晌，终于看清楚坑底落叶上以及枯枝缝里，的确是有一些米粒般大小的金黄色小花，不由得讪笑：“凤英你好雅致。”
凤英却是一脸肃容，指着面前那个坑再问他道：“你看这落花，像不像女子的一生？”
常御看看坑，再看看凤英，脑子里只有一团浆糊，硬着头皮呐呐说：“我看不出。”
但怕她对牛弹琴，不耐烦跟自己说话了，忙殷勤地请嫂嫂不吝赐教。
凤英道：“古人都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男人看女人，永远只看中她的容色。女人得男人怜爱，也只在那含苞待放到花谢前那短短数日。而女人的花容月貌就像花开易谢，一等到她年老色衰，男人们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摘取别的鲜花去了。”
“……”常御听得无地自容，只觉得裤衩子都给剥了晾在白晃晃的阳光下。
凤英又说，自己丈夫死后，她带着女儿本分生活，深居简出。只因长得有些姿色，被那好色小叔子常范觊觎，她每晚都是枕着匕首睡觉，这才没让小叔子得手过。
只是小叔子得不到她，便想要毁了她，还欲要用她给自己谋求锦绣前程。
“女人就是这么低贱，如一样精美的饰品，可以送来送去。我没了男人，没人保护我，又生的是个女儿，在婆家，连个侍女丫头都不如。我生就这张脸，这个身材，都是我的罪过。”
“我知道常范想用我拉拢你，我本不齿，也抗争过。可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居然有些期盼。因为我想，如果我继续留在婆家，最终只有两条路走，就是被小叔子霸占，或者被小叔子送给其他男人。”
“我早就听闻小将军你英勇无敌，颇有大丈夫气概。是以我觉得凭我的姿色，一定能得到你的怜爱。若我跟了你，也许我们母女俩从此后脱离苦海，日子会过得很幸福。还好小将军你英明，果断识破我那小叔子的阴谋，没叫他得逞。也是你拒绝的那一番慷慨陈词，给我当头棒喝，我要特别感谢你。”
“凤英，我——”常御苦不堪言，极力想为自己辩解，凤英不给他插话的机会，“你听我说完。”
常御捂住脸，悔得肠子都青了。
凤英继续道：“我太天真了，也彻彻底底错了。我还道我能凭借几分姿色俘获你的身心，却全然没想到你会嫌我是个寡妇，还带着个拖油瓶。我太抬举自己了。是啊，你这样好的条件，天下女子这么多，你凭撒要娶我这样的女人？所以，我就不该存着以色侍人的想法。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这是自我轻贱，自己都不尊重自己，人家怎么会尊重你呢？小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里，常御再也忍不住，一抬手，便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却听凤英又道：“以色侍人终不长久。我宁愿一辈子不再嫁，也不给人做妾做外室，贪图那几年男人的宠爱。”
常御忙道：“不不不，不是给人做妾做通房做外室，是正妻！”
凤英静静地看着他：“是吗？”
“嗯呢！我正是为了给你挑选夫婿而来。”
“谁挑？”
“自是你来挑。几百壮汉，随便你挑三拣四。谁敢再把你当礼物当人情送来送去，我第一个跳起来跟他拼命！”
“是么？”凤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怎么挑呢？”
常御滞了滞，脱口而出就想说抓阄，忽然想起自己的名字不在纸箱内，那就永远不可能抓到自己。再偷觑凤英脸色，略为思忖，小心翼翼道：“比武选婿怎么样？你前头那个丈夫短命，这回定要给你挑个身强力壮，武功高强的人，护你娘俩儿一辈子。凤英，你说这样好不好？”
凤英看起来很高兴，笑笑，“什么时候？”
“明天。”
“你会去么？”
常御心跳加速，“嗯。”
“好，我会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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