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狄小小，随母姓，父亲是谁我并不知道，阿姐也没告诉我，但的确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狄海道清了场，让黄天雄把人都请到演武场，让人看好门派的所有出口，包括狗洞，在查出凶手之前都不允许离开。还屏退了弟子，只留下了几个心腹和堂主才开始说，毕竟未婚先孕是大事，他们对外都只是说狄小小的生父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
“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过千帆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说道。
“我最近都忙着上任仪式的事，具体不太清楚，待会可以问我阿姐。”
“那快走啊，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宁易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还要在这待多久，只想查完赶紧离开。
“你别着急，得等起药效。”沐堂主说道。
“千帆！”
“千帆兄！！”
宁易和楚客寒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沐堂主刚说完，过千帆一手捂住了胸口，一手扶着石桌，微微呻吟了一声，瞬间感到两眼昏花，脚下发虚，眼看着就要栽下去，楚客寒坐在他旁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奈何人太沉，他也反应的不够及时，两个人一起跌到了地上。
楚客寒坐起身子，把过千帆扶好，躺在了他的腿上。
“怎么回事？不是说除了没内力以外，没其他副作用吗？”宁易冲着沐堂主说道。
“这属于正常反应，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过千帆确实只是昏厥了一下，脑袋清明些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楚客寒的脸近在咫尺吓了一跳，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脑子里闪过了喻晓先的脸，皱了下眉头，本能的露出厌恶的表情，赶紧抬手捂住了楚客寒的嘴。
“你干嘛？”
“人工呼吸啊。”
“不用。”过千帆动了动腿还是有点发虚，便说道：“扶我起来。”
站起来后过千帆觉得浑身无力，身子都重了，丹田的位置麻麻的。用了力，确实一点内力都感受不到，不是没有内力的感觉，是感觉内力都在，但就是使不出来。
就像是腿麻了，能知道腿还在，就是站不起来。
“感觉怎么样啊千帆？”宁易焦急地问着。
“没事。”过千帆冲宁易摆摆手，冲着狄海道说：“能否带我们先看下案发现场？”
“好的，这边请。”狄海道摆手道。
过千帆一行人，加上狄海道，沐黄两位堂主，再加上内院弟子护卫等人，大概二十几个人一起进了万经阁。
刚过午时，阳光充足，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这里是一个塔形建筑，楼梯在门边上，每一层只有环形的一圈。中间摆着个台子，上边立着一个碑，刻着七星教的教规。往里走几步从一楼网上看能直接看到顶，从顶上挂着许多经幡垂直到刻碑上一两米的距离，年久失修，刻碑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经幡上也挂着些许蜘蛛网。过千帆看到空气中的灰尘格外多，把手放在面前摆了摆问道：“这个地方平时有人来打扫吗？”
“这我不太清楚，教里大大小小零碎的琐事都是黄堂主负责。”
几个人看向黄天雄，黄天雄开口不耐烦地说道：“偶尔，这里也没什么人来。”
“大概多久打扫一次？”
“这就不一定了。”
“这次新教主上任这么重要的事就没打扫一下？”
“这又没人来。”黄天雄往里走了几步，环绕了一下万经阁继续说道：“上任仪式那么事，正事人手还不够，本来就忙不过来了，谁有空打扫一个没什么人来的地方啊。”
“尸体从哪发现的？”
“就在一楼。”黄天雄指了一下碑的位置说道：“就在这旁边。”
过千帆走过去看了一眼，也多亏了这里没人打扫，厚厚的灰尘只要进去了就肯定会留下痕迹，地上灰尘混着血有爬行的痕迹，刻碑背面有个手印，但小拇指的位置缺失，看起来人只有四指。
“贵派有人右手是四指吗？”
“小小就是四指，他小的时候受伤小拇指没了。”狄海道解释道。
“你们扶出去的那个女的是你妹妹吗？”
“是的。”
“既然这个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他们俩为什么会在这？”
“我问过阿姐了，她什么都不说。”
“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没有，小小是个听话的孩子，阿姐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平时也不出门，外室弟子基本都不认识他们。”
“死因知道了吗？”
“中毒。”黄天雄说道。
“身上有伤口吗？”
“没有，但确实吐血了。”
过千帆上去绕了一圈，奈何没了内力费劲了很多，所以让楚客寒他们帮忙找一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过千帆只找了二层，剩下的五层让他们上去找了。
这里的每层也不是很高，所以没一会儿楚客寒从四楼栅栏边一跃而下到了一楼，过千帆看在眼里只觉得有内力真好。
楚客寒落到一楼的一个空地，环顾了下四周四散开的灰尘痕迹，又发力跃到了过千帆旁边，过千帆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有，抓紧了。”
“？”过千帆疑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抓紧就被楚客寒拦着腰跳到了第四层，他正要开口骂，便被楚客寒指着的方向望去。
是一处血迹，因为有点氧化变黑与经幡的颜色很像，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还能闻到血腥味，看来是新留下的。那证明一楼不是第一现场。
“从四楼跳到一楼四散的灰尘痕迹，跟狄小小爬行前的位置灰尘痕迹差不多，他应该是从四楼掉下去的，不过是自己掉下去还是被人推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差不多了，先去看看尸体吧。”
说完过千帆就想去走楼梯，楚客寒想着他没内力不方便，便想拦过他的腰跳下去，过千帆感觉到了一阵风，翻了个白眼，转身躲开瞪了楚客寒一眼，后者笑了一下也没再强求。
过千帆徒步走到一楼说道：“狄教主，找人看好这儿。”然后用旁边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尤其是这个石碑。”
狄海道看了眼石碑，正要往外走，闯进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眼里泛着泪花，急着四处环顾，嘴里喊道：“别拦我，我找教主，教主教主！”
狄海道认出了这是照顾阿姐的小瑛，便让她进来问道：“阿姐怎么了？”
“小姐她自戕了，幸亏发现的及时，但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我先去看看，黄堂主带过少侠去看小小。”
“是。”
“那麻烦黄堂（荒唐）主了。”楚客寒特地拐了个音骂他，过千帆反映了一下嘴角微微敲了一下。
黄天雄也没听出来，更不知道过千帆笑什么。带领这几个人去了内院。
内院的前厅放了个木台，台子上躺着个人，用白布盖着。
还好天不是很热，这要是在三伏天，这几个时辰就要开始出现尸臭了。
过千帆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嘴角有血，一直流到脖子里，便上手开始脱衣服，奈何尸体死沉，他又没了内力，只是扯开了胸口的衣服，尸体状态不太对，正常死忙一个时辰也不会这么肿，用手摁了摁，又喊人帮忙：“过来帮忙脱。”
“脱死人衣服是不是不太好。”沐堂主说道，黄堂主说演武场有人打架闹事，他去处理一下，所以只有沐堂主一人在。
“还想不想找到凶手？”
楚客寒和宁易对视了一眼，便开始帮忙上手脱衣服，只不过楚客寒让李星河帮忙脱，自己在旁边看着，问道：“脱衣服干嘛？”
“验毒。”转头问向沐堂主：“你们怎么知道他是中毒而死？”
“黄堂主说在腹部验了毒，银针是黑色的。”沐堂主想了一下又开口问道：“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吐血量不对，只是中毒的话临死前吐血不会这么多。”转头找了一圈，跟楚客寒说道：“用下你的匕首。”
楚客寒拿出匕首给他，过千帆接过匕首向狄小小走去，沐堂主过去站在尸体前边：“过少侠，不可啊，死者为大，这么打扰逝者，会遭报应的。”
这话要是让许仵作听见定会先讥笑一声，然后说只是为了找死因查凶手，阎罗王在地下有知会理解我的。
“他不是中毒死的。”
“什么意思？”
“我刚才拿银针试了一下肚子，确实有毒，但肠道的位置没毒，他是先受了致命伤，再被灌下的毒药，就算不给他吃毒药，他也会死。”
“可是除了淤青，他身上上也没伤口啊？”
“这要解刨才知道。”
沐堂主犹豫了一下，过千帆像宁易和李星河使了下眼色，两个人架住沐堂主，他走向裸露上半身的尸体，用手摁了摁肚子和胸部，在胸腔的位置开始下刀，一直划到胃部的部分。
过千帆，用手扒开，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夹杂着尸臭味，看到里面的器官，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楚客寒看到他的反应也只过来看了一眼，便用扇子遮住了脸。里边血肉模糊，肋骨全断了，插进了肺部，心脏，肝脏和胃。
宁易和李星河两个人放开沐堂主，三个人一块围过来看了一眼，沐堂主两眼一黑就往后倒去，宁易和李星河赶紧掺住了他。
“沐堂主这是怎么了？”楚客寒扇子遮住下边的视线，看向另一边的沐堂主说道。
“没事没事，有点晕血。”
过千帆抬头看了一眼沐堂主的脸色，低头划开了食道和胃，仔细检查了一下，食道已全部发黑，胃的一部分已经发黑。胃的上半部分变黑，下半部分是正常的。
过千帆让沐堂主再确认一眼，沐堂主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子问道：“过少侠有什么发现就说吧，莫要老夫再看了。”
“胃的下半部分正常，说明是人临死之前灌进去的毒药，人死后胃部便停止了蠕动，所以只有胃部的上半部分是黑色的。”过千帆继续解释道：“所以致命伤是肋骨断裂插进了内脏，内脏出血造成的死亡。”
“你是说他从四楼掉下来摔断了肋骨？”沐堂主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不是，胸腔撞击地面的一瞬间肋骨断裂的方向应该是一致的，但他肋骨插进内脏是不同的方向，这明显是被人打的。”
过千帆说完又开始检查尸体另外的地方，看有没有伤痕或者线索，果然在紧握的手指缝里发现了几根头发，有些发白，还有皂角的香味。推了推僵硬的尸体，却推不动，只能掀起一部分，隐隐约约看到了背部有点黑，奈何死尸太沉，叹了口气，叫了声：“姓楚的。”
“别这么生分，叫我客寒就行。”楚客寒站在过千帆的对面说道。
“算了吧，可汗，你这是想谋反啊。”
“哈哈哈哈。”楚客寒笑了几声转头对李星河说：“我就说他很有趣。”
“你叫什么来着？”
“单字，昭。”
“楚昭，过来帮忙把他翻下身。”
楚客寒走到另外一边帮过千帆把尸体翻了过来，过千帆看到狄小小背上有个很轻微的黑色手印，看起来不大，应该是个少年的手，或者女人的手。
“沐堂主，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沐堂主先是用眼角瞥了一下，生怕再看到什么刺激的画面，确保没问题才转过身子过来看了一眼，过千帆看他瞳孔放大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招式你认识吗？”
“这是七星教的月冥掌。”
“是全部弟子都可以学还是只有内室弟子可以学？”
“内室弟子。”沐堂主摇摇头开口说道：“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只有内室女弟子可以学。”
“那看来是贵派的人是凶手咯，那千帆洗清嫌疑了？”说着他就拽着过千帆边往外走，边说：“你们慢慢盘查吧，我们走了。”
正走着，黄天雄从门外进来，看着他们要走立刻叫人拦住：“你们去哪？果然想畏罪潜逃吗？”
“贵派小公子背上有个掌印，是你们七星教的月冥掌，是你们自己人干的，管我们什么事。”
黄天雄听了怒不可遏地说道：“那个掌印是前两天小小和内室弟子比试留下的掌印，我当时就在场看到了，尔等小人还敢诬陷我们七星教弟子。”
宁易听了有些吃瘪，也不好说什么，还好楚客寒出来打圆场：“抱歉，是我们不够严谨，黄堂主消消气，我们一定查出凶手还小公子一个公道。”
过千帆突然想到有什么不对劲，回到尸体旁边仔细看了看掌印没再说什么，抬起身子问道：“能否让我见见狄小小的母亲？”
“这要问问我们教主。”黄堂主说道，抬腿要走回头讥笑了一声：“你们还有二十二个时辰。”
过千帆又仔细检查了下尸体，突然就有些想念许仵作，有他在自己就不用费这个劲自己来了。他让宁易和李星河把尸体翻回来，给沐堂主要了针线把尸体缝好，重新盖上了白布，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了几句。
“你干嘛呢？”
“超度。”
“你还会这个？”
“见多了就会了。”
“见多了？”
过千帆停顿了一下说道：“之前在县衙办案经常看到有人这么做。”
几个人看到暂时没什么事便坐了下来，沐堂主让人看着几个人，自己想出去透透气，他显得有些疲惫，从前几天开始准备继任仪式开始，就没合过眼。刚走了几步便被过千帆叫住：“沐堂主留步，有些问题想问你。”
“您问。”
“沐堂主是什么堂的？”
“聚宝堂。”
“聚宝堂？”宁易惊讶了一声：“你们那儿是不是有个叫裘勇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问问我手下的张管家，平时都是他管。”
过千帆拍了一下宁易的头，说道：“别捣乱，我是想问沐堂主在七星教多少年了？”
“有四十多年吧。”沐堂主反应了一下说道：“你这是在怀疑我？”
“没有，随便聊几句，见谅。”
“无妨。”
“聚宝堂经常跟钱财打交道啊，看你穿的挺朴素的，没自己拿点回扣？”过千帆打量了一下沐堂主的穿着，只有腰间挂着一个玉佩，但外袍遮着大部分，看不到花纹。
“过少侠哪里话，在其位谋其职，当然要尽心尽力为教里做事。”
“经常去京城吗？”
“还好，偶尔有公事才会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你们自便。”他说完就往外走去，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回来的黄天雄，两个人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便分开，黄天雄进来对他们说道：“几位，我们教主有请。”
四个人跟着黄天雄往后阁走去，后阁是单独的一个院子，他们一路走来看着极其奢华，富丽堂皇，中间的庭院有个大水池，水池中间摆着个纯金的假山石，石头上还镶嵌着各种宝石，宝石镶嵌成树和花的样子，池子里还养着许多极少能看见的睡莲。走廊和主建筑的飞檐都用靛蓝和黛紫的涂料画的花纹，连皇室都难得能用得上紫色，楚客寒又想起了七星教门口翻修的牌坊，感叹了一声七星教不愧是名门大派，就是有钱啊。
过千帆听了楚客寒的话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觉得他话里有话。
狄海道站在房间门口听见了楚客寒的话，等他们走进了解释道：“这是家父还在时装扮的院子，他向来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我是不太钟意的，我是想都拆掉的，沐堂主说家父刚驾鹤西去，丧期未满不太好便没动工。”
“那门派门口的牌坊总不是你父亲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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