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海道站在房间门口听见了楚客寒的话,等他们走近了解释道:“这是家父还在时装扮的院子,他向来喜欢这些奢华的东西。我是不太钟意的,本想都拆掉,沐堂主说家父刚驾鹤西去,丧期未满不太好便没动工。”
“那门派门口的牌坊总不是你父亲建的吧?”
“那是沐堂主提议的,他说上任仪式不好弄得太寒酸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你们这要算寒酸的话,那皇帝老儿住的地方都没法瞧了。”楚客寒说道,李星河惊吓的喊了声:“公子,莫要胡说。”
“好,我不说便是了。”
狄海道尴尬的笑了笑:“诸位请进。”
“能否见一下令姐,有点事想问她。”过千帆也不客气,进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楚客寒和宁易也坐下,李星河站在楚客寒身后。
“稍微等下,人已经醒了,小瑛在给她更衣。”
“这是令姐的屋子吗?”
“是的。”狄海道奇怪的问道:“过少侠怎么这么问?”
“冒昧的问下,令姐是在这自戕的吗?”
“并不,是在小小的房间。”狄海道环视了屋子一圈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血腥味。”过千帆用眼睛示意了一下狄海道的嘴角和下巴,虽然不多,但过千帆闻惯了血腥味,所以对血腥味比较敏感。
狄海道诧异了一下,拿出手绢擦了一下嘴角和下巴说道:“不好意思。”
“狄教主顽疾多久了?”
“两三年了。”
几个人正说着,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光闻着就觉得很苦,嘴里念叨着:“教主该喝药了,我这熬了药,到处找不到你,忙也要喝药啊,要不然病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赵嬷嬷你别着急,我这就喝。”
狄海道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正要送到嘴里,过千帆一把抓过碗,吓了狄海道一跳,过千帆闻了闻药,又尝了一口,强制抓过狄海道的手腕开始把脉。皱了下眉头,问道:“你这药方谁开的?”
“沐堂主去京城的时候,花钱托人找宫里的太医开的药方,我也找教里的大夫看了,说没问题,我才天天给教主熬。”
“药方还有吗?”
“有,我一直随身带在身上,因为天天熬药要经常去抓药。”
过千帆看了看药方,确定了药房没问题,但药里确实有肺痨病人不能喝的黄芪。
“过少侠?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想多了。”过千帆说道。
两个人刚说完,小瑛扶着狄海道的姐姐出来,她脸色惨白,嘴唇无色,整个人憔悴的很。狄海道赶紧过去扶着姐姐坐下,站在她旁边对过千帆说道:“过少侠,你简便些,阿姐身子撑不住。”
过千帆点点头,对狄海青说道“狄小小和你一起去的万经阁吗?”
她有声无气的说道:“不是。”
“他经常去万经阁?”
“这段时间经常去万经阁,说那里人少清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这两个月吧。”
“你们一直在内室,怎么会选择去外院?”
“两三个月前,小小去聚宝堂领月银,听黄堂主给沐堂主抱怨教主上任仪式忙,人手少,不打扫没人去的万经阁了。”
过千帆转头问黄天雄:“你去聚宝堂干嘛?”
“领月银啊,还能干嘛?”黄天雄反驳道。
过千帆转过头继续问狄海青,“你怎么会去万经阁找他?”
“他去之前我给他说今天舅舅上任仪式,让他早点回来,结果一直没回来,我才去找他,谁知……”还没等说完就开始哭,“谁知我一进去就看到小小在地上躺着,我探了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
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只是有气无力的哭着,险些昏过去,便被扶进了里屋。
过千帆沉默了一下,有些疑问,他本该自己去证实一下,但奈何没有了内力,现在又有这么多人跟着,人太多容易打草惊蛇,想查什么,凶手都会事先准备。他摸了摸下巴,给狄海道说道:“有酒吗?”
“……”室内鸦片无声,众人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狄海道先反应了过来:“有,有,快去把姑姑从窖里挖出来女儿红拿来。”
狄海青身体还是有些虚,几人怕打扰他,便都去了摆放狄小小尸体的前厅,过千帆把发现都告诉狄海道。狄海道若有所思,屏退了下人只留了几个心腹对过千帆说道:“有些事我想起来,想给过少侠说,你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等等,给我纸和笔,我记一下。”
“家兄是四年前去世的,因为强抢民女,名声不太好,在浔南城酒楼醉酒后被人杀害,有目击证人看到凶手就是那名民女的哥哥。”
“你的意思是小少爷有可能是他干的?”
狄海道摇摇头:“抓到他时,人已经自尽了,所以草草结案并没有仔细检查尸体,但我看见过家兄的遗体,没有伤口,和小小的情形很像。”
“遗体现在何处?”
“在后院埋着,和家父一起。”
“介意我开棺验尸吗?”
狄海道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面容憔悴的姐姐,激动的咳嗽了几声说道:“查吧。”
狄海道担心姐姐,只是让沐堂主带他们去,到后院的时候,过千帆感受到了一股充满恶意的眼神,往一个角落望去,那里有个小屋,开着窗户,窗户前坐着个女人,一身素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直到他们往宗祠祖坟地方向走去时,她站了起来,疾步向他们走来,并大声呵斥:“你们不在前院忙活继任仪式,来宗祠干嘛?”
“小姐。”沐堂主向她拘礼,其他人也抱拳微弯腰。“小小遭人黑手,我们来寻找线索。”
此人便是宁易说过的,那个五十年没嫁出去,去年刚出家当尼姑的上一任教主的妹妹,狄冠月。但与外界传闻不同的是,他只是当了俗家弟子,并没有剃发,从她的容貌可以看出来,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这事关宗祠什么事?”
“教主说要验尸。”
“验尸?”
“教主说小小死的蹊跷,看起来和大公子的死状很像。”
“开棺验尸?你们也不怕折寿。”
“为了给小少爷一个公道都是值得的。”
“哼,小少爷?”狄冠月想起了往事刚想讥讽,眼睛瞟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方向,就欲言又止闭上了嘴,反口道:“你们想查便查吧,毕竟现在又不是我当家。”说完便由丫鬟扶着踱步离开。
“过少侠,请。”
沐堂主叫几个人挖开狄海忠的墓,过千帆看着挖出来的土有点不太对劲,蹲下摸了摸,楚客寒看过千帆蹲下,也注意到了土,便让李星河拿起锤头开始翘狄海忠的棺材。棺材里已经没有腐臭味了,几个人帮忙掀开棺材盖,过千帆探过头来看,棺材里的尸体已经完全化成白骨了,白骨裹着破烂的衣服,他扒开衣服上下打量了一下,伸手摁了一下骨头,让宁易帮忙翻一下,确认了后背的肉也没了,实在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有发现什么吗?”沐堂主问道。
过千帆摸了摸下巴说道:“没有。”
沐堂主让几个人看着他们四个先回去禀告教主,他留下做善后工作。叫人把棺材钉回去,土也重新埋上,找了些纸钱烧。
“千帆兄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楚客寒边走边小声地问道,他都发现了不对劲。翘棺材板的时候,一翘就开了,陈年的钉子生锈反而会很紧,而且挖出来地下的湿土混杂着一些干土,虽然被压得很实,但还是可以确定,尸体被人换了,尸体在干燥的棺材中才四年左右的时间不会轻易白骨化。
“明知故问。”
“哈哈哈,这不想听听你的想法嘛。”
“如果按照狄教主的说法,狄海忠的死法和狄小小相似,那么他的肋骨应该也是断的,但我刚才检查了那具白骨,肋骨是完好的。”
“咱们刚才过去被那个老太婆拦住的时候,我看她好像是还想说什么,瞥了什么方向一眼便收声了。”宁易说道。
“什么方向?”过千帆问道。
“就是祠堂的左边。”
他们是从右边过来的。
“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个人影,看衣着颜色可能是营事堂的人。”李星河补充道。
“我有点不想查了。”过千帆叹了口气,平静的说道。看着他们的人手都放到了剑柄上,好像随时要缉拿他们。楚客寒看了他们一眼,明白了过千帆的意思,这件事怕没他们想的这么简单,这并不是简单的凶杀案,背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等他们回到前厅的时候,狄海道手里拿着一沓一沓的纸在看些什么,可能是处理门派里的公务。小厮已经搬过了酒坛,酒坛上还封着泥土,小厮掀开酒坛的红布盖子,瞬间就飘出了香味。没等倒到酒壶中,便被过千帆夺过酒坛仰起头往嘴里倒,宁易想起过千帆身上的伤还没好,便想去夺酒坛,没成想过千帆推了宁易胸口一下,他往后踉跄了几步,李星河从后边扶了一下他,才站住了脚步。
“多谢。”指着过千帆对楚客寒说道:“别让他喝这么多酒,他身上的伤还没好。”
楚客寒这就想上前阻止过千帆仰头喝酒的潇洒动作,但还没等他走到他旁边,过千帆九八酒坛咣当一声砸到了桌子上。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查不出来。”
沐堂主和黄堂主一起回来,刚进门就听见了这句话,众人对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
“蛇坑在哪?”
“过少侠这是什么意思?”沐堂主问道。
“不劳你们大驾,我自己跳。”
“我就说你这小匹夫查不出来,浪费时间,还浪费了沐堂主的丹药。”黄堂主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上前招呼几个人就想去绑过千帆。
“黄堂主别激动。”狄海道劝道。
“教主,这个人摆明了耍我们,还浪费了大小姐的酒。”
“沐堂主,你先把过少侠压到地牢,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见。”
“是。”
“另外三位我就不送了,来人,送客。”
楚客寒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想办法救人,本以为宁易这个耐不住性子的会闹一通,没想到他还挺平静的跟着侍卫离开了内院。
除了内院,三个人来到演武场,黄堂主来宣布凶手已然找到,众人可以离开了。男男女女都陆陆续续离开。
“你怎么这么冷静?”李星河对宁易说道。
“我本来就这样啊。”
李星河摇了摇头,“你肯定知道些什么,要不然早按耐不住了。”
宁易撇了撇嘴,也外头看了一眼楚客寒,后者也用胸有成竹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我交代。”宁易对他俩说:“我们先离开这再说。”
三人离开七星教,在半山腰的一处密林中停下,确保没人才拿出来胸口的纸条,递给楚客寒说道:“这是我去阻止千帆喝酒的时候他推了我一下塞到我衣服里的。”
一共三张纸条,上面的字很小,又有些潦草。
第一张纸条写的是:
我现在内力全封,人多眼杂,什么都查不到,我已跟狄教主商量好假装被抓好让你们搜集线索。
第二张纸条写的是需要查的地方:
一、查看黄堂主脚底的泥和祠堂后坟墓的泥是不是一致(坟墓的祠堂偏黑一些)
二、潜入黄堂主和狄冠月的住处查找有无狄海忠的尸体。(已经让狄教主减少看守)
三、查一下狄海道每天喝的药的药渣是否有黄芪。(画了黄芪的样子)
第三张纸条正面写着一句话:查完后不管有没有结果亥末时到前厅集合。背面还画了一个玉佩,但只有半面有花纹,可能是没画完。
楚客寒目不转睛的看着画着玉佩的纸条,有些眼熟,想起了这好像是沐堂主的玉佩,因为过千帆之前还特地问了一声沐堂主,所以有点印象。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客寒问道。
“酉时三刻。”李星河观察了一下地上的树影长度和方向说道。
“从千帆吃药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我们要尽快,入夜后分头行动。”
“我去查药渣,小时候我经常跟爷爷上山采药。”宁易自告奋勇说道。
“好。”楚客寒指向李星河:“那你去看黄堂主的鞋,我去狄冠月那找尸体。”
戌时一刻入夜后,三个人悄悄潜入七星教开始分开行动,而待在地牢的过千帆反而过的悠闲,门口的守卫打开了门,进来了一个消瘦的身影,地牢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在这阴湿的地牢中也显得格外出尘。
“过少侠。”他让守卫把牢门打开进来,咳嗽了两声对过千帆说道:“有什么事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废话少说,我直接说正事,他们几个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首先,黄堂主有问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他一直在阻挠我查凶手,而且跟你姑姑有联系。”
“这跟姑姑有什么关系?”
“我们去祠堂验尸的时候,黄唐住不知去了哪,但半路上狄冠月拦住了我们,看到了营事堂的人来报信才放我们通行,李星河看到了营事堂的人,然后挖棺材的时候,发现干事混杂,土被人翻过。尸体也被人换了。”
“那家兄的尸体呢?”
“已经让他们三个去找了。”
“那你们怎么能证明是黄堂主干的?”
“去看下他鞋底有没有墓地的土。”
狄海道有些气血上涌,脸都红了,显得有些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但过千帆只是安慰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冷静点,还有你的药被人动了手脚。”
狄海道想起了他下午喝药的时候被过千帆夺过了碗问道:“有什么问题?”
“你应该是有痨疾。”
“是的。”
“是从小就有吗?”
“没有,就这几年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两三年了。”狄海道想了想继续说道:“之前只是得了一场风寒,后来没完全治好,就落下了痨疾的毛病。”
“你这个病是肺阴亏损,本应养阴润肺,我看了药方是没问题的,但药里的确有黄芪,黄芪容易助火滞邪,阴虚阳盛,让你虚不受补会更加严重。我已经让他们去查你的药渣和嬷嬷了。”
“嬷嬷从小照顾我,应该不会吧。”
“也许是有人将黄芪混进了你的药里。”
狄海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个私生子,被家父可怜才被接进门派之中,不求什么名分,只求能侍奉父亲左右就已经很满足了。奈何家兄率遭横祸惨死他人之手,他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了这个教主之位,不服之人很多他也知道,屡屡跟他过不去他也认忍了,只是没想到这次是要他的命,不仅要他的命,连小小都不放过。
过千帆看着他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说你不知道狄小小的父亲是谁吗?”
“对。”狄海道一脸你继续说的表情。
“我怀疑沐堂主是狄小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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