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渟默言不语了会儿,便很配合道:“嗯,小仙子你诸事顺利,万事大吉。”
雪以年欣然接受,睡觉去了,但是半夜的时候,痛醒了,她弓起身子,又觉一阵反胃。
而敲门声响起的也很及时,“我可以进来吗?”
雪以年痛得直咬牙,浑身冷汗涔涔,“别废话了,自己进。”
可当扶渟推开门的瞬间,雪以年就猛地一呕,吐了。
她就这样一会儿呕一次,一会儿呕一次的,直到寅时,这种反胃的感觉才稍好一些。
“我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头疼肚子疼的?”
“我为什么没算出来?”
“还有,我的法力怎么也用不出来?”
如果可以用法力,就不至于从凌晨折腾到现在。
扶渟的眼眶微微窄了窄,视线落在她的腹部,啧了声,“你……吃的那些东西,你肚子里的那团灵雾不喜欢。”
“神医啊!”
扶渟一句话出口,雪以年突然就精神大半。
她原本也不是太信任扶渟,顶多算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而且,扶渟也从未细说过她的病情怎么样,也就仅仅只告诉了她能治,而她自己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腹中有团灵雾……
此刻,雪以年苍白着一张小脸,凑近他跟前看他,神神秘秘的,“神医,能否将我肚子中的东西取出?”
少女的眉眼在眼前突然放大,久违的气息轻蹭过脸颊时,扶渟的喉结就微一动,偏开头,抬起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声音有点低哑,“再胡乱的吃东西,神医也没得救。”
雪以年轻嘶了声,“但是我前几天吃馒头,也吃过很多的东西,”她细细数:“供果,油酥,蜜饯,青稞酒……”她发现,细数是数不过来了,遂道:“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啊?”
“不是不报——”扶渟声音清冷。
“停!”雪以年伸出手打断他,后半句已经可以意会,“你的意思……是说那团灵雾现在已经忍无可忍,准备反击?”
扶渟看向她,不得不多解释些,“你自己都说是团灵雾,可既然是灵雾,就是这天地间至纯至净的东西,它又怎么受得了凡尘间的烟火气?”
“你沾染上那么多,它自然会反抗。”
“我只是吃一点东西而已,它还不乐意了?”
雪以年也不乐意了。
“它把我的脑子折磨得像个傻子一样,我有嫌弃过它吗?”
“我说它什么了吗?”
“它还有脾气?”
“我还不高兴呢。”
雪以年发完一通火后,才安分些,又凑到扶渟身边,别别扭扭地问:“那我,不能吃那些东西,还能吃什么啊?”
“香火。”扶渟抬眼看她。
雪以年的鼻子就动了动,不情不愿地嘟囔,“怎么,我每天就非得靠着吸点烟灰活着嘛?”
扶渟便又将一根竹子放到了她的面前,“也可以改善改善伙食。”
雪以年瞥向竹子……这口气,憋得就有点不上不下的。
翌日,扶渟在客房里没有看见她,走进雪凰庙时,便看见她盘坐在神像前,一边吸着香火一边啃着竹子,见他来,也只是微微瞥来一眼,爱答不理的:“还需几日,你才能把我肚子里的东西取出去?”
扶渟的视线就又落在了她的腹部。
雪以年也又咬了口竹子叶,忍着焦虑,“最近特别饿,什么都想吃,石头都想咬两口,漂亮的神医哥哥,我还能吃些别的吗?”
扶渟的眼底便幽幽一沉。
吃些别的?
他倒是想起来点别的,画面暧昧缱绻,情丝拉扯间,某些人不耐受的时候,就会眼睛红肿地喊着小哥哥讨饶,服软服得很快,但是翻脸比服软更快。
他下意识地轻笑,却冷不防的,只一回想,激起来的,竟是他深埋心底的滔天**。
笑意还未收起,就染了点冷意,某些难以自控的情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那短短的回忆中崩塌,他的眼底都隐隐地腾起魔焰。
可是当掩藏极好的恶劣被剥开,露出原本的污浊时,有那么一瞬间,私心大过一切,他是真的很想让她吃点别的。
“神医哥哥?”
“漂亮的神医哥哥?”
雪以年也察觉出了他的反常,眉头皱了皱,她说:“喂,你怎么了?”
扶渟一瞬回神,蓦地就掐灭掉指尖欲出的魔焰,“你回天界。”一秒都没待多想,还丝毫不带商量的语气。
雪以年吃也不吃了,眼睛瞪大的就嗯?了声。
“我是说,”扶渟缓了一下语气,控制着自己恢复如常后才道:“天界灵气充沛,你就不会感觉到饥饿,但是下界不行,下界没有那么多的纯净灵气,而你体内的灵雾,它又需要充足的灵气供给,所以你才会越来越饥饿。”
雪以年的眉头皱了皱,一偏头,继续啃竹子,“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
“天界没意思。”雪以年的视线又瞥向他,很自然道:“也没有你呀,你不是许愿,雪凰上神,心有千古,永世无忧吗?可是我回到天界后,就不自由,也不快乐了。”
雪以年刚一说完,咬竹子的动作顿住,悄悄抬眼看他,咳了咳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也希望像雪凰上神一样,可以心有千古,永世无忧。”
扶渟看了会儿她,唇角勾起,便随意地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问你个问题。”
“你问。”
“雪凰上神如若来到下界……”扶渟盯了会儿她前边的神像,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她才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呢?”
雪以年咬着竹子的动作就又一顿,眼睫颤了颤,便姿势坐得端正了些,然后一本正经地给他讲。
“神仙下界,当然是行事低调点比较好,就算是人间的皇帝,还知道要微服私访呢,”她一字一顿说:“太,过,高,调,不就造成混乱了吗,要低调。”
扶渟怎会信她的胡说八道,“还有吗?”
雪以年:“有,神仙也要脸啊,就比如一些功德,本不属于她,但是这些功德累积下来的香火她却受下了。”
雪以年拿着另一头的竹竿就挠了挠头,目光躲闪开。
“多尴尬。”
“到时候一群凡人跪拜在她本尊面前,再说着谢雪凰上神福泽万民,谢雪凰上神有求必应……”
雪以年说着说着脸都烫,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呀,尴尬,就是很尴尬。”
“但是要坦言承认,不是自己做的吧,”雪以年语重心长道:“要脸啊,吃了人家这么多年的香火还不干事,这今后的神威何在?”
“可默认下是自己做的吧,”雪以年一脸纠结:“那就是真的不要脸了,所以,为难,很为难。”
扶渟微微偏头,眼底明显有了笑意,“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
“我问?”扶渟说:“这里是雪凰庙,你总是在这里面混吃混喝的干什么?”
“我混……”雪以年眼神躲闪开,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是来求雪凰上神庇佑啊,灵,可灵了。”
扶渟低眸看了看她坐着的案台,缓缓轻身过去,两指曲起,敲了敲,慢条斯理道:“都坐到了人家的桌子上,雪凰上神她,还没生气呢?可真是大度啊。”
“那你看,”雪以年这才从桌子上边爬下来,“神仙的基本修养。”
扶渟忽而唤了声,“雪凰?”
“薛薛。”她反应很快,笑着回应,“还没自我介绍过吧,薛薛的薛薛,尊姓大名啊神医?”
“薛、薛?”扶渟笑意颇深地看着她。
雪以年与他四目相对了会儿,总觉得那双覆目布下的眼睛能看见人似的,她抬起手就将扶渟的脑袋扒拉到另一边,认命道:“我不喜欢跟脑子太聪明的人讲话,你笨一点,否则我不搭理你了啊。”
扶渟就那么偏着头笑了会儿,又忽而低声问:“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帮雪凰做事情吗?”
雪以年转眸看向他,眼眶半眯,就用力地咬了口竹子,悄声声地:“怎么,你知道?”
“你先回天上静养两日。”扶渟恰逢事宜地提条件,“待我找到可以医治你的地方再回来,等你回来后,就告诉你。”
他又忽而勾起唇角,慢悠悠地道:“我们,那位会觉得尴尬,并且无功不受禄的雪凰上神,因身体愈加不适,就暂且身在方寸,别心有千古了吧?”
扶渟说完,还俯身就对着神像一拜,“愿我的神明,好生静养,身体康健,早日无疾。”
雪以年“………………”
她说:“天上的仙医让我下来,地上的神医让我回去,”她也有了点小情绪:“要不……你俩沟通一下,我到底去哪?”
“听我的。”
雪以年想说,你谁啊,你怎么就那么霸道呢?我干嘛要听你的?
可看向他的那张脸时,不是不想说重话,是不太好意思说重话了。
她不太自在地移开眼,哼哼唧唧地声音:“你也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可以为所欲为嘛。
不知扶渟怎么弄的,雪以年就见自己的宝贝仙丹也到了他的手里,扶渟更是毫不犹豫地放到她的唇边让她吃下去。
雪以年视线向下,本能拒绝,“不,不行,就剩这一颗,我必须省着吃。”
扶渟直接就给她塞进了口中,“能坚持多久?”
仙丹入口时,便化作一阵灵雾散了。
雪以年摸摸肚子,怔了会儿,特别心疼,想骂他过分,但是又觉得自己骂他也没用,毕竟吃都吃了,她的小情绪就又大了些,不太情愿道:“按天界算法,一日,或者半日?但是仙医说我病情严重,需一日三颗。”
扶渟嗯了声,“你回到天上小睡一会儿,我就能来找你。”
雪以年想想,小睡一会儿就能来找自己,那倒也没什么,“行吧,”她提起裙摆就要走进神像里,忽而回头道:“喂,若是我病情突然加重,还未等到你来,就记不得你了怎么办?”
扶渟便将视线落在了她的手腕上,银白色的细链,亮闪闪的,他唇角缓缓勾起,话音很轻,慢条斯理道:“那你就,忘一个试试。”
雪以年最后又看了看他,竟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情绪,她意识到自己失神后,咳了咳,一身清姿雅正地走进神像里,“试试便试试,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比仙医都厉害。”
在雪以年的身影消失后,扶渟的指尖又缠绕起了丝丝黑气,他的身边也由黑雾凝成出来一个人影。
潭白的视线落在他的指尖,又望向他,淡声开口,“你已经完全魔化了吗?”
闻言,扶渟收了指尖的灵力,自从搭过雪以年的灵脉后,他就努力尝试过很多次,可无论怎么努力,自己的神力都已经随着凤凰神火在雪以年的身体里燃起的那一刻消无殆尽。
所以,就雪以年现在的状况而言,她必须回到天界修养,而满身魔气的自己,不仅帮不到她,还会遭到她体内灵胎的排斥。
“是在找一处灵气充沛的地方吗?”
扶渟转眸看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潭白低眸,视线转到神像上,“听说,她回来了,我……就是看看。”他燃起一炷清香,随后跪拜,“魔皇切勿多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愿全她神职,我亦是如此,现如今听闻,雪凰上神她身体有恙,我只是希望能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 。”
天界——
雪以年蹲在仙医的药炉前扇扇子,“我不敢睡,怕一睡不醒,也怕醒来后又谁都不认识。”
仙医也在扇扇子,眉头皱着。
“我好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说,在天界时,你肚子里的灵雾,对你身边的灵气特别喜欢,或者是它用力过猛,吸食过头,所以才导致你记忆消退的特别快,但是你到了下界后,身边又因灵力匮乏,不能及时供给它,所以才加大了你的饥饿程度,继而,一旦你暴饮暴食后,那团灵雾就像被刺激了一样,想要猛力补充自己,但在吸食过程中,它又发现你吃的都是些垃圾,所以,一怒之下,抗议了,你吐了,明白了吗?”
仙医看见她差点没把扇子点燃,赶紧宝贝似的抢过来自己扇。
“明白是明白,”雪以年的眉头皱皱着,“但是经你一说,怎么好像跟人间害喜一样。”
话音落下,雪以年怔住,仙医也怔住,几秒后,仙医一顿摇头,“怎么可能?我诊过那么多次灵脉,你不是喜脉。”
她还伸出手,又探查一次,确认道:“不是。”
雪以年也松了口气,“可吓死我了。”她又突然道:“仙丹什么时候练好?我脑子就快等不及了。”
仙医被逗笑,“练仙丹又不是种白菜,要不,你还是睡会儿吧。”
雪以年说不睡,然后没几分钟,仙医就看见她坐在炼丹炉前,单手撑着下颌睡着了。
昆山秘境内,扶渟双手结印,打开一处通往冥界的结界,当冥界大门触碰到这一道魔力时,瞬间大开。
魔气毫无阻挡地深入到地下的一池灵泉的位置。
灵泉边烟霭浓郁,当触碰到魔气时,整座池潭里的水开始猛烈震颤。
灵泉深埋在地下上万年,从没见过如此霸道的魔气,魔气拉扯着它们,想要将它们往一处引,它们便将所有灵气聚拢,想要困住那团不知好歹的魔气。
扶渟唇角溢出血来,龙北渊和潭白见此,也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法力,但他们的法力均还未触及到灵泉的位置,便被灵泉之上,守护灵泉的结界打散,两人面露讶色的同时,纷纷不可思议地看向扶渟,龙北渊倒吸一口凉气才问:“你现在的魔气到底有多强?”
扶渟眉宇间已经冷汗涔涔,施法的指背间青筋明显,忍下灵泉所有的反击后,才轻声道了句不知。
龙北渊就暗暗骂了句,“不是人的玩意,你不会哪天心情不好时,也想学着菡莲屠天吧?”
扶渟分神看了他一眼,龙北渊立刻笑道:“说着玩的说着玩的,我一定会将您的心情伺候得明明白白,以后,也不会再想着自立门户,您请,您继续,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
淮曦:“魔皇他……到底在干什么?”
应柳就打了一下他的头,“没把你当外人,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把自己当外人,别什么事情都好奇。”
卿夭点头,“这次我赞同应柳说的,好奇害死猫,建议你,守好本分,别多事。”
兔子也扒拉扒拉淮曦,“听说你是雪凰上神的娘家人啊?”
淮曦一听,笑了,“那必须是啊,曾经雪凰上神对我比对……”他抬手就指向扶渟,随后,便被应柳和卿夭,一个瞪了他一眼,一个一把拍开他的手,淮曦:“……”他都好,这三个字,硬是憋了回去。
兔子还满脸好奇,回忆着淮曦手指的方向,又一琢磨,一脸贱笑:“我们魔皇?雪凰上神和我们魔皇之间果然有故事啊。”
它话一出口,好几道目光就像闪电似的射来,兔子瞬间变成了大舌头,“肿,肿么啦嘛?”
兔子声音刚落,便听哗的一声,灵泉之水,恍若瀑布一样倾泻而下,随之,整个秘境的四周石壁上,都倾泻出了水流,泉水干净清澈,还带着淡蓝色的灵光,随之流淌过的地方,恍若是一眼间就见证了四季。
龙北渊惊愕,“你打败它了?”
“我和它答成了协议。”
从灵泉中,飞出来一只晶莹剔透的水精灵,兜头就泼了龙北渊一身的水,宣泄着不满,“老夫能被他打败?无知小儿,你是怎么想的啊你!”
“我乃伏羲古泉,可是与伏羲同时而生,你这条极不识好歹的大长虫,怎么可以说老夫我连一只黑化的凤凰都打不过?哼!”
就你这声哼,就不像是没被人打败的样子。
龙北渊被这一泡冷水浇出火气来,“与伏羲同生?我看你不过就是一颗水珠子,该不会是伏羲流下的口水吧?”
“你?你才是口水呢,老夫乃是伏羲上帝流下来的第一滴泪啊蠢货!伏羲泪,伏羲泪听没听过?”
一瞬间,昆山秘境里热闹了,碎嘴子越来越多。
潭白走到扶渟身边问:“你答应它什么了?”
扶渟回想了下刚刚,他本是可以再用一点力,伏羲泪也会被自己牵引过来,但也就只一瞬,他听到了个声音,“等等。”
“等等等等等等……”
透过空间洞,扶渟看见了一只水精灵。
“你想做什么老夫都知道,”水精灵傲娇地说:“老夫也可以帮你的忙啦,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它道:“我自愿帮你,总比你强来要好是吧?你,你考虑考虑。”
可它也没有给扶渟考虑的时间,自己就继续说了,“是,是这样的,你……”水精灵吱吱唔唔,吞吞吐吐:“别说出去,是我输……输给你的行不行啊?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你或者可以这样说,是?是你打不过我?我看你可怜才善心大发所以同意……”
扶渟忽然笑了,想了起某人也是极其的好面子。
他看向身边的潭白,慢条斯理道:“伏羲泪多厉害啊,我怎么能是它的对手呢,是它谦虚,不让我把自己惨败的事情说出去,又善心大发,便决定了帮我这个忙,而已。”
潭白的眉头微微一挑,偏开头,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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