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夏杏带过来。”万义良严声道,看她伤口的血滴滴答答滴在地板上,皱眉挥手,“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落疤了可不好。”
一旁侍卫领命前去找夏杏,冯典军进来带她包扎了伤口。
衣服被血染透,她也没其他换的了,就借了身春杏的衣服,简单的窄袖青色衫襦,黄白条纹八破长裙,腰上系了浅青束带。
“这同样的衣服,我穿就是没有福娘子穿着好看。”春杏拉着她左看右看,满眼喜欢。
先前沈应慈一直穿的不合身的男款袍衫,颜色黯淡,不衬人。
“你可真会说话。”沈应慈笑,被夸了任谁心里都会开心。
“我发誓是实话实说。”春杏真诚发誓,话头一转问,“夏杏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想杀了我。”失血过多,沈应慈有些头晕,坐着休息。
春杏惊讶:“她与你无冤无仇,这么做是为…”
话还未说完,外面传来侍卫敲门声:“福娘子,主君让你过去一同审问夏杏。”
沈应慈应了声,起身过去,春杏在一旁馋着她。
侍卫带她们到了馆驿后的牢房,馆驿只接待官员和传递文书的驿卒,偶尔会有押运犯人的官员住宿,便在后院配置了牢房。
牢房简陋,门口还圈养了鸡鸭,味道着实不算好闻。
夏杏浑身绵软的跪在地上。
“谁派你来的?”万义良厉声问。
夏杏战栗地跪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赶紧说,不然你别想活着回国公府。”冯典军抽出剑指向她。
即便如此,夏杏仍旧垂头,哆嗦着闭口不言。
万义良递了个眼神给冯典军,冯典军立刻会意,压着声音警告:“你阿爹阿娘是国公府的部曲,吃穿全仰仗国公府,你这般作为,是想连累一家子?”
夏杏瞬间抖如筛糠,哆哆嗦嗦抬头,眼眶通红颤抖地不停磕头:“奴婢也不想的…恳求主君放过我家人,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
“谁派你来的?”万义良耐心耗尽,冷声道。
身居高位的压迫感,顿时吓得夏杏一股脑全说出来:“林夫人让我做的,我要是不做,林夫人要把我妹妹送进清平坊。”
万义良冷笑一声:“林夫人胆子大了,奉皇上旨意接回国公府的国公外孙女,她竟然意图下死手,是我平日太纵着她了。”
“主君消消气,”冯典军跟上甩袖而去的万义良,“林夫人善妒,此番也是怕福娘子进了国公府,挡了四娘子宠爱。”
“回去后让她搬去听春院。”
林夫人虽为侧室,父亲也是朝廷正六品官员,长相美艳,平日万义良对她格外宠爱,加之宣平公主信佛,不怎么过问后院之事,大小事情都是林夫人把控,其余妾室被她陷害,无法生育,万义良也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番让林夫人搬去听春院,是彻底失宠了。
冯典军轻叹了口气,听春院位在国公府偏僻西南角,离主殿十万八千里,日后想见主君一面怕是都难。
林夫人也是糊涂,明知福娘子是圣上和国公府默认要替郡主嫁去将军府的,能在国公府待多久,何必如此折腾要害死她。
不过确有一点,虽说圣上忌惮将军府,但一时不好动作,现下若是嫁入将军府必是风光无限,林夫人想借此推四娘子入将军府,也无可厚非。
只是她选错了人,陛下要的是罪臣之女,不是位高权重的国公府之女。
这点都看不明白,林夫人在国公府这些年算是白待了,也不愧林夫人平日百般作妖,宣平公主都不以为然,原是个没脑子的。
冯典军走到仍旧趴伏在地上的夏杏跟前,并未说什么,反而转头问沈应慈:“福娘子想如何处罚她?”
沈应慈顿住,犹豫地低头看夏杏。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夏杏爬到沈应慈脚边,抱着她的脚恳求:“福娘子求你了,救救我,我不是有心的,我身不由己…”
她眼神复杂地望了眼夏杏,抬头看向冯典军:“她也是被逼的,何况我也没受伤,要不就算了,也是个可怜人。”
冯典军看她犹豫心软的样子,轻笑,面上不显:“那就依福娘子说的,留她一命,但也要给点教训不是。”
说罢,冯典军一脚踹开夏杏,在她如获大赦的眼神中,抽剑刺入她心口,长剑拔出,夏杏瞪眼了眼睛捂着心口喷涌的血,张嘴说不出话,血顺着唇角留下,惊诧地倒在地上痉挛抽搐。
“要是能活到天光微亮,定然帮你找最好的医师。”冯典军收好剑,看都没看地上的夏杏,转身问沈应慈,“新换的衣服,不能沾上污秽。”
沈应慈掐着手心,看夏杏红血四溅,染红了的手挣扎地伸向她,嘴唇开合艰难说着什么。
她愤恨世道不公,悲哀百姓吃不上饭卖儿卖女,不代表她面对试图杀了自己的人也同样善心大发。
帮她求情是知道,万义良不会让这么个隐患留在车队,也是给夏杏背后的人的第一个教训。
夏杏倒在地上逐渐没了生息,牢房只剩下沈应慈一人,她脸色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分明,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的骇人。
她自知从信件传去京城起,她便再难过上平稳日子。
车马驶入京城,沈应慈掀开窗上帘子,趴着窗户看外面繁华街市。
穿过街市拐入另一道路,依旧繁华,只不过教之方才稍窄了些。
“这是兵部尚书的宅子,再往前南侧是胥国夫人宅,国公府就和胥国府临近。”春杏瞧她感兴趣,介绍道。
沈应慈听着,眼睛看着华丽异常的门饰,感叹京城与乡里的大不同。
马车转入门内,春杏适时拉开帘子请她下来:“这是国公府侧门,外来的只能进到这儿。主君他们走另一处,不随咱们一块儿。”
沈应慈暗暗听着,上了轿子,春杏走在轿外,指挥着穿过垂花二重门。
过了门又行了几百米,轿子停下,沈应慈下来跟着春杏继续往里走。
穿过廊桥转入一处院子,里面的人瞧见她们,立刻起身进屋里禀报。
进了屋子,主位坐了位穿戴精致华丽的老太太,即便年迈,仍能看出年轻时的不俗容貌,端坐垂眸,沉稳贵气。
两侧坐了几位年轻些的妇人,各个装扮精细,看得她眼花缭乱。
其中坐右侧首位的,看她的目光直白的怨恨。
这位应该就是林夫人,她琢磨,一边想着春杏教的给主位的妇人行礼:“给外祖母请安。”
老夫人仍未抬眸看她,慢悠悠饮了口茶水,放回原处后浅叹口气,幽幽道:“你阿娘当初不听劝阻,非要嫁一个武将,瞧瞧如今,落得了什么下场。”
沈应慈站在所有人目光中央,垂头不语,暗自冷笑,不嫁我阿爹难道顺你们意嫁那暴虐王爷为妾?
身上却哆嗦着扑通跪了,颤抖着声音不知所言:“阿娘知道错了…阿娘告诉过我,若日后能回来,必然好好听外祖母的话,万不敢违抗。”
老夫人瞧她软弱没骨头的样子嫌恶地摆手:“行了,你舟车劳顿,快些下去休息,别累了根本。云书,带她去住处。”
沈应慈应了声谢外祖母,垂头退着出了屋子,春杏跟在她身边,老夫人身边的云书也跟了出来,越过她半步在前引路:“福娘子这边请。”
一路穿过正厅,向北到了一处不小的院子,院子里又分出几处小院子。
“这是二娘子、五娘子住的地儿,前面那院子是婉莹郡主的婉淑苑。”春杏尽职尽责介绍。
云书轻蔑瞥了她一眼,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献殷勤。”
几人离得不远,她声音不算小,沈应慈和春杏都听见了,春杏脸立刻涨的通红,闭紧嘴不再出声。
沈应慈撇嘴,按照以往她必骂这烂嘴烂舌的玩意,眼下演着软弱草包,实在不便开口,就学着春杏的样子,红了眼眶,嗫懦扣手。
“这便是福娘子的院子,有什么需要的和管事的说声就行,给姑娘配了两个洒扫的,要是不够告诉林夫人一声,林夫人会派人过来。”云书说完就走了。
“哪有这样对待的,还不如做客的远房亲戚。”
春杏不满地念叨,推开门,里面洒扫的两个婢女走上前,惊喜道:“小云?”
两个人拉住春杏寒暄:“听传信的说芳儿死了,我们还担心你也回不来了。”
春杏不敢寒暄,掩住面上的喜悦严肃介绍:“这就是主君接回的外甥女福娘子,日后可要好生对待。”
另两个人行了礼介绍自己,一个叫二月,一个叫秋水。
屋子已经打扫好,沈应慈进屋把自己少的可怜的包袱打开收拾,春杏帮着铺床铺,又跑了内府典府拿了衣服首饰过来填充柜子。
忙完这些,春杏坐在院子里和二月、秋水闲聊。
“林夫人也真是,只派了我们两个收拾院子,不说大丫鬟,连个小丫鬟都不给福娘子配吗?咱们这粗手粗脚哪里照顾的了金贵的国公爷外孙女。”二月抱怨道。
春杏叹气:“你们又不是不知,福娘子是主君从乡里接来的,为的不就是替郡主嫁进将军府。过不了两个月就出嫁的人,还是个乡野来的,哪个看得起她。”
“那也不能这般轻视,若是传出去多少都会落人口舌。”二月不解。
“为的就是这样,不然国公府接个外孙女,哪会传的满京城风言风语。”秋水语气平淡,转向春杏,“你是打算跟着福娘子进将军府是吗?”
春杏面上一热,一直以来的打算被揭穿还是有些挂不住,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秋水叹气:“我和二月也是这般打算,不然也不会自荐来了这里,若是跟着福娘子进了将军府,兴许还能有机会升一升,不然只能一辈子在洒扫房做活,咱们身为奴籍,能翻身的机会一辈子也没几次。”
二月顺着她的话点头,春杏眼眶发热,苦笑回道:“可不是嘛。夏杏也是糊涂,林夫人在后院能力再大,也不能说送人进清平坊就进。”
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春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尘:“福娘子人很好,咱们日后好生做活便是。”
沈应慈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头抵着墙,唇边勾起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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