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换了身昨日春杏拿来的新衣服,制式和春杏那套差不多,不过料子是薄罗,绣花暗纹更精细,还多了条粉色披帛。春杏给梳了个简单发型,簪了一同送来的发饰。
一早要到老夫人院里请安,依旧是没个好脸,沈应慈软着性子全盘接受,出来接着去了宣平公主院里。
万义良也在,坐在主位靠着椅背姿态放松。
宣平公主斜倚着扶手,朱唇轻启:“打你舅舅出发我就寻思,过了这么些年突然冒出一个自称外女的人,该如何确保确实是万家血脉。你舅舅说你托的信儿里写了你手里有玉佩,不知可否让我和你舅舅瞧一瞧?”
沈应慈眼神惊慌,抖着手攥紧衣角,结结巴巴吧说:“玉佩…玉佩丢了,在路上丢的,我们路上遇到了劫匪,被抢了去。”
“信物丢了,该如何相信你不是冒名顶替的,要是日后被发现是假冒的,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可没人能保你。”宣平公主语气淡淡,透着明显的威胁。
沈应慈支吾几下,扑通跪到地上,仰头求助地望向万义良:“舅舅见过玉佩的,真的丢了。”
万义良悠闲喝茶,并未开口。
宣平公主唇角浅笑,眉眼却是下压威胁:“我也是愿意相信你的,但涉及到整个国公府,即便是我也不敢大意。”
沈应慈趴伏在地上,颤抖地重复求饶的话,阴影处无人看到的脸,冷若寒霜。
“何必为难福娘子,”万义良放下茶杯,适时开口,“长相与琼娘三分相像,玉佩我也见过,有什么作假的可能。”
她猛地抬头,泪珠顺势滑落,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如释重负,瘫软地坐在地上。
“不为难她?皇上下旨给她赐婚,要是个作假的可怎么办。”宣平公主转眸瞪了万义良一眼。
“赐婚?”沈应慈呆愣问,“给我?”
宣平公主理着搭垂臂弯和膝上的披帛:“陛下赐婚,百年难得修来的福气,对方可是武威将军府的世子,战功赫赫的归远将军。”
沈应慈痴傻一般,愣了会儿,缓过来后趴在地上欣喜大喊:“谢圣上,谢舅舅、舅娘!”
“说谢还早着,内府管教礼仪的女官明日开始教导你,学不会当心被将军府退婚。”
沈应慈还未站稳的身体抖了下,连连应说自己会好好学。
快步回到自己院子,整个人瘫软到椅子上,长长叹了口气。
挤眼泪挤的她头晕眼花。
十天时间,沈应慈气走了四个女官,早上到外祖母屋头请安,跪着听内府告状。
“外祖母,我打小就看不进去字,学不进去东西,我阿爹都说我是榆木脑袋,只知道吃和玩。”沈应慈辩解。
老夫人看她没正形的样子,叹气摆手:“将军府不同国公府,也罢,你若真不愿学,便不学吧。只是临到婚期时行为举止规矩些,别出岔子。”
沈应慈面上一喜,谢过老夫人刚要退出去,又听老夫人说:“过几日皇后在宫里摆宴设赏月会,你也跟着去。”
沈应慈乖顺应下来,没了每日的礼仪教导,吃过饭她就在后院闲逛,把国公府摸的透透的。
后院有几颗待开的菊花,她每天都过去看,仔细等它开花。
昨个已经有开的迹象,今天一出老夫人院子她就往后院跑。
远远看到花旁站了个穿绯色罗衫的女子,身形纤细窈窕,一旁跟着四个穿青色的婢女。
沈应慈头一次在国公府见她,想来就是婉淑苑那位身子弱不常出门的婉莹郡主。
摸不清她的性子,沈应慈不想多生事端,转身离开。
可惜了,那花远远看着像是已经开了。
“福娘也是来赏花?”万婉宜柔声细语问。
沈应慈见躲不过,转身挠头傻笑:“早上吃多了,散散步消食儿。”
万婉宜温婉浅笑:“花开了,一同过来瞧瞧,再往后只能等梅花了。”
“好,郡主邀请肯定要看。”沈应慈迈着步子走过去。
那株不似以往见过的,花瓣舒展,尾部翻卷,如同展翅欲飞的凤凰,明橙色在秋意渐浓的深秋更加醒目。
“真好看,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菊花。”沈应慈称赞。
“此花名叫凤凰振羽,非皇室贵族不得栽种,这株也是我阿娘带来的。”万婉宜伸手,凝白纤细的手轻柔抚摸了下花瓣边缘,眉眼藏不住的哀伤。
“你们先回去,我同福娘一起走会儿。”万婉宜吩咐。
四名婢女应了声退开,并未离开,只是远远站着。
“怎么让她们走了?”沈应慈看着她,不知道这位郡主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往前走了一段路,确保不会被人听到,万婉宜才开口:“你要嫁入将军府。”
“我这可是皇上赐婚。”沈应慈骄傲道。
万婉宜眉眼垂落,手抬起,衣袖遮住半张脸,忍不住轻咳两声,无奈笑道:“赐婚。”
“怎么?”沈应慈看她表情不对。
“你是代我嫁入将军府。”
“难道郡主自己也想嫁过去?若是想的话我绝不和郡主争。”
“婚嫁之事哪是我等能选择的。”万婉宜苦笑,“不嫁入将军府,也会有其他需要赐婚的地方需要我。自己的意愿,我能有什么意愿。”
沈应慈眉头蹙起,她突然说这种话,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劝慰:“郡主尊贵,不论嫁到谁家都是金枝玉叶,谁敢苛责。”
万婉宜轻笑:“福娘还是太天真了。”
转身拢了下罩在外面的大袖披衫,远处婢女瞧见立刻朝这边过来。
“将军府不是善家,福娘嫁去万事多小心。”
沈应慈没回话,目送万婉宜离开后重回到菊花旁。
凤凰振羽,皇室专用。
万婉宜特意守在此处,怕不只是偶然过来赏花。
现在考虑皇上赐婚意图没有必要,她要的可不是嫁过去的荣华富贵。
花瓣随风摇曳,孤零零在百花凋零的园子里格外凄清。
赏月会当天一早沈应慈就被春杏拉扯起来,换上内府新送来的华服。比之先前更是奢华的高了几个层级的钿钗礼衣。
单穿衣、梳发就花了近一个时辰。
梳妆结束随其余女眷一同坐车,她坐在最后一辆马车,只她自己,一上了马车就松懈下来倚靠着补觉。
路上还碰到好几队同样入宫的车队,进了宫外来的车马要止住,所有人下车随司宾女官往内宫走。
赏月会定在后花园,先到皇后那里请安,完了可在御花园随意观赏,用了午宴后与众官员见面,到了晚上赏月,分男女设宴,宴后有舞乐表演。
到了皇后居所正殿,沈应慈学着其他人行礼,站在最后隐藏自己。
这种场合不能有任何差错,一旦被揪住,罪罚是小,失了性命就亏大了。
“国公府新接来的外女可来了?”皇后坐在高位,垂眸问。
“来了。”宣平公主转头看了眼沈应慈,示意她上前。
沈应慈乖乖上前两步,低头行礼:“臣女沈应慈拜见皇后。”
“抬头我瞧瞧。”
抬起头,沈应慈这才看清皇后样貌,祎衣华贵异常,皇后容貌昳丽端庄,虽有了些许岁月痕迹,仍不难窥见绝色容貌。
“容貌倒是艳丽,就是肤色黑了些。”皇后扫了她一眼道。
“回皇后,臣女被接回国公府前生活艰苦,风吹日晒难免糙了些。”沈应慈依言回。
皇后被逗乐:“既已回了国公府,日后不必风吹日晒,好生养着,过些时日也是玉莹尘清,肌嫩生香。传意,赐珠佩一套、翡翠凝脂膏两盒、金花玉露两瓶、琉璃玉颜膏一瓶。”
“是。”身旁女官立刻记下,吩咐人准备。
“谢皇后。”沈应慈行礼道谢。
“行了,聊的够久了,今日赏月不必拘束,御花园新开了菊花可赏,乐司也新作了曲子供赏。”
皇后揉了揉眉心,众人会意,行礼谢别,一同出了正殿,跟随女官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花卉种类众多,即便深秋也争奇斗艳。
受邀而来的女眷不算多,但围在一起聊天谈话也有些吵吵嚷嚷的。
沈应慈无意加入她们的对话,当然也没人愿意同她谈话,刚才过来时她就听到好几个人讨论她是乡野来的杀猪女,一个个对她避之不及。
午宴过后男眷入场,万婉宜悄悄指了一下:“那位便是归远将军。”
一身深绯色官服,金带十一锜,意气风发,气宇轩昂。
长得还不错,沈应慈心里评判道。
万婉宜手又指了个人,低声说:“那位是景阳侯世子。”
沈应慈不解,给她介绍景阳侯世子做什么?
“陛下重新为我赐下的婚约对象,在阿爹出发接你后。”
沈应慈这才明白她说的身不由己,世家女,绝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
而对于女子来说,婚事是人生头等大事,一旦毁了,生不如死。
和离也不是随心所欲,女子有官职才能主动和离。
“何时我也能锦袍加身,不藏于深院。”万婉宜望着他们的锦衣,目露向往。
沈应慈思考了下,认真回道:“会有那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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