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天，整个城市从早上就开始落雨，灰蒙蒙的天气中，大大小小的建筑都被浸湿。
每到这个时候，周阿姨都会夸淼淼家住在顶楼完全没有受到这梅雨季节的影响，不像她家住在一楼，在家里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大片的水迹，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跤，前几天她家小狗就在家摔惨了。
周阿姨说起小狗的时候，手上上还不忘比划着小狗的各种可爱动作，逗得苏淼淼和江涛在餐桌上哈哈大笑。
一顿热闹的午饭过后，就是安静的下午。
没有了补习。江涛也没有出门。
两个人在彼此的房间里，一上一下，相安无事。
淼淼整理着假期作业往书包里装，她又从书桌的角落里收拾到几张五元的现金，她想都没想，就往小猪存钱罐里塞。
开学前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时，她就掏出前几天买的数学试卷来做。
她给自己定了简单的计划，平日里练习重点难题，周末就多写一张试卷，现在是暑假的最后一天，正好够她写一张试卷。
因为要习惯高考的时间，所以她定了一个三点到五点的闹钟，正好两个小时。
一口气写完试卷之后，淼淼刚检查完选择题，闹钟就响起了。
她放笔不再答题，她也没有立刻对答案修改试卷。这是陈文教她的办法，不要急于去看自己的成绩，可以休息休息缓一缓，让自己的脑袋先放空之后一段时间再去看自己做过的题目，这样能够在改题目的时候，知识二次过脑。
趁着这个空隙，淼淼随手拿起来一本《杀死一只知更鸟》来看。
这本书她已经看了不下三次了。每次无聊时，就翻来看看。孩子们的对“怪人”的每个阶段的看法，她都已经牢记于心。
蓝色的小海豚随着手机一起在桌面震动一下。
淼淼没管。
又震动了下。
淼淼才放了书。
「JT：这题你会吗？」
「JT：图片」
淼淼没有点开图片，快速打字回：会！
陈老头的话又在耳边——楼上楼下也方便。
各种意义上的方便。
淼淼放大图片，是一道几何题，她刚刚在试卷中刚刚见过一模一样的几何图形，扫了一眼问题，她又发现就连辅助线的位置也是一样。
她随即找到刚刚的试卷，对了一眼答案。确定自己正确无误，便把解题思路拍照发过去。
图片正在发送中。
对话框内同时又蹦出一条消息：
「JT：我下来？」
「滴」
手机响了一下。
江涛抬眼去看——苏淼淼撤回一条消息。
疑惑一秒。
接着。
企鹅超级会员苏淼淼的信息又发了过来：嗯，客厅吧，我教你。
「JT：嗯。」
江涛勾勾嘴角。
淼淼从客厅里拿着试卷出去时，江涛已经坐在那儿了。
他正在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听见开门的声响，他耳朵动动，笔尖胡乱的写几下，显得自然的抬头，对她笑，“陈老师说，楼上楼下，问起来方便。”
他把自己的身侧的椅子拉开。
淼淼点点头，坐到了他的身侧。
她把试卷往中间一推：“这道题，我刚刚做了。”
江涛凑过去，挑眉，“这么巧。”
苏淼淼：“你看看辅助线和解题思路，试着做，不会再问我。”
“嗯。谢谢。”
淼淼以为他问完题目就会走。
但是他没动，而是板正了身子继续在客厅里写题目。
趁着他解题的功夫，淼淼去房间里把答案拿出来，在客厅改完了自己数学的试卷，110分。比起前几天陈老头给的那张试卷进步了十分，也有可能是试卷难度的问题，她检查过的选择题是全对的，填空题错的比较多。
改完试卷时，身侧的人把那道几何题又重新推过来。
“看看，对吗？”
淼淼仔细核对下他的解题步骤之后，点点头，“对的。你再对一下答案试试。”
“完全正确，淼淼。”江涛看了眼答案。
淼淼小小的耸肩，稍显得意：“这种几何题，只要辅助线找对了，就没有那么难。”
那些小骄傲全然收入他的眼底，他不禁也跟着一起扬起了眉梢。
周惠兰从雇主乔出家离开的时，已经六七点，乔出还没到家，两个孩子都还在客厅里一起趴着写作业。
她今天在时，偶尔也看见两个人还在一起交流题目。两个人都学得有模有样的。她在客厅做家务的时候，都放轻了手脚，以免打扰到了他们。
他们能如此和谐的相处她还是有些意外的。周惠兰知道淼淼的边界感很重，也有一定的领地意识，她也不喜欢乔出的男朋友，但和弟仔却融洽。
或许两个孩子之间，有了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彼此才显得亲近吧。
*
班主任的通知是在晚饭后发到手机里的。
原定九点的开学仪式因为雨天取消，只需要正常到校领取书本即可。
“刚吃过饭就玩手机。”
乔出一边收拾着碗筷，瞥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淼淼，对比起正在帮忙收拾的江涛，意有所指。
淼淼没计较妈妈的阴阳怪气，“老师发的消息，说明天不用九点到，十点之前到了就可以了。”
乔出正要回什么。
那边却有人自然的接话：“是不是开学仪式取消了？”
淼淼抬头问：“你们班什么时候通知的？我们老班刚刚才发。”
“上午就说了。”江涛笑笑。
淼淼无语：“我们现在才通知”
他们班级的消息总是比其他班来得晚一些，这让他们班的人总感觉低人一等。
江涛歪头，“我以为都一起通知的。”
“才不是。”淼淼开始说起班主任的事：“我们班主任总那样的，不拖到最后一秒，不告诉我们。”
淼淼想起之前的事情，“之前的郊游，也是拖了很久，别的班级是提前一个星期，我们是提前两天。还好大家消息互通，不然临时安排计划会很麻烦。”
江涛端了碗筷，去了厨房：“那下次有这种消息我及时告诉你。”
“好啊。”
淼淼应了一声，收了手机，一个人先回了房间。
徒留乔出一个人站在客厅想了几秒，两个孩子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
*
淼淼八点的闹钟，八点十五睁眼起床，闭着眼睛洗漱到一半时，才听到外面有动静。他比平常起得晚一些。两个人互道早安之后，淼淼回房间开始收拾。
自从弟仔住进来之后，她把自己的一些用品通通都搬到了自己房间。爽肤水、精华乳、还有防晒霜和气垫，一些是乔出丢给她的，一些是自己零零散散买的。平日里只有偶然间想起来时候才用一下。开学算是个大日子，淼淼往脸上乱七八糟涂了些水乳和防晒。期间又竖了耳朵，听见有人往楼上去，又听见人下楼。
她最后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背上书包开门，就撞见门口的男生。
“还没走？”显然他有些惊讶。
淼淼忸怩的握紧书包袋，“嗯，来得及。”
两个人一前一后并肩出的门，沉默的谁也未开口。
出了单元门，他拿了牛奶，一瓶自己收好，一瓶递给她。淼淼接过牛奶后，顺手放在书包的侧面。
两个人撑了两把伞，来阻断淅淅沥沥的细雨。
彼此间都没说话，淼淼却没有觉得一丝一毫的尴尬，她时而抬头看看两个人隔离点距离的的脚尖，又用余光去看身侧的男孩子，心里出奇的安静。
去学校的公交车站就在小区门口两百米的距离，车站的路边有几个早餐车正吆喝着。
江涛停下买包子，淼淼没有刻意等，只放慢了步子。
等后面的男生快步追上来时，他已经把一个包子递到她的伞下，“先吃点。”又补充了一句，“豆沙馅的。”
淼淼接过，慢吞吞啃了起来。
包子吃了一半，他们要坐的14路公交车就从远处开过来了。淼淼住的小区离14路的始发站只有两站路，他们上车时，在车的车厢尾部有好几个空着的座位。
但偏偏，没有并排的两个座位。
淼淼内心爬满失望。
“坐吧。”
顺着男生的示意，淼淼坐在了男孩的前面。
车子悠悠的又开始向前。
淼淼拿出耳机，开始听英语。许是开学的影响，她最近学习的兴趣高涨，格外好学。
车内的环境渐渐变得拥挤，淼淼却低头沉浸在自己的英文世界里。
清晨的道路是慌张的，突然出横穿马路的电动车让司机师傅踩下重重的刹车。
整辆车的人随之前倾。
淼淼的身子也在猝不及防间子不受控制向前，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座椅，脑袋忽而却被巨大的手掌整个罩住，托住了她整个头。
厚重手掌盖住她的额头，他的手指代替她撞上坚硬的塑料座椅。
等“咚”的一声过，耳边传来满满一车的人才传来惊呼声，夹杂司机的响彻车厢的叫骂。
淼淼懵懂，回头，男生的手掌还覆着她的发丝上。
她已经脱离危险，男生却意犹未尽搓了搓女孩柔顺的头发。
动作手法。
都像在揉一只小猫咪。
淼淼蹙眉，动动脑袋，示意他拿开。
显然不喜欢被人摸头。
他赶忙单手举起，做出投降状，无辜无奈的朝着她笑。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微挑的眉，翘起的嘴角，不过都彰显他的故意为之。
下一秒，惠特曼的《A Glimpse》在淼淼耳朵里播放了最后一段：
“There we two, content, happy in being together, speaking little, perhaps not a word.”
车窗外，雨过天晴，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少年肩上。
淼淼在内心里默默翻译着：
我们二人相守于此，心满意足，只因相伴而欢愉。
少言寡语，或许连言语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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