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探子回报的消息,韦褚使臣一行自悦来客栈启程后,果然是挑了一条迂回曲折的返程道路,借机在大云境内游山玩水。
他们去了不少风光秀丽或富庶热闹之地,颇有乐不思蜀的味道,而且人人出手阔绰。
至于他们拿的是谁的血汗钱在吃喝玩乐,定国将军心里清楚得很。
他也郁卒得很。
定国将军府众人由于将军大人这几日的乌云笼罩,也沉浸在一片凄风苦雨中。
不过,其中仅有一小部分同将军阴郁的情绪有关;真正愁苦的一大部分原因,则是因为陵子游宣布的一件事,关乎府内上上下下的生计——他要在未来半年内,压缩将军府的所有开销,侍卫、随从、婢女以及厨子、马夫的薪水一概减少三成。
这简直是闻者心惊,听者流泪。
陵子游作为将军背后(掌管财政大权)的男人,在众人愁苦和殷切期盼的眼神里,不得不发挥他的聪明才智,绞尽脑汁,给将军出阁已久的小妹,热情洋溢声泪俱下的写了好几封飞鸽传书。
传书的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出阁已久的秦姑娘的思念,如今春暖花开,京都的桃花即将绽放,姑娘幼时便是最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故土的风光如今可还在姑娘的魂牵梦萦里,况且将军对姑娘亦是思之望之,日夜渴盼姑娘归来省亲……
不谈一个穷字,然而每个句读都像在要钱。
不知道秦若袂收到这接二连三催命式的传书时,是什么心情。
陵子游坐立不安的又盼了几日,都没盼来姑娘的飞鸽回复,还以为花式讨钱终于被姑娘厌弃了。
哪承想,秦若袂,当今静楚王妃,在他传书过后的第七日,竟是乘坐静楚王府的马车亲自来访。
当那头戴点翠金凤冠、一身大红羽毛缎斗篷的光彩照人身影自将军府前停着的马车上款款步下时,陵子游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小、小姐?”
他瞠目结舌,揉了揉眼,伸出去搀扶秦若袂的手臂还犹疑不定,换来那俊眼修眉的年轻女子嫣然一笑。
“子游,兄长在府中吗?”
陵子游一包老泪险些夺眶而出,是姑娘,真的是救苦救难的秦若袂回来了,在这个举府上下行将破产的边缘,她犹如天神下凡,赶回来了……
他忙着乱着喊人打开大门迎接姑娘,又忙乱着指挥人替静楚王妃搬行李,自己唤了几名丫鬟婆子拾掇干净客房熏上好的焚香,最后慌手慌脚把秦若袂引去秦墨书房。
直到推门而入把秦若袂领给秦墨看时,还恍然置身梦境,不敢相信这是活生生的静楚王妃。
秦墨一脸黑线:“陵子游你哭什么??”
他这几日烦闷得很,上完朝回来就把自己锁书房里,抓着大云和韦褚交界处的地形图翻来覆去看,像是想看个不死不休。
忽听得书房外叩门声响,再抬头时,就见暌违一年有余的亲妹款款立在面前,旁边陵子游一脸劫后余生的泪光闪闪。
秦墨皱起眉:“若袂?你怎回府来了?”
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她回来省亲,而是在静楚王那受了委屈,投奔娘家人来了。
定国将军当下就搁开手边地形图,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是不是聂重维那小子待你不好?”
戴着点翠金凤冠的亲妹子扑哧一笑。
她如今再不能像少女时代般扑向兄长怀里贴面见礼,只是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眼眸若水:“兄长,人家再是闲散偏安,也是堂堂一介王爷,即便是将军,直唤其名也不大适宜罢?”
秦墨冷道:“凭他是谁,娶了本将军的小妹,便不可待你三心二意。出了什么事你只管说,哥哥替你做主!”
秦若袂抿着唇吃吃的笑,眼底神采飞扬,却不见丝毫萎顿难过。
秦墨瞅着她的样子,不似在静楚王那边受了委屈,慢慢的那点恼怒便散去了。
静楚王妃吃吃笑道:“多少年了,兄长还是这脾气。”
她语调放柔,微微偏着头,显出一个做妹妹的娇态来,“若袂想你了,特意回来看望你,你可是欢迎不欢迎?”
她话音方落,忽然一个高大身影罩在眼前,紧接着便被秦墨有力的手臂紧紧揽在了怀里,后半截撒娇的话便再说不出来。
秦墨揽抱着虽然穿着厚重斗篷,身段却依然玲珑娇小的妹妹,抱得那般用力,像是下一刻就能将人环抱起来,原地转上好几个圈。
他垂着头,埋在秦若袂云影香鬓里,低低道:“若袂。”
“……为兄,也甚是想念你。”
秦若袂嗓子眼蓦然一哽,不知为何听了兄长这低沉而温和的声音,便觉得眼眶里浮上一层薄薄热意。
她伸出手,也紧紧的环抱住了秦墨腰身。
围观了一切的陵子游悄无声息退出书房,悄无声息将门扉掩上。
这对兄妹一路走来极其不易,他决定自己最好另再找时机,同静楚王妃谈谈将军府的经济难关。
书房中,暌违一年不见的兄妹俩静静相拥了片刻,温馨动人的兄妹重逢场景,忽然被秦墨一句煞极风景的评语打破:
“……秦若袂,你是不是胖了?”
“……”
刚刚还热泪盈眶,对兄长满怀温柔缱绻之情的静楚王妃,眼角微微抽搐,奋勇挣扎着从秦墨怀里摆脱了出来。
一双秀丽的眸子染上愤恼神色,恨恨盯着她兄长:“会不会说话,秦长泽?”
她好似光用眼光表达愤懑还不够,盯着秦墨一双军靴,跃跃欲试似是很想踩上一脚,“难怪你年近三十还是孤家寡人,你都不反思一下自己为人处事有什么毛病吗?”
秦墨辩道:“我上个月刚过二十六生辰——……”
纤纤玉指一指头直接戳到他额头上,静楚王妃气势比他还要凶:“你说话这般直接,将来哪个姑娘家看得上你!”
其实颇招桃花的定国将军决定老实闭嘴。
秦若袂恨铁不成钢,气呼呼的瞪着他看了片刻,直到把比她高许多的定国将军看得有点心虚,方才要给她出头的强硬气场一扫而空。
这般不吭声的看了他许久,秦若袂才像下了个重大决心一般,抿起了唇。她努力掩饰自己眸底的雀跃,重新慢慢走向秦墨,缓缓拉开披着的火红色缎斗篷。
她垂下眉眼,面颊飞上两抹绯色,低低道:“哥,你看。”
没了宽大的斗篷遮掩,静楚王妃的小腹隆起的圆圆弧度清晰可见,一个小小的跃动的生命,安躺在宽松舒适的绸缎衣裳下。
秦若袂终于再压抑不住心头的雀跃之情,迫不及待要同兄长分享这迟来的喜悦,这也是她刚刚胎息坐稳,就不远万里要亲身来到将军府的真正原因:“哥,我要作母亲了,你要做舅父了,高不高兴?”
秦墨愣神了片刻,眼底掠过的却并不是全然的惊喜,而是掺杂了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他看着秦若袂隆起的腰腹,用着某种探究的,甚至是挑剔的神色,静静的来回打量,并未急于回应。
秦若袂的欢喜渐渐冷静了些许。
她想了想,主动搀起秦墨的手,宽大手掌覆上自己腹部弧度。
静楚王妃轻声道:“你不要担心,他……待我不薄。我是甘愿的。”
手心下感应到的是柔软的弧度,温暖的肌肤隔着衣裳透出一种新生命的活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踢动,羽毛般的搔痒在秦墨掌心。
秦若袂牵着他的手,久久阖在自己腹部,两兄妹都没有说话,轻微的呼吸在寂静一片的书房中清晰可闻。
秦若袂又重复了一遍:“他待我不薄。”
长长羽睫在秀长的眸子上投下一片燕尾似颤动的阴影,衬得这张与秦墨有几分肖似,却又更加妩媚柔和的脸庞更添生动,她面上的喜悦不似掺假。
秦墨沉默良久,终于收回覆在秦若袂腹部的手掌,改为撩开她鬓边散乱的一缕青丝。
他道:“好,我信你。倘若聂重维有朝一日胆敢辜负你的真心,天涯海角,我势要追杀他到底。”
“沧珏他——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谢谢PLUTO的手榴弹和地雷~~~~!!!
秦墨(内心呐喊):所以你还是胖了啊!
秦若袂: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真的注孤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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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若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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