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江寻给言栖把好脉,几人又坐着喝了几盏茶。二人离开的时候,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江寻将两个人送到门口,对着言栖说:“言栖姐明日再来取药吧,正好师傅也在,我学艺不精,还是让师傅再替您看一看比较好。”
柴宴宴表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她思考过来什么,言栖已经开了口:“那劳烦林大夫了。”
路上没了多少行人,言栖低头沉思片刻,领着柴宴宴进了一家客栈。客栈堂前一片寂静,就连油灯也忽闪忽灭。
昏暗环境中,几盏油灯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这光线勉强照亮了前厅,陈旧的摆设在照耀下显得有些模糊。柴宴宴环顾四周,发现客栈里空无一人,只有她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堂中回荡。
“这里似乎有些冷清。”柴宴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四下张望,堂中无人,只一片寂静。
言栖点头,走上前轻轻地在堂前的桌板上敲了敲,声音回荡在空中,只余一阵回响。
不多时,有人快步走了出来。那人掀开帘子,看清了外面站着的人,眼中划过一丝惊喜。
“言将军!”
来人是一个微胖的女子,刚要上前,又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身去屋后取了什么东西,很快便又折返回来:“将军快请坐。”
她的目光停在了柴宴宴身上,有些好奇:“将军近来独来独往,还是第一次见到身边有其他人。”
言栖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妹妹。”她继续道:“今日有些晚,来此借住,打扰了。”
“哪里的事?将军能来光顾我的驿站,是小人的荣幸。”掌柜的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了一件物品,“这是郡主留在小的这的,让小的改日见到了将军,归还给您。”
那物品像是一件匕首,被几块布包裹着。柴宴宴刚要仔细去看,言栖便很快将它收了起来:“多谢掌柜的。”
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三人并未多聊些什么,那女子将二人带到二层的一间房前:“今日房客多,小舍就剩下这一间房,委屈二位了。”
言栖闻言,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柴宴宴,却见对方并不在意,反而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这有什么委屈的,有的地方睡就不错啦。”
见她这个反应,言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扭头再次冲掌柜的道了声谢。
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上仅有一个枕头。言栖在屋子里环顾一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今晚我不睡……”
“哎呦,真舒服……”
两人一同开了口,又同时戛然而止。言栖转身,看到了已经躺在床上的柴宴宴。
“你方才说什么?”柴宴宴在床上打了个滚,给言栖空出了一个地方,看样子并不在意言栖的回答,“好累啊,快睡觉吧。”
她并不觉得两人一起睡一张床有什么奇怪,疲惫感很快涌了上来,全靠毅力支撑看向言栖。
言栖停顿了片刻,才开口:“我说,你快休息吧,我现在没什么睡意。”
她不太理解柴宴宴在自己面前如些放松,前不久还怒目而视,可此刻却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伸展着身体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
-
客栈的环境不错,桌上摆着一壶还温着的水,从小窗往外望,偶有三两行人经过。客栈前的灯火在微风中摇曳,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身后的人轻轻呢喃了一句,言栖端起桌上的水浅呡一口,却只觉得阵阵苦涩。
她维持这个姿势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了柴宴宴平缓的呼吸声。言栖扭头去看,床上的人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整个床铺。
明明不久前还睡得规规矩矩。
言栖从怀中取出方才掌柜给她的物件,那外面包着一层布,她小心翼翼的拆了开来。
那确是一件匕首,在营里的时候,从来没有离开过柴云允的身。
刀锋已经被鲜血浸的显得有些红润,言栖伸手擦了擦,没擦掉。血迹已经渗入,彰显了主人用它杀过多少人。
刀划在脸上很疼吧。
言栖的手微微用力,小臂上暴起了几根青筋,在细瘦的胳膊上格外显眼。
“姐姐……”柴宴宴的一声低语让言栖从愣怔中回神,对方像是在做梦,随即又翻了个身,将唯一的枕头抱在怀里,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原本被霸占的床此刻还余下三分之二在外面,言栖放下手里的匕首,起身关上了窗。
-
翌日,窗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柴宴宴在床上打了个滚,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陌生的环境。
她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随即便反应过来。屋子里无比安静,只能听见风吹在窗户上发出的吱呀声。
被子被她卷到了身下,柴宴宴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是斜着躺在床上的。
整张床全部被她霸占,就连枕头也抱在她的怀里,床显得格外凌乱。
柴宴宴在屋中缓过一周,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身影。
言栖人呢?
正想着,屋外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下一秒房门被推开,言栖端着碗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昨晚那位老板娘。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柴宴宴醒了,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后,老板娘走出门,犹豫片刻又轻声对言栖说:“近日乌苏进攻,边城即将失守。”
她的脸上并无过多的担忧:“倘若天下归一,将军还……”
“到时候再说吧。”言栖出声打断了她,“我已非朝堂之人。”
老板娘明白她话中之意,脸上闪过一丝惋惜。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将军快吃饭吧,我一会上来收拾。”
待到老板娘离开,言栖才并上门,然后和已经下了床的柴宴宴对上了目光。
“起来了,吃饭吧。”言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走到了桌边,“今日要早些上山。”
清晨的空气带着些微凉的寒意,柴宴宴跟在言栖身后,原路返回去那药房。
还未走出多远,言栖忽然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正在四处张望的柴宴宴:“你若是无聊,便自己转转吧,一个时辰后来药房找我。”
柴宴宴确实不愿再去药房坐上很久,闻言,她思索片刻,点头道:“行,我一会去找你。”
白日里的街道并不怎么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冷清。柴宴宴顺着相反的方向走,越往前走,越发现周围人迹稀少。
四周尽是房屋烂瓦,墙壁已经破烂不堪,甚至连遮风挡雨都不怎么有用。
柴宴宴自知走错了路,正要转身离开,却有声音从其中一间传出,有几道人影在其中晃了晃。
柴宴宴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又担心碰上心怀歹念的人,抬手将簪子取下,攥在了手心里。
她静静地走到门边,侧身躲在门外,从门缝中往里张望,却发现里面竟是几个流浪之人。
他们衣着破烂,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在寒冷的冬日里并不避寒。
几个人围在火堆旁,快要燃尽的柴火我在昏暗的房屋中散发着微弱的光,照在几人身上更显得凄苦。
这与街外之景截然不同。
柴宴宴正打量着周围的光景,忽然听到一稚嫩的声音传出:“娘,翠翠饿了。”
柴宴宴听到这个声音,怔了片刻,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那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姑娘。她被一人抱在怀中,头上和脸上还有不少伤口。
“翠翠听话,爹娘马上便为你寻食物去。”一旁的男人开了口。
“寻什么?昨日王大哥说了用她换食物,是你们拒绝的!”火堆前又一人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负气与怨念,“就一赔钱货,还不如送人换点吃的。”
他的话音未落,脸了便挨了女人一巴掌。女人将姑娘又往怀中摁了摁,看向男孩的眼神中带着泪意:“你怎么能如此说你妹妹?”
男孩似清醒过来,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男人开口:“乌苏进攻,兄弟几户都被送去丧了命。再不久,便是我们爷俩了。”
“翠翠不要爹爹离开,不要哥哥走。”姑娘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喉咙已经沙哑。
那男孩也不说话了,整个人低头将脸埋在腿间,肩膀不住地颤抖。
“当朝圣上不管事,那太师又为非作歹,苍平撑不住了。若乌苏攻进,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人再没有出声。
柴宴宴回想起自己说百姓安居乐业时,言栖略带怪异的表情,心下恍然:“我只当军队**,人民倒还富足,原来早已烂到骨子里了。”
她心中不忍,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扔在地上。一声轻响,屋中几人看了过来。
他们注意到了门外的柴宴宴,眼中带了几分警惕。柴宴宴将银子踢了过去:“不是故意偷的听啊大哥,放心吧,乌苏攻进来你们不会有事的,他们的目标是弄死那个狗皇帝。”
狗皇帝几个字被柴宴宴加重了几分语气,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整个人带上了些戾气,看上去颇有些不好惹。
柴宴宴此言一出,几人瞬间惊惧,四处看了看。那男人从地上站起身,开口道:“你怎敢如此讲话,大逆不忠。”
周围安静,可几人仍十分警惕。柴宴宴后退一步道:“看你几人对姑娘还算不错,这钱拿着,能避多久避多久,到战乱结束,就安定了。”
那女子面露惊疑,打量着柴宴宴,目光落在柴宴宴腰间的荷包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与不解:“那荷包,你是从何而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