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位于山腰，终年雾气萦绕，宛若仙居。
宽阔的青石台阶蜿蜒至山脚，两侧高木林立，寂静无声。
落脚处距太庙仍有一段路程，历代帝王必须亲自一步一步登阶而上，以示敬重。
这是先祖定下的规矩。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队伍便摆好的队列，跟从景宣帝直上云阶。
江霁虽是初次参与春祭，但举止大方，赢得不少大臣们暗自欣赏的目光。
他双手持一白脂玉板，态度恭敬。抬头望去，离太庙尚有数百阶，但太庙的飞檐已然出现，可见其规模之宏大。
江霁重新低下头，随众拾级而上。
再上百阶，太庙渐渐现于眼前，其占地面积极广，可容纳万人。人立于人，如沧海一粟。
它静静矗立了几百年，见证了几代历史的兴衰，历经了无数杀戮与安定的生活。
青色石壁沉重厚实，庞大肃穆。
天子、诸侯、卿大夫皆戴冕，天子所戴之冕有十二旒。
景宣帝就站在太庙前最高一级石阶上，背对庙门，面朝群臣，俯视众生。冕上的旒随风而动，不怒自威。
“启——”
景宣帝身侧的长公公一挥拂尘，用嘹亮的嗓子喊道。
群臣即于庙前圆台行稽首之礼，拜跪于地，叩头至地，多时方起。
“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同声，万人齐首，声势震天。
行毕，群臣退至两侧，留出圆台之地。
圆台由青石所筑，中央刻螭龙浮雕，兼有六虬龙盘曲，吞云吐雾。
数百修士踏级而上，迅速在圆台上摆开阵形，整齐有序。
修士们翻手成诀，灵光自指尖流出，注入法阵之中，顿时百剑齐飞，寒光凛凛。
剑阵已成，数道白光自圆台升起，直上云霄！
一些初次参与春祭的人忍不住小声惊叹，倒是稍年长的神色不改，镇定自若。
长公公捋早拂尘，退至一旁，其间朝皇上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他发现本应最是平静的皇上竟眉头紧锁，面色严肃。
他心里一惊，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赶忙朝前望去，见到的是立于法阵中心的白衣祭服少年，一时也愣了神。
像，实在是太像了。
少年发色是少见的琥珀色，用玉冠高高束起，身形修长，负剑而立，周身灵力运转，风度神采远非常人能比。
这个少年应有一双清透的浅色灰瞳。公公心道。
这个想法一出，连公公自己都惊了一跳，忙低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他。
皇恩浩荡，这哪能是他能去揣测的。
公公也是皇上身边多年的人了，最了解皇帝心思，此时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初祭仪式过后，立石、衅牲、祭酒、行拜跪之礼，一切承袭旧制进行。
景宣帝时方举觥倾酒，美酒在空中形成一条银线，缓缓流到青石板上，渗入石隙间。
这时，天边出现一处异色，霞红如火烧，似有什么破云而出。
众人失色，却见一只庞然大物，遮天蔽日，俄而红霞散开，金光四射，方看清来物。
碧羽血翎，展翼舒足，翔于九天，俨然是鸾凤！
“凤凰！是凤凰！”有人惊道。
鸾凤是百鸟之首，传说中的神鸟，象征吉瑞。不少人是第一次见此神物，就连景宣帝，也不禁停下手中的仪式。
那鸾凤于太庙之上盘旋了几圈，朝天长鸣了一声，万物为之震撼。
它足踏祥云，轻盈往下落，众人纷纷退开。
它缓缓落至景宣帝前，如有灵性般低下头，百官朝拜。
“皇上，这鸾凤可是神物，定是被天子真龙之气所引来，是祥瑞啊。”
长公公打趣道。
景宣帝手持着觥，看着眼前伏地的神鸟，若有所思。
谁知，就在此时忽生变故。
一把白刃破空飞来，挟带着冷冽剑光与杀气，直直刺入鸾凤前。
鸾凤猛地睁开眼。
“此非神鸟，而是魔物。”
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情绪。
不待众人弄清发生了什么，只见那鸾凤原本清澈澄明的眼睛刹那变得纯黑浑浊。
它被剑上灵力所伤，痛苦地仰首长啸，啼音凄厉，如有实质般穿透耳膜，直入大脑。
不少宫女太监抵不住，纷纷倒地。
黑色雾气从魔物眼睛溢出，庞大的身躯像一层薄薄的皮囊，“砰”的一下爆开，数团黑雾从里面破壳而出，四处分散，争先恐后朝人群多的地方去。顿时惊叫不断，哭声遍野。
其中从鸾凤眼睛溢出的，最为浓郁的黑雾朝最近的景宣帝袭来，景宣帝欲避开，却觉脚下寒意生起，牢牢将他定在原地。
眼看黑雾越离越近，越来越大，景宣帝瞳孔一缩。
极近的距离让他看清了黑雾中的东西。
——那里面嵌着一张张人脸，扭曲狰狞，黏腻恶心，“嘴”大大张开，仿佛在朝他狞笑。
景宣帝胃中抽搐，只想干呕。
“皇上！！！”
长公公惊慌大喊，跌着向他扑来。
黑雾近在咫尺。
“破！”
黑雾在眼前被打破，贴着皇帝而散，似有不甘般瓦解。
在魔气殆尽之时，景宣帝对上了一双琉璃般的浅色灰眸。
眼神很淡，在他身上一瞬而过。
刚刚面临生死之际，景宣帝只是想要逃离罢了，而现在，他却罕见地感到慌乱。
长公公方才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见景宣帝无事，忙扑上前将皇帝护于身后，扯着哑掉的嗓子喊道：
“护驾——”
少年修士转身想离开，冷不防被人抓住手臂，下意识排斥，转头往后看。
是景宣帝。
他像是看不出少年眼中的冷意与戒备，紧紧盯着他。
“你护驾有功，叫什么名字？”
少年对着他复杂的神色，片刻开口道：
“谢浮。”
远处尖叫从太庙里传来，打断了两人的相峙，景宣帝回过神来，放开了谢浮的手。
谢浮漠然抽回手臂，也不欲多留，几步飞上台阶朝太庙方向赶。
景宣帝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谢浮。”
两人快有交集了(探头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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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鸾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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