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疆感受到沈确在他后背的手僵住了。
他想解释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离他更近一些,方便照顾陪伴沈确。
但一时的紧张让舌头仿佛在口中打了结,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疆看着沈确收回了手,起身就要走,心里忐忑不安:完了,沈确不会觉得我对他图谋不轨吧?他不会生气了吧?!
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样才能挽回这个局面,便听到他不温不火地吐出了几个字:
“还不跟上?”
沈确的院子还是和宋疆刚来一样干净利落——啥都没有。就连那几块不那么单调的鹅卵石也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地基。
宋疆住的院子除了崭新外,基本和原来他在侯府住的并无二致,可以说是比照着还原的。可见主人用心良苦,且十分怀旧。
从前在侯府时,沈确怕宋疆遭人欺负,便将他放在自己身边。那时他的院子虽不说多么奢侈,但格外清新雅致。
宋疆清晰记着,在庭院内那颗玉兰树下,丰神俊朗的少年站在花雨和日光下,一姿一容便足矣捕获一颗炽热跳动的心脏。
如今庭院光秃秃得像是凛冬般孤寂,似乎从院内一角瞥见主人内心的荒凉。
“沈确……”
宋疆不知不觉唤了一声。
沈确在前方问声转身,静静地看着宋疆。
“这三年…你…过得如何?”
宋疆和沈确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他想从那双眼睛里再一次窥见那风光霁月的少年,但四下寻找,却也无处寻觅。能看到的只是那一双波澜不惊的深潭。
他其实想问沈确很多。
比如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发生了什么?为何忽然搬离侯府?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不告诉我……
千言万语也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化成了一句“你过得如何”。
沈确闻言笑了笑,道:“你觉得我过得如何?”
“本世子——大梁唯一异姓候长宁侯与平乐郡主之子,当朝丞相是我外祖父,皇后是我亲姨母,大梁内外无人不尊称我一声‘小侯爷’,富贵权势于我而言不过镜花水月。宋疆,你觉得没有你我会过得不好吗?”
看着宋疆无言相对,沈确道:
“所以,收起你的怜悯,本世子不需要。”
沈确一言既出,宋疆良久难回。
他明白沈确要强的性子是断不会让人察觉出他一丝落寞。从前少年相伴时情况还好,被宋疆磨得越来越能说出心里话。只是三年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不想被人靠近,像是披上了一层凶恶薄凉的外衣,好似如此这般就可以让人望而却步一样。
总归是他的不是。
“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我去给你沏壶茶。”
沈确扬起长睫,看着他那双波光粼粼的琥珀眼瞳,嘴唇紧抿,喉咙微动。
宋疆推开屋门,很是熟悉地将烧开的水先烫了烫杯盏,接着取出茶罐里茶叶,放在烫过的杯盏里,用三沸之水浸泡。
浓郁醇厚的茶香味随着热气飘散。
看着沈确不动声色地坐在他对面,接过茶盏后抿了几口,宋疆扬起嘴角道:
“云杉茶合该配杏仁酥。”
“美中不足往往就是人生常态。”
沈确回。
“再来几颗银杏果就好了!”
宋疆又道。
“世间事总不会顺从人意。”
沈确又回。
“许久未曾对弈了,我们手谈一局!”
“……”
日薄西山,晚霞的余晖从窗外透过来,满地橘黄。
宋疆的半边脸被橘黄色的光芒打着,五官显得格外清晰,眼睛此刻被余晖照耀,像是一个收集满瓶的琉璃,璀璨耀眼。
沈确一时恍了神。
“到你了到你了,沈确。”
宋疆抬眸一瞬捕捉到沈确慌乱撇开视线的影子,不禁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沈确将手里棋子放回,恼道:
“不下了,吃饭。”
二人对弈至太阳落山,也忘了几个时辰,下了几盘棋局。宋疆只知道自己要饿得不行了,看着美味佳肴上来后,就开始扒饭,就好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
这不禁引得沈确反思:难不成真把他饿怕了?
“你……慢点吃,不罚你了。”
闻言,宋疆抬眸。
“怎么?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沈确有什么特殊癖好。”
宋疆笑了笑,没戳破他。
“你的棋艺精进了不少。”宋疆道。
“毕竟……我是池丞亲传弟子。”
沈确年幼时格外痴迷棋术,当时大梁最负盛名的棋手除了当时的皇帝弘光帝,太子季延衡,便是丞相池铭德,且当时太子季延衡的棋术便是师传丞相池铭德。
那会儿魏太后还是皇后,并无实权,沈确也不能经常进宫和太子对弈,便找到了住在京城十里之外的丞相池铭德。
池丞颇具威名,是个传闻中严厉苛刻的老头,自然不会轻而易举收身份尊贵的世子沈确为徒。于是沈确缠了他足足一月,加上池丞的亲外孙宋疆的煽风点火,池铭德这才勉为其难教沈确下棋,但不许他对外言说。
“今日多谢你,我叫沈确,长宁侯府世子,你呢?”
十二岁的沈确风姿卓越,一姿一容尽显高贵和风度。他抬手作揖,对刚从书斋打完架灰头土脸的宋疆说道。
十一岁的宋疆不禁红晕了。因为他着实没做什么,只是照常在书斋里和几个同僚打了一架,池丞相知道之后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了,竟然随口便应下要教沈确棋艺的事。
当然,说完池铭德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我叫宋疆!万寿无疆的疆!”
沈确看着小炮仗似的宋疆,不禁笑了笑。
那双清澈见底的琉璃色眸子仿佛积攒了所有的光芒,璀璨耀眼,让沈确久久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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