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如雷贯耳,吵得殷稚忍不住蹙起眉。
缓过那阵劲儿之后,殷稚揉着嗡嗡作响的耳朵,嘴里不咸不淡地吐出评价:“幼稚。”
童泯:“……”
童泯藏在课桌底下的手捏紧了拳头,想憋点词出来反驳她,不巧上课的物理老师正好走到旁边,童泯不敢这个时候闹,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好我们看下一页。”
物理老师讲完一个知识点,转头发现殷稚桌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便停下教学问她:“这位同学,你的书呢?”
殷稚:“没领到,缺教材。”
发现面前是副生面孔,老师:“你新来的?”
“嗯。”
“那你跟童泯一起看一下。”老师说。
殷稚:“不行。”
教了那么多年书,这种要求被拒绝恐怕还是第一次,物理老师困惑:“为什么?”
殷稚如实答复:“因为童泯在我们之间画了条……”
“来!别浪费时间了,一起看吧!”
不等殷稚说完,童泯就火速把自己的教科书挪了过去。
她整个人倾到殷稚身边,冲老师卖乖地笑:“张老师您继续讲。”
张老师点点头,转头去讲台板书。
童泯劫后余生,闭眼叹了口气。
然而她刚松下紧绷的神经不过两秒,身边就冷不丁地传来句:“小狗。”
童泯一愣,不忿地开始冲殷稚磨牙:“你、叫、我、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殷稚那双灰色的眼睛看过来,她分明没有表情,童泯却生生从里面看出点讥诮,“越线就是小狗。”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童泯恼火道:“你再这么叫我,我就不给你看了!”
殷稚轻笑一声,斜支着头,没再说话。
好在一节课不算太久,一下课,童泯就带着书挪腾回了自己窝,趴在桌子上愤愤不平地生闷气。
好容易挨到上课,童泯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节是数学。
四班的数学老师陆锐是个不爱照本宣科的老师,他简单地把内容讲完,就在黑板上写些考试常遇的经典题型。
写完之后,陆锐一抬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看向贴在讲桌上的座次表:“听杜老师说你们班昨天来了个新同学……”
他逐个找起名字,视线最终落到卡纸的顶端。
“叫殷稚,是吧?”
殷稚刚抄完题,还没来得及演算,陆锐就手里拿着半截粉笔,冲她道:“咱们认识一下,来,这道题你上来解。”
殷稚以前压根儿就没怎么去过学校,正经念书的时间不多。
尽管空暇时会有家教上门一对一的补,但她平常行程太满,忙个把月以后又把知识全还回去了,最终收效甚微。
她答不上,也不爱浪费时间,干脆道:“不会。”
此时嘲讽同桌的机会,童泯当然不会放过。
殷稚话音一落,她就忍不住发出轻嗤:“这都不会?”
殷稚瞥她一眼:“你会?”
童泯随手从桌角那摞课本底下扯出一张没用过的草稿纸,用铅笔写下一个潦草的数字——13。
殷稚嘴角微动,纤薄的唇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扯。”
时间这么短,这样复杂的题一眼就能扫出答案,除非她是计算机成精。
“爱信不信。”童泯抱着臂,靠上教室的后墙,看起来胸有成竹,“咱们等着瞧。”
殷稚不会这道题,陆锐也没为难她,转头又抽了另外几个人上去作答。
课堂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水笔摩擦的沙沙声跟草稿纸翻动的声音,大约过去十几分钟,陆锐开始公布答案。
“咱们来看第一道题。”青年教师的声音洪亮,“这道题通过数列的递推与通项方面的知识点,可以得出该数列是等差数列……”
“……因为n大于12,最后得出n的最小值为13。”
“所以这个题的最终答案是,13。”
陆锐给大家演示过一遍解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题还算比较基础的啊,现在不会的我也不怪你们,但是这节课之后,这题就算我讲过了,你们记住……”
讲台上,陆锐还在说话。张通忽然凑过来,悄悄跟殷稚道: “千万别跟童泯比数学,比不过的。”
殷稚对别人的事向来没什么兴趣,只是她不吭声,张通也就兴致勃勃地接了下去,说出几个威风赫赫的名号:“咱们童泯,数学杀手,竞赛冠军。”
殷稚:“是吗。”
张通郑重地点头,又开始说起童泯曾经的辉煌战绩:“数学单科年级排位第一,奥数竞赛一等奖,咱们四班的骄傲!”
殷稚朝身边看了眼,发现童泯桌上的书都跟他们不是同一本,大家都是学校统一分发的教材,唯独这人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奥数题集。
而且这半节课一直在写,从第一眼扫过黑板以后就没再抬过头。
殷稚恍然大悟,原来坐她隔壁的还真是个人形计算机。
四十分钟流逝得悄无声息,下课铃响之后,陆锐拍了拍讲桌,提醒大家道:“这节课的题还有不会的同学,记得下来多问多看!”
“过几周学校要对咱们高二年级进行一次摸底测验,你们正好也借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离高考还有多大差距!”
听到这个灭绝人性的消息,教室里很快怨声载道。
“怎么刚开学又考啊……”
“我已经死了。”
“这波、这波是兵不血刃,七中杀我……”
陆锐被这群孩子们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不过还有正事,陆锐没多在四班逗留,他冲童泯招招手,带着自己的课代表去了办公室。
童泯走后,殷稚拍了拍张通的肩:“下节什么课。”
张通:“英语。”
殷稚想了想,又问:“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张通奇怪:“打游戏啊,你没带手机?”
殷稚理所当然:“对游戏没兴趣。”
“只有这个。”张通从桌肚里摸出一本漫画,“要么?”
童泯抱着今天的数学作业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发现殷稚正在看漫画。
那本漫画套着粉嫩嫩的封面,上面画着个金发碧眼的欧风萌系少女,标题用一串彩色的花体字印刷,整个看起来很有古早的味道。
童泯再三确认,那是十年前流行的一本充斥着三男一女狗血剧情的玛丽苏少女漫。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眼殷稚,匪夷所思地询问:“你喜欢看这个?”
“无聊。”殷稚对着那满篇的伤痛台词面无表情地说。
童泯:“……”
殷稚似乎并没有听课的打算,直到上课铃响,四班的英语老师顾岩走进教室,童泯都没见她把漫画收起来。
她好像压根儿不知道什么叫课堂纪律,又或者说根本没把顾岩放在眼里,看漫画连遮都不知道遮一下。
最终那本少女漫被英语老师发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意外地被无情的人形碎纸机·Mr.顾,撕成一片片的纸花,一把散进了垃圾桶。
顾岩扔完纸屑又折回来,敲了敲殷稚的桌子:“下课到我办公室来。”说完,他又拔高声量,“现在我们做一套随堂阅读测验,下课后我会收上来批改,所以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
张通转过头,碍于正在上课,他只能压低了声音冲殷稚哀叫:“姐姐,那可是我的漫画!”
童泯怔道:“那漫画是你的?”
“是啊!”张通泫然欲泣地说,“那么多年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童泯:“……”
童泯心说张通不愧是七中第一狗仔,连癖好都如此与众不同,瞧他悲痛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岩刚刚撕了他家族谱。
殷稚最受不了他人的哭闹声,她烦躁地蹙起眉:“着什么急,到时候买本新的还你。”
张通的情绪依然焦灼:“那可是限量典藏版的,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
童泯:“……”
居然还是限量典藏版的。
这场面似曾相识,她转过头去想看殷稚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果不其然,下一秒殷稚从桌肚里摸出了她的手机。
又是那句熟悉的话:“扫个码吧。”
童泯:“……”
张通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说:“我不要钱!我就要那本书!”
“行。”殷稚波澜不惊地收回手机,“过几天给你找。”
张通:“我才不信!”
殷稚懒得跟他争辩,默默摸出抽屉里的手机。
Y:。
殷稚发消息过来的时候,季冉正好在看手机。消息列表里突然窜出一个红点,瞥见备注的那一瞬,殷稚还有点出乎意料。
殷稚一般不主动跟人联系,除非有事。
季冉:怎么了?
Y:帮我找本漫画。
季冉:漫画?
季冉:什么名字?
殷稚仔细回忆了一下封皮上那串花里胡哨的字。
Y:《恋你成瘾:腹黑校草放肆宠》
季冉缓缓打出一个:?
季冉: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漫画的?殷叔知道吗?医生怎么说?
殷稚很不耐烦:有病吃药。
求人帮忙还这么理直气壮,也就殷稚跟她熟才没翻脸。季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是上辈子欠她的。
季冉:成,改天请我吃饭。
Y:知道了。
季冉转头跟家里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帮她找上漫画原作,买下了漫画家手里的残本,又发消息让殷稚自己定个时间来拿。
今天不是周末,殷稚只能趁着下午走读生放学偷溜出来。
季冉是亲自来的,殷稚走出校门,季冉正倚在树下等她。
头一次见殷稚换下那些或华丽或新潮的衣裳,季冉拿手机抵着下巴,歪头打量了殷稚几眼,觉得有些新奇。
所有人的校服都一样,乍一眼看不出什么区别,这会儿又是放学时段,季冉原本还担心找不见她,但耐不住殷稚模样出众。
季冉发觉,哪怕如今脱离了镜头跟闪光灯,这人都依旧惹眼得很,连这种红白相间的运动装都能被她穿得别具一格。
季冉拿来的漫画虽然外面那层薄膜没有拆,但封皮跟上午张通拿给她那本是一模一样的,应该不会有错。
殷稚:“谢了。”
她拿了东西要走,却被季冉拦下:“诶,你等会儿!”
殷稚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只见季冉搓了搓手:“殷殷,礼尚往来,你也帮我个忙呗。”
殷稚:“说。”
季冉掏出一份文件,把文件夹在掌心,双手合十,上香似地递给殷稚:“这是咱们设计专业的作业。”
殷稚看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反问:“你知道我一份设计稿多少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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