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一份设计稿多少钱吗?”
季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咱们从小玩到大,你不至于还要跟我谈钱吧?”
其实也不算从小玩到大,季冉十二岁离开欧洲之后,她们几乎都没再见过面,全凭一根电话线将两人的友谊维系至今。
不过季冉现在这么说,殷稚也没否认,反倒起心思跟她开起玩笑来。
“这很难说。”殷稚摊手道,“毕竟家里禁止我接私稿。”
“你画完不收钱不就不算接喽……”季冉扯着她的衣袖黏黏糊糊,“大致图形我已经设计好了……就那么一丢丢小细节,你没那么无情无义的哦?”
殷稚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然后掀起眼皮:“小细节?”
季冉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这不是,灵感枯竭期嘛。”她说着,佯装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方的表情。
殷稚的目光里审视不减,季冉又干咳一声,心虚地揉揉鼻子,总算不情不愿地说了实话:“打游戏给耽搁了。”
殷稚懒得追究,她合上文件夹说:“知道了。”
“对了,”季冉想起什么,又忙不迭地提醒她,“你千万别又跟狗撒尿似的到处做标记啊!我们院老教授千年的狐狸可精着呢,给他看出来可就不好了。”
殷稚笑了一声:“什么破比喻。”
“难道不是?”季冉数落她,“这圈里人谁还不知道你啊?到处盖章,简直乾隆再世!”
殷稚心说倒也没那么夸张。
她是喜欢对自己的东西做一些标识,但那些标记都是隐藏着的,如果不花时间去深究,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殷稚:“什么时候交。”
季冉:“下周二。”
“行。”殷稚点头,“到时候来拿。”
季冉卖乖地冲她笑:“那就麻烦你啦。”
殷稚拿着书径直回了教室,班上空荡荡的,只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都去吃晚饭去了。
张通这个点还没有到教室,殷稚索性直接把书扔进了他的抽屉,开始帮殷稚画起设计稿。
童泯听见她扔书的动静,往张通的抽屉里扫了一眼,是熟悉的粉色封皮。
张通不是说绝版了吗!
童泯惊讶地往身旁看了眼,同桌的殷稚埋头拿铅笔不知在纸上画着什么,看起来很忙。
张通回来看到那本新的漫画书时简直欣喜若狂,因为这回他拿到的不仅是限量典藏版,拆开里面甚至还多了作者的亲签!
张通惊叹:“姐姐你是怎么买到这本书的?居然还有太太的签名!我的天呐!我要幸福死了——”
殷稚闷头拿着铅笔在作业本上打起花纹草稿,漫不经心地应道:“问原作者买的。“
童泯听得笔尖一滞:“……?”
不光是她,张通也被这话给镇住了。他哑口无言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我草,姐姐你认真的?!原作者?你认识她?!”
“不认识。”
张通不信。
肯定是认识的,不然一个下午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把一本绝版的书给找来!
张通宝贝似的捧着漫画,片刻不停地叽叽喳喳,逢人就一通显摆。
殷稚被吵得头疼,跟张通说过“安静”,然而张通依旧乐此不疲。她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只能掏出身上的蓝牙耳机隔音。
殷稚的坐姿十分不正经,她踩着板凳上的铁杆,将稿纸贴在膝盖上,躬着背,半个人都倾在过道里。
有点像个艺术家。
童泯余光瞥见边上隐约有个晃动的影子,她偏过头去瞧,发现殷稚正抿着唇,拿笔的左手支着脑袋,右手的五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敲。
那动作是童泯所熟悉的、练过钢琴的人才会有的指法。
童泯盯着她的右手观察了一会儿,断定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学过钢琴的。
殷稚的五指纤长,白若葱根。尽管骨节分明,看起来却十分柔韧。
而且,她也不是毫无规律地乱敲。假如桌上有琴键,一定会在这时候拼凑成一段悦耳的旋律。
视线上移,童泯又看见她用来隔绝自己与外界的耳机——
原来殷稚正在敲她耳机里播放的歌曲。
只可惜桌面究竟没有琴键,童泯并不能靠她在课桌上随意敲的那一段分辨出殷稚耳机里放的什么歌。
不过童泯也没有去问。
毕竟。
她跟殷稚,水火不容。
整整四节晚自习,殷稚不断地在草稿本上反复涂抹构思,直到下课。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涂画的她跟一如既往要将自习延到作业写完的童泯。
班上值日的同学打扫完教室,临走前一拍门口的瓷砖提醒她们:“殷稚!童泯!我要锁门啦,你还不走吗?”
两人这才摘了耳机,开始收拾东西。
晚自习回寝的路上,童泯察觉她新同桌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自己。
眼看她已经尾随了她四层楼,童泯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奇怪地审视殷稚:“你跟着我干嘛?”
殷稚面不改色地答:“谁跟着你?我也住这边。”
她去教师办公室报到之前就已经收拾完自己的寝室了。
两人又一起走了一段路,直到停在同一间寝室门口,殷稚跟童泯才出乎意料地发现原来对方不仅是同桌,还是这学期的新室友。
殷稚:“……”
童泯:“……”
认知到这一点的童泯差点把手里的钥匙折断。
不想面对这残酷的现实,童泯开门之后径直钻进了洗手间。无视寝室里另外一个人,三下五除二地洗漱完后,童泯立马翻上了自己的床,将自己与世隔绝。
殷稚在书桌前默默地把底打完,才拿着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从浴室出来后,殷稚收到一条消息。
殷先生:如何。
第一眼看到殷哲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殷稚还有点不明所以:什么。
殷先生:学校。
Y:还行。
不过她试着跟叔叔商量。
Y:我能搬出去吗。
她发过这条消息之后,也许是手边有事,殷先生没有回。
殷稚看着屏幕等了一会儿,殷先生才又发来消息,这才是一条简短的语音。
殷稚不慌不忙地从枕头底下摸出耳机戴上,点开语音条,耳畔很快传来男人低沉而略带笑意的嗓音:“不可以。”
他说得轻慢,却不容置喙。
殷稚:“……”
殷哲向来说一不二,她劝不动,毫无办法。
不过被拒绝之后,殷稚也没有太烦躁。
童泯很早就上床了,企鹅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自从童泯给明佳奈说过上午的事情之后,明佳奈一直提心吊胆,生怕童泯会忍无可忍跟殷稚打起来,闹出人命。
明佳奈:怎么样了?
明佳奈:你跟那拽姐。
童泯看着屏幕上“拽姐”那两个字就忍不住冷笑:好消息,继同班同学同桌之后,她又成为了我亲爱的室友。
明佳奈:……
明佳奈忽然就无话可说了。
她顿了顿,继而由衷地说:……那你俩还真有缘分。
童泯:放屁。
童泯深觉晦气:那也是孽缘。
童泯被“缘分”两个字气到,不想再跟明佳奈多说,她撤出跟发小的聊天小窗,瞥见班群里正聊得火热朝天,小红点里的数字不知不觉就翻到了99 。
童泯进班群完完整整地把上百条群消息记录都滤了一遍,本来是怕错过什么要紧的事,谁知大家的话题不外乎又围绕着某个扎眼的人。
张通:我今天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打听情报。
张通:很可惜,不光咱们年级,全校好像都没有认识她的,不知道她以前在哪里读书。
[体委]傅绍徐:会不会是别的市转过来的?
张通:不知道。
很快有人质疑。
[同学A]:不知道?通子,说好的“万事通”呢?
说起来张通从初中开始就热衷于学校里的八卦,上到校园怪谈下到操场厕所附近哪里有个蚂蚁窟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五年来的校园狗仔职业生涯里第一次碰壁。
张通:我是人又不是半仙,这他妈一点线索也没有,交给侦探都难办好吧?
[同学B]: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呢?
同学B这条一发出来,班群里骤然诡异地沉默了一阵,大约过去十分钟,才又有人冒泡。
[同学A]:别说,今天那阵仗,我还真有点不敢。
[同学C]:确实,她连老杜的面子都不给,感觉不太好相处。
[同学D]: 1
[同学E]: 2
……
[同学F]: 身份证号码。
这个班群是高一下册刚分班的时候班上同学自主建的,没有科任老师,大家说话都很自在。
关于新同学的聊天持续没多久,几个男生又在里面吆喝组团开黑,之后又是一系列关于游戏的话题。
童泯的生活作息不错,第二天照常起很早,然而没想到某人比她起得更早。
不知道是不是没住过校,殷稚一点群聚生活的经验都没有,她床上没有床帘,童泯下床的时候,发现她对面的床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连床被都打理得整整齐齐。
早晨清凉的风贴到身上有些发冷,童泯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似乎也没有人。
她起这么早?
这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童泯刷着牙,脑子里不禁回忆起初中的时候,学校里也有过这样的人,不过以男生居多。
抽烟喝酒烫头打耳洞印纹身一样不落,平时看着还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他们的常态就是打架旷课,住校生更是能躲瞌睡就躲瞌睡。
起这么早,童泯隐隐觉得这不符合她心里殷稚“不良少女”的人设。
殷稚究竟符不符合童泯心中的不良人设,这并不重要。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这身打扮落到恒阳七中教导主任眼里,那就是活生生的不良校霸石锤。
恒阳七中的教导主任姓苏,生得一副凶相。最关键的是,他还有人群之中最为显眼的发型——光头,脑门儿上连一根毛都找不到的那种。
因为是个秃子,而且脾气臭得不行,所以七中莘莘学子都在私底下亲切地称呼苏主任为“花和尚”。
花和尚平时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还不遵守校规校纪的学生。
早上七点不到,花和尚就一如既往雷打不动地蹲在教学楼底下逮人了。
“那边那个!校服怎么穿的?拉链拉好!”
“还有你!校规说过教学区禁止疾行!还跑那么急!狗撵呢!”
路过一楼大厅的学生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一清早的火气这么大,不愧是苏主任……”
身边的人打断他:“快走吧,早自习快迟到了!”
作为昨天刚入校的新生,殷稚并不知道恒阳七中里还有这么号人物。她浑然不觉自己早已进入苏主任的视线,花和尚在看到殷稚的第一眼就眯起了眼睛。
“那边那个披头散发的女生!你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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