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九栀梳洗完毕后,先去坤和宫向越皇后请安。从坤和宫出来,又特意绕路去了趟南湖,前天夜里她就看见荷花绽了几朵,不知这两日间有没有全开。
朝阳之下,花色娇艳,碧绿的荷叶连天。
她走近湖边,一阵扑鼻的清香袭来,湖里还多了两只互相追逐嬉戏的鸳鸯,色彩斑斓的羽毛在朝阳下格外绚烂。
“夏小姐要是喜欢,奴婢去为您折两支,带回去插瓶也是极好看的。”英华宫的宫女紫菀瞧她流连,出言说道。
落英殿之前一直没人居住,屋子里没养花草,是少了点生气。
“我自己来吧。”九栀走过去,挑挑选选,折了三支。
这几朵荷花才半开,但每朵都有碗大,花瓣上还有晶莹剔透的露珠打滚。
太阳渐渐出来,天开始热起来,几人也玩够了打算回宫。
夏九栀和冬绥走在前头,冬绥算着日子,悄声和九栀道:“小姐,家宴那天皇后娘娘说凌王第二日便会来向您赔不是。这都两天过去了,我们连他的面都还没见着。”她忍不住噘嘴埋怨,真是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九栀垂眼看着怀里的藕花,并不在意冬绥的话。
联姻本就不是她所愿,既然凌王有意躲避,她断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纳贡结束就该回去了。就算最后献帝和父亲问起来,和自己也没有半点关系。
想着,九栀半眯着眼看了眼这座皇宫。
红墙朱瓦,四方天地,处处都是规矩,哪里有银粟山城的日子快活。
“想他做什么,还不如回去早些把花儿养起来。”她粲然而笑,加快步伐,腰间的白玉佩环叮咚作响。
冬绥虽不满,瞧她跟没事人似的,也不再多说。
临近英华宫时,冬绥瞧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走来,不免多留意一眼,似乎有些眼熟……
“咦!那人不是……小姐,你看那儿!”冬绥想了下,立即补充一句:“是竹林里遇见的那个人!”
九栀一愣,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为首的男子身着墨色华服,长发束冠,棱角分明的面庞英俊无俦,宛如神祇。他步伐从容且稳健,正向她们走来。
“是你?你怎么……”九栀错愕,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江离昧剑眉微挑,低头打量她。她身量刚过他肩,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莹润的耳垂,弧度美好白皙细腻的脖颈。
九栀怀里还抱着几只刚摘的荷花。芙蓉初发,风为裳,水为佩,姿态曼妙。几只荷花几乎把她下颌都遮住了,白净的脸颊正贴在花瓣上。
“见过凌王殿下。”这时,紫菀和另两名宫女跟了过来,她们见到男子,连忙躬身行礼。
九栀彻底怔住,一时没回过神来。
江离昧不由分说地拽住九栀的衣袖,将她往自己身边领,压低声音道:“跟我来。”他的声音如一贯的低沉,语气不容人拒绝。
“你们退下吧。”说罢,他瞥了紫菀等人一眼,吩咐道。
九栀站在他身侧,两人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他身上好闻的伽南沉气息若有似无,她忍不住偷偷多闻了几下,抬眼时正好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不知怎的,九栀心跳忽地就漏了一拍。
一切发生的又快又突然,让人来不及思考,她鬼使神差地跟他走进英华宫里。
站在落英殿庭前的老桃树下,九栀有些手足无措,她紧紧抱住怀里的荷花,慢慢回过神。
江离昧就坐在桃树边的石凳上,神态冷漠,他光是往那一坐,浑身自有一股震摄人的气势。
他迟迟不说话。九栀耗不过,咬了咬下唇,壮着胆子问他:“怎么?凌王殿下这是来向我赔不是了吗?”
“何错之有。”江离昧没有半点歉意。
“你……”站在边上的冬绥听到了,不禁气出了声。
九栀渐渐冷静下来,她把荷花递给冬绥,让她带回屋里去。她道:“我来这一趟,也算是因为你。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
“所以,你在等我。”江离昧冷不丁地道,“今日我来只是听从母后的吩咐。另外,我对联姻没兴趣。”
见他误解自己的意思,九栀连忙解释:“我没有等你,我也是听从父亲的意思才来的!”
“既然话说明白了,我走了。”江离昧一拂衣摆,起身准备离开。
夏九栀心里有点愤懑,看着他的背影,她突然又想到了那日,下意识追问:“是不是因为她……”
江离昧闻言,立即顿足,但未回头。他的声音听不出半点喜怒:“竹林之事,不准再提。”
夏九栀红唇翕动,她道:“如果是因为她,你没来,我不怪你。”
想来他是去竹林里祭奠亡妻后,心中难过,才不愿去家宴见自己吧。
九栀还记得那天见他时,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她不解,江离昧明明未曾婚娶,为何会有亡妻……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
听到她的话,江离昧犹豫了下。
他回头,见九栀仍站在桃树底下,一动不动,仿佛是做错事等着被责罚的小姑娘。
“过来。”江离昧道,“这地方呆得让人生厌,我带你出宫走走。”
夏九栀有点意外,问:“去哪儿?”
江离昧没说话,自顾自向英华宫外走去。
·
江都的热闹远远超乎她们的想象。
冬绥很快忘记早晨的不快,跟江离昧的侍卫走在前方。路上她东张西望地瞧个不停,心里暗叹,江都不愧是诸国之中号称最繁荣富庶的都城。
“陆大人,你知道江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还有好吃的。”冬绥跟在陆明仰身边,一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陆明仰是江离昧的贴身护卫,骨架生得宽大,但身材面容瘦削。腰间佩剑,不苟言笑。
“都可以。”陆明仰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干净利落地回答。
“哼,不愿意说拉倒。”冬绥觉得他在敷衍自己,腮帮子鼓鼓。刚走出几步,又忍不住说:“陆大人,那我们这是往哪儿去啊?”
“往前走。”
“……”
从宫里出来后,夏九栀反而心不在焉。对于江离昧的过往,她愈发好奇。
心里有心事,她对外面的事物都提不起兴致,默不作声地跟着江离昧。
“你害死了我丈夫,还要狡辩!”没走多久,他们听到前方的人堆中传来女人的喊叫声和哭声。
府衙的官兵都来了,正将路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殿下?”陆明仰停下脚步,看江离昧的意思。
“过去看看。”说着就往人群中走去。
领头的官兵一下子就认出江离昧,主动在人群里为他辟开一条路,而后领着属下齐齐下跪行礼:“见过凌王殿下。”
“发生何事?”他的眉眼冷峻,淡漠疏离,拒人于千里。
官兵将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闹事妇人的丈夫前天在鹤年堂买了根雪参,回去服用后,暴毙而亡。那妇人抱着家里的小孩找上门来,说药坊卖假药,要当众讨个说法。但鹤年堂的掌柜拒不承认,双方各执一词,报了官。
妇人听到王爷来了,试图跪走过来。她头上缠着布巾,脸早就哭花了,哽咽不止:“凌王殿下,求求您为民妇做主!民妇的丈夫吃了鹤年堂的雪参死了!尸身还在家中,尸骨未寒!求求凌王为民妇的丈夫做主啊!”
听到她的话,鹤年堂的掌柜也着急:“殿下明鉴!休要听她血口喷人!我们鹤年堂售卖的雪参每年都是在银粟山城拿货,这么多年了!从未出现过吃死人的事!”
“我丈夫前日在你这买雪参的方子,还有吃剩的雪参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妇人双眼通红,指着官兵手里的方子怒道。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双方再次争执起来。
“休得无礼!”见状,陆明仰上前一步喝道。他声音森寒,声量不大,却有些骇人。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偶尔听闻几声啜泣与叹息。
从官兵手里取过雪参和方子,江离昧看了一眼,随之递给夏九栀,轻描淡写道:“你怎么看?”
众人惊讶地看到,凌王竟然转向身边的女子问话。
素闻凌王不近女色,弱冠之年还未娶妻纳妾,甚至连通房丫鬟都没有。此时竟会和一名女子同街出游,实乃江都之罕事。
夏九栀听完来龙去脉,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接过那半截皱巴巴的雪参,很快就认出这并不是银粟山城所产,只不过两者长得十分相像,不仔细辨认,难以发现。
祖辈以来,山城的百姓就以卖药为生,断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但她无奈于眼前发生之景。
且江离昧还主动询问自己,九栀垂下眼睑,只得道:“其中应该出了什么差错。”
“那你打算如何解决?”江离昧不容她退却,又一个问题向她抛去。
夏九栀一时进退两难,她的手掌微微收紧,一咬牙,道:“我来查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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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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