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璟晟的微信名是“H”，头像是自己的照片——坐在电脑前回头的一瞬间。男人穿的休闲，看背景应该是在家，动作自然放松，更像是被人偷拍的。
江宁在好友申请的位置打打删删，最后还是只留下了两个字，江宁。
霍璟晟很少理会私人微信。
曾有不少人打着“天使投资”的幌子想在华晟横插一脚，不过霍璟晟自己是技术起家，从研发到宣传都是一手包办，所以漠视是他一贯的做法。
在 H 市闯荡至今，真心相交者寥寥无几。那些穿梭于名利场中，**毫不掩饰、浮于表面的年轻人，他见过数不胜数，唯留满心疲惫。
在陶乐真的车上，霍璟晟处理起了工作，秘书邱霖给他发来明日月度经营会的时间安排表。
已至年末，今年营收比去年翻了近十倍，人员市场都在扩大。上周五天工作日他感觉只睡了几个囫囵觉，睁眼闭眼都在和研发团队对程序进行断点调试，和错误代码的修正。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一下——好友申请，霍璟晟顺手点了通过便放下。
华晟并非霍璟晟独自创立。
大学期间，霍璟晟兼修商科及计算机双学位，凭借满分的 GPA 崭露头角，赢得导师的青睐与器重。
导师对于他毕业后的商业规划赋予重望，并成为了华晟的投资人之一。
沈翌实在是不想再听乐真骂他俩骑车的事，于是选择转移火力，将枪口对准霍璟晟。
“你别光骂我啊！当时你是没看见，霍璟晟都这样了，还在诊室门口给人家小男孩留微信。还是私人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给人能给私人微信了？”
“你不觉得这事很可疑吗？”沈翌装模作样，分析的一本正经。
陶乐真像是不信，“你快别装了，怎么？你看着给的？”
“真的是我看着给的，不信你问他。”
霍璟晟听着拌嘴的两人，在后面不做声。
陶乐真从后视镜那里看他不知道拿着手机在看什么，特别专注，好像压根没听见沈翌编排他。出声喊他，让他这几天别去公司了，多休息休息。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见，霍璟晟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江宁进宿舍时，尹乐珩一帮子人正坐在桌子前叽里呱啦地背英文，不知从哪传来的假消息说明天最后一门的考试选词填空是课本原题。
江宁看着乐，他英文也不好，小时候母亲养活这个家就已足够辛苦，磁带都很少听，更别提给他买MP3这种电子设备了，勉勉强强估计也就能过个及格线。
月度经营会开得各部门负责人手脚发麻，霍璟晟穿着Celine的西装坐在主位写写划划，时不时地摆手暂停，表示数据对不上要求核对重查。
市场部汇报的提案，霍璟晟也只是神色淡淡，摆出一副不认可的态度，让市场总监重新思考切入点。
会议一直从下午两点持续到晚上八点，霍璟晟掏出手机想起乐真昨天在他下车前让他今天多报备伤势恢复情况。只好在群里发消息敷衍说一切正常。
上面消息很多，霍璟晟懒得看，大多都是沈翌在里面自言自语，乐真偶尔回他几句，霍璟晟不知道沈翌天天哪来这么多话。
江宁对飞行器一直有兴趣，有时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和导师讨论研究方向，导师赏识他，将他往上推荐见到学院大拿，五年前副院长还不是副院长——还是霍璟晟的正牌导员。江宁进门时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
他和尹乐珩当时正要参加第二十一届中国大学生电子设计大赛，课题选的是无人机低空飞行。
江宁没辜负期望，在设计大赛上拿了三等奖。对于初露头角的大二学生来说，志满意得。
如今正值寒假，江宁本也不想回家，于是在杨导问他有没有兴趣来他的课题组做课题时，江宁想都没想的便答应下来。
同组的基本为大三的学长学姐，江宁在一众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不是热爱，在杨导手下干活简直一种折磨，咬着炸鸡汉堡，江宁对这段日夜颠倒的日子，感到头晕眼花，两眼发黑。
“别抱着电脑东倒西歪的了，明天我去华晟，你们也去参观，如果可以顺便汇报一下各自的进度。”杨导拿着H大发的百年校庆纪念杯，给大家宣布了这件事。
杨导是华晟的首席科学家，在公司成立之初就帮霍璟晟梳理产品规划与流程。
“我草，我不是在做梦吧，去华晟！”前脚杨导刚关上教室门，后脚屋内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了话。
江宁听到他们的讨论，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明天的目的地究竟是哪，正盯着电脑屏幕上报错的程序发呆。
他本次想通过这次无人机的自我检测，保证年轻用户也可以轻松查看、自主测试无人机内部软件情况。
“我是整不了了，我下班了，要不然明天灰头土脸的，江宁，我们走了啊”。
江宁抓着头发点头，在杨导再次告诉他明天去华晟穿的正式些时才轻微瞪大了双眼。
代码依旧无法运行，江宁摁上笔记本电脑时眼中充满了血丝，他在教室目前看起来只是静静的。
与其他人一样又不同。
江宁有种割裂感。
他从冰箱翻出来一根黄瓜麻木地咬，在心里盘算着明天再见霍璟晟应该如何。
对他来说，明天的见面既不是刻意安排，也不是偶遇，更像是一种“巧合”，或者大家口中的“缘分”？想到这里江宁笑了笑，又能见面了，谁让他们师出同门。
他没有吃别的，侧卧在床上点开了霍璟晟的对话框，石沉大海的消息让江宁心烦意乱，转而他点开了霍璟晟的头像，青涩的面庞上坚毅的眼眸让江宁一时看着出神。
江宁家在H市二环以内。长条状的构造，江宁的房间在阴面，而阳面的屋门被紧紧锁着，很久没人住了。
江宁一开家门就攥着钥匙径直右拐，把自己关在屋里——他至今无法接受母亲的离世。
华晟，地处H市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霍璟晟那时并未因地皮将公司落在郊区，企业建筑风格是天然的名片，蓝天白云映在全幕墙玻璃上，依山傍水，看得人心情舒畅。
江宁四人脖子上挂上了黑色的访客证，证的外圈烫了一层金边，江宁摸着表层有质感的纹理迈入华晟大门，觉得自己像是短暂获得了某种新的身份。
通过闸机后经理带几人直达顶楼参观。华晟内部的装修是一体色极简风，霍璟晟当初并未将一切都丢给设计团队，从装修风格到墙面颜色乃至窗户玻璃的选材，他都亲自一一敲定。
研发楼层与其他部门分隔开来，经理逐一介绍引得众人纷纷小声讨论起来。
参观结束时，杨导还没回来。经理安排几人在闲置会议室小坐。浅聊几句后几人抱着电脑准备面对不知是否会有的汇报。
江宁对于自己代码的问题依旧一头雾水，坐在位子上开始用牙咬手指上的死皮。
“璟晟，这几个孩子可都和你当年差不多，只不过最近拿了几个小奖项，有点心浮气躁了，还是需要你这个师哥好好指点一下。”
“老师，您眼中的小奖可是省赛的金银奖了，让他们高兴高兴也无妨。”闻声见霍璟晟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江宁赶紧跟着几位学长一起站起身，他离霍璟晟最近，在起身带起的风里恍惚间闻到了似有似无的冷冽山泉香。
“霍总”，几道声音重叠响起，江宁像有点反应慢半拍，尾音还落在空中时，霍璟晟已经摆手让大家坐，他在杨导面前收起了一部分盛气，休闲装套在身上混在江宁他们之中一点也不违和。
“不用叫霍总，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当初也天天被杨导数落”，他没直接坐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将会议白板点亮。“不聊别的了，从哪位开始？”
江宁有点急，他今天穿了件普通的光面黑色棉服，会议室的空调温度有些高，攥着鼠标的手开始出汗。
他从头到尾一行一行地往下看，头都敢没抬，耳边是霍璟晟针对程序设计的细节之处的连连发问、师兄紧张万分的回答和大家记录的唰唰声。
江宁年纪小被排在最后，下一个即将轮到他。他低头强行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屏幕上黑底白字的代码看的他头皮发麻，只觉得手心里的汗越积越多。
盯着编译日志他发现循环条件设置错误，江宁迅速改完试了一下，成功了。顿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江宁抬头看了眼霍璟晟的方向，好在对方并没有观察到。机会难得，江宁刚刚已经在想要是解决不了要怎么说，他不想交出连自己都不满意的答卷，尤其是霍璟晟还坐在下面。
“我目前关于无人机云台自我检测的进度就是这样”，江宁将PPT滑到最底，大致完整叙述了流程与他的整体想法。
老师与霍璟晟都没回话，江宁把手汗抹在裤子上时瞟了一眼霍璟晟，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对江宁的课题有什么想法。
“是怎么有云台自检的想法的？”
“我当初和舍友第一次参加设计竞赛时，我们的无人机报错系统一直在闪红灯。因为不熟悉，所以排查了很久，借此我认为我们的产品不应该只面对有使用经验的用户”，江宁抿着唇，直视像霍璟晟，显然对自己的想法有十足把握。
“璟晟，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是不错的想法，老师。目前大多数公司对无人机的使用设置门槛过高，而忽略了普通用户，如果我们能拿下这一部分潜在市场，能够更大范围的扩大产品覆盖度，这也是我们项目团队最近优化的方向”。
霍璟晟在这次汇报里，主要是针对大家的问题进行修正。现在反倒是嘴角带笑的肯定江宁的想法，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江宁顿时便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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