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
阳光不那么热烈,也不过分阴冷,恰到好处的透着暖意。
许乐意伸了个懒腰,听着集合的哨声站到了队列里,余光瞥到后方低着头的那个身影,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他想不起来。
队列前方,脖上挂着哨绳的男人絮叨着注意事项。
“欸,许乐意,你发什么呆呢?都解散了还不动。”
“没发呆,想事儿,”许乐意收回眼光,看向一旁盯着他看的人,“对了,洪茗,你知道刚才站队列末尾的那个男生是谁吗?”
被叫做洪茗的男生一挑眉,问道:“哪个?”
“就……”许乐意想指给他看,可左右找了一圈没看见,他一时愣住,沉默了一下,摇头,“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洪茗也没有多在意,只点了点头,“那行,我和徐洋打球去了,你自己多注意点。”
许乐意表情一僵,木直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这算是一种承诺。
得了承诺,洪茗也不过分纠缠,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跑向球场。
许乐意找了个靠近球场的位置,躲在树荫下看他们打球。
虽然这些运动他不能做,但看看还是可以的。
许是看的久了,脚有些酸,许乐意四处张望着,考虑是找个地方坐坐还是回教室时,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伴随着头上的阵痛。
“我靠赵立!你长没长眼睛啊?看不到这儿有人啊?”
“有本事你自己来啊!谁让他靠这么近,砸到了不是他自己活该?怪的着我吗?”
“行了别吵了,我先去看看……”
……
许乐意睁着眼,视线里一圈一圈的黑色光斑,刚想坐起来,就觉得一阵反胃。所幸不知道哪位好心人扶了他一把,许乐意才改坐为蹲,慢慢缓着眩晕。
“抱歉。”
什么?许乐意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然后自己额头的头发被拨开。
“他没事吧?”洪茗走过来问。
许乐意捂了下眼睛,勉强能看清了,他看向方才扶他的男生,目光一顿,才发现是他方才看见的那个男生。
男生看了他一眼,扭头看着洪茗,“肿了,我带他去医务室。”
“行。”洪茗点了点头,对着许乐意问道:“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假?”
许乐意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跟在男生身后离开了操场 。
可能是因为晕的有点犯恶心,他走的很慢,却意外的没有落下太远,和走在前面带路的男生只隔了两三步。
低着头盯着掌心,粘腻的汗渍混着方才沾上的灰尘,看起来有些脏。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往校服外套上蹭的时候,前面的男生似有所感,递了张纸过来。
“谢谢。”
许乐意接过纸巾礼貌道谢,习惯性的扬着笑。
擦完手,他觉得自在了不少,这才走快几步和男生并肩,笑吟吟看他,“谢谢你刚才帮我,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许乐意,应许的许,我乐意的乐意,你好。”
男生垂眸不看他,只好似喉咙里溢出一声“嗯 ”。
或许是因为男生冷着脸都没什么表情的缘故,他觉得男生有点不好接近。
下一秒,男生抿紧唇,眉峰拢起,语调缓且清晰,“何必。”
许乐意眨了眨眼,愣住,倏尔笑了。
何必偏过头,错开许乐意的视线,“名字有点难听,你不要笑。”
“不难听啊,我没有笑你的名字,”许乐意一本正经的说着,语调飞扬轻快,尾音都雀跃着,“何同学,你好可爱啊——”
何必低着眉不吭声,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爱,相反,他是一个既麻烦又讨人厌的人,可是……许乐意似乎并不讨厌他。
阳光斑驳从身后追赶,何必注视着脚边被拉长的影子。两人的影子忽远忽近的挨着,像是极亲密的隐语。
这是一个很好的晴天,微风轻拂,不冷不燥。
他想,或许自己真的是闷的太久了,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晴天,都让他觉得安心舒适。
他想,让时间流的慢一点吧。
然而时间总是无私的,从不会给任何一个人祈求的偏差。
两人到了医务室,许乐意站在门口,怀疑的看了眼墙壁上挂的字牌。
这…真的是医务室吗?
一进去入目就是蓝色的墙纸,靠墙边摆了几个矮柜,放了一排排书,再旁边就是沙发椅凳,靠里放了几盆绿萝,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倒是有一种香氛的味道,很淡但让人感觉很舒服。
他疑惑了好大一会儿,觉得这个医务室更像是别人家的会客厅。
室内,何必已经熟门熟路从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抬头一瞥却发现许乐意站在门外不进来。
“你不进来吗…?”
“这是医务室?看起来不太像啊”许乐意顿了一下,边走边说。
“嗯,”何必垂着眸,一边拧开酒精瓶,“俍哥自己装修过,他说之前的待着闷。”
“俍哥?”许乐意眨了眨眼,莞尔一笑,“刚才忘了问,你对这里很熟啊,俍哥……是这里的校医吗?”
“嗯。”
“这样啊,怎么没看见他?”
“不在”何必手里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球,低首敛眉,“头低一下,我给你上药。”
听完许乐意乖乖坐在椅子上,往前倾身,不忘好奇的接着问:“你经常…受伤?”
何必没有回答,只安静的给许乐意处理伤口。
酒精碰上,许乐意疼得皱眉,好歹没吭声,想着转移注意力或许会好点,轻轻呼出一口气,想着再说点什么。
“我看你处理这些伤口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我妈妈以前是医生,我跟着她的时候学过一点,不算很熟。”何必一边擦着棉球一边道,语调始终没有多大起伏。
“没有啊,我就觉得很厉害。”许乐意真心实意的夸了句,却发现何必好像又不肯说话了。
“唔…何同学,你说句话理理我呗,”许乐意叹了口气,“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抱歉。”
他家教很严,如果是平常,他绝对不会抓着一个人问东问西,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何况才认识了没一会儿。
“没有。”
消毒好了,何必收好酒精,又从不知道从那儿拿了一瓶喷剂,漆黑的眼睛盯着他,“消肿的,喷上去揉开”他顿了顿,想到刚才消毒时许乐意疼得皱眉的样子,补了一句,“可能会有点疼。”
“……”刚喷上去准备揉的许乐意倒吸一口冷气。
他没看镜子,也不知道自己被砸的多狠,有头发遮着,外人看不出来,但只要一撩开头发,就可以看到一处擦伤,泛着红肿和血丝。
任谁也不会认为这只是无意的吧。
何必盯着伤口看了又看,最后许乐意还是咬咬牙将手覆了上去。
待到许乐意揉完,已经看上去不那么肿了,何必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你很怕疼吗?”
提起这个,许乐意倒没什么所谓,很坦然的笑了笑,“当然怕啊,正常人都怕疼的,我就特别怕。”
“为什么?”
“因为我身体不好,这儿…”许乐意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它有点不太听话,脾气不好的时候会很疼,我就挺不喜欢受伤的。”
“嗯,受伤不好,”何必垂眸摆弄着酒精棉,“下次别受伤了。”
“还要再消一次毒,低头。”
许乐意:……
敢情他都白说了。
许是许乐意的表情实在有点生无可恋,唤醒了何必仅存的良知,他拿着棉球的手一顿,在许乐意希冀的目光中冷酷道:“我尽量轻点。”
这不是你轻不轻的问题,问题是这药搽着真的很疼啊——
好在许乐意还真没那么矫情,只内心犹豫了一会儿,便顺从的将头低了下来,顺便将额边的碎发撩起来方便他上药。
上完药,许乐意有些打蔫,何必在一旁整理药箱,看见他的样子,抿了抿唇。
想到某个人安慰人样子,伸手揉了揉许乐意的发顶。
“很厉害。”
许乐意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何必是在夸他,顿时弯眼笑了,璀璨的星河都揉碎在眼里。
“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呐…”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许乐意刚闻声看过去,就听到身边坐着的人语气莫名乖巧的喊了声“俍哥”。
他还来不及诧异,站在门口的周俍抖了抖伞靠在门边,脸上的笑容温和浅淡,让人心生好感,“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他是许乐意,”何必仰起头,小朋友看大人似的,“我带他来处理伤口。”
听到有人受伤,周俍温和的眼神一变,替许乐意看完伤口才好像松了口气,眉梢挂上了浅淡的笑意,不忘抬手摸了摸何必发顶,“很厉害,处理的不错。”
何必抿抿唇,没吭声。
这熟悉的动作和语气……
许乐意算是知道看起来那么高冷的人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了。想了想,又不免笑了。
他这一笑,何必扭过头盯着他,眼里疑惑,周俍冲他笑了笑。
“……”许乐意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清咳了两声,“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回去了,谢谢你帮我处理伤口。”
说着,他起身。
何必:“注意伤口,别碰水。”
周俍:“外面下雨了,你没带伞,我让何必送你过去。”
“外面下雨了吗?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许乐意往外面看了眼,细细密密的雨丝飘到走廊上,晕出一块块小水泊,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道,“麻烦你了。”
何必点了点头,和周俍说了一句话,就拿过周俍靠在门边的伞,和许乐意出了门。
“那个……刚才不是故意笑你,就是觉得……”许乐意尴尬的笑了笑,“…你挺好玩的。”
说完他又觉得不好意思,捂着脸,哀嚎,“啊——我在说什么啊——”
“你别在意我说的话,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你要觉得我说的不好听可以不搭理我那句话。”
何必点了点头,“没事,我不在意。”
“你脾气真好,诶,我以前朋友就挺不喜欢我说话的时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说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笑了笑,轻巧的眨了眨眼睛,“说的话总是惹人生气。”
“没有生气,”何必语速缓慢,似乎很没精神,“教学楼到了,你上去吧。”
“你不一起上去吗?一会儿就上课了。”许乐意有点意外,他看何必跟他们班一起集合,还以为是一个班的呢,虽然他从没见过他。
“不了,”何必仰头看了一下教学楼上方,伞面一倾,细密的雨丝就扑在脸上,“我请假了,下午不上。”
“这样啊……那——”许乐意笑着挥了挥手,“何同学,我先上去了,再见。”
何必颔首,撑着伞扭头往外走,一直回了医务室。
周俍早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了,身前的茶几上摆着几粒药和冒着热气的开水,他看了一眼何必,温声笑了,
“回来了,把药吃了,去隔间补补觉吧,头疼记得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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