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京大学南区宿舍楼下,前两年新规划了一片白樱花树。花开起来的时候像层层绵绵化不开的春雪,被落日橙色的暖光浸泡着,很容易营造出一种甜蜜氛围。
祝惟安穿着件黑色长风衣,细细的一条银链子压在高领打底上。他个子很高,姿态挺拔,随意站在路边都像哪家奢品模特外拍,更别提看人时露出的那张脸——
又直又挺的鼻梁,薄唇,眉骨很高,黑发垂落下阴影里上挑的一双眼。祝惟安眼皮薄,皮肤里透出的青紫色和眼皮上细长内敛的褶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倏然冷下去,深密长睫漫不经心地低垂着,好像谁都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真清贵,也真傲。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这张脸就在京大掀起了不小的骚动,负责登记报道的学姐看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句话是帅哥你是不是走错了电影学院往左拐。
结果人不仅是物理系高考裸分最高分,开学第一周摸底考还在万众瞩目下踩着一学院的国一拿走了四门专业课第一。关于祝惟安本来就躁动的传闻登时下油锅里炸了又炸,可惜正主偏偏是一潭静水,一点动静不给。
室友曾经无数次虔诚地抓着他的袖子叩拜:“祝哥,求你了,给个微信吧,人那么漂亮的妹子你都不心动吗!难道你忍心看女孩子伤心吗?你性冷淡吗!”
祝惟安用行动证明,他忍心,他性冷淡。
“我没兴趣谈恋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祝惟安说这话的时候习惯性往下看——真不是看不起人,主要是也没遇到过能长到一米九需要他仰视的追求者。
表白的男人压根听不进祝惟安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上次在Emergence遇见我就想说我们真的很有缘,我手机里存满了拍你的照片,正在翻的时候你就出现在我面前冲我笑——”
一般这种时候祝惟安会转身就走,然而这段话里有些关键词拽了一下他的神经让他想起来点事:“照片?”
也就是几天前,睡他对床的室友怪叫着跟他告状,说有傻逼偷拍祝哥你的照片发朋友圈意淫。
是个没人认识的小号,也不知道怎么加上的。室友人缘好得出奇,列表差不多能拿来做人口普查,这会儿想破脑袋也对不上号。
祝惟安这几天正忙,原本没打算第一时间处理,结果偷拍的先坐不住,跑他面前发癫来了。
男人手机一晃整个相册都是角度不正常的照片,祝惟安瞥一眼,很罕见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行,我知道了。”
“通知你一下,”破风声刮过,祝惟安单手擒住偷拍狂的左臂用力往下一压,骨头碎裂一样的咔吧声就和男人尖利难听的痛呼响在一起,落进一双冷意十足的眼睛里,“我最近心情不好,你要倒霉了。”
这人屁滚尿流地跑了。祝惟安看也没看他狼狈的样子,淡漠地点了根烟夹在指间,也不抽,任由灰色烟雾纱一样笼在手边又吹散去,露出深黑色的、深渊洞窟一样的瞳孔。
十块钱的烟,被他衬得像南络寺八千八的香。
香灰一圈一圈落在地上,祝惟安揍完人心情平静不少,拿出手机才看到姚舜疯了一样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动动手指敷衍地回了一条微信:五分钟。
姚舜守株待他:祝神,祖宗,求你了快点,我怕这姐姐要把我吃了。
姚舜是晟京的研究生,祝惟安在他盘下来的Emergence里兼职调酒,权当放松。这位学长家境不凡,知道祝惟安在搞投资以后帮他搭过几次线。
上午祝惟安刚出实验室,姚舜就找上门来,神神秘秘的说有个大客户点名想见他。
姚老板实在太聒噪,要是不应下来能抓着人连说三个小时不带停,祝惟安在被他烦死之前松了口。
掐了烟长腿迈开往南门走,祝惟安抽空翻了翻手机推送,几家app仿佛约好了洗同一篇稿,跳出来的头条都大同小异:寰星娱乐风波后首度发声,林岁西否认出入涉黄会所。
寰星娱乐,林岁西。
祝惟安的脑子跟着蹦出来几个高频关联词,首当其冲的就是每次点开Emergence员工群一句叠一句的岁岁宝贝儿,以及那几个服务生女孩经常讨论的内娱第一神颜、群芳奖最年轻的影帝,还有姚舜说的大客户也来自寰星娱乐。
鬼使神差的,他随便点了一条跳转进正文。推文配的首图应该是一张剧照,漫天风雪里,青年只穿着件酒红色衬衫,像一团火灼灼烧着,笑容明艳,精怪一样摄人心魄。
很让人难忘的一张脸,祝惟安多看了几秒。
他往下滑动继续阅读,报道文字夸张地嚷嚷,说这位出道后零丑闻的年轻影帝被曝光涉嫌参与聚众□□,现场记者拍到照片和视频为证。接着又写,寰星娱乐官博刚刚发布通告,林岁西是无辜路过被人蓄意抹黑,要求造谣方删博道歉。
祝惟安还想往下翻,身上先砸下来一团花枝招展的秤砣:“祝神!”
姚舜打扮得人模狗样,见到祝惟安像见神仙显灵:“兄弟你可算来了,郑姐实在太吓人了,我哥说他之前跟人合作都没讨到好。哎,你怎么搭上她的?”
祝惟安摘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语气平淡:“不知道,今天之前我都没听过她的名字。”
姚舜瞪大眼,抖了两抖,很怂地送兄弟上路又给兄弟鼓劲:“那你自求多福吧。左边那辆斯宾特,菩萨保佑你,阿门!”
祝惟安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他朝那辆大了邻居们一圈、地头蛇一样盘起来的车走过去。车门恰好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白色裙装妆容精致的女人。
女人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了点惊讶的神色。
“寰星娱乐,郑与诗。”她主动握手,然后侧过身让开,从拉开的车门露出内部,“这是我老板。”
“林岁西。”
陷在软椅里的青年漂亮又眼熟,他的眉眼比相片中更加动人,明媚昳丽一对桃花双眸,眼尾却要更狭长,拖出一条勾人的细线。这张总是含情蓄意的脸避开镜头的模糊以后好看得让人觉得危险,是一种容易联想到毒蛇五彩鳞片、毒菌斑斓外衣的美。
他今天戴了Dorsline新出的锁骨链,隐形链条设计,从正面看会误认成闪闪发亮的埋骨钉。
祝惟安的眼神顺着闪光的碎钻滑进更深处领口,那里是和脸一样白而莹润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类似珍珠的光泽。
车里车外两个人保持着一致的沉默,谁也没开口,都在心里欣赏对方的脸。
郑与诗在这种沉默里犯恶心:“祝老师不然先上车吧,等下被人看到会有些麻烦。”
祝惟安应声上了车,关上车门才闻见一丝很淡的葡萄香气。
“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林岁西故意忽视经纪人警告的眼神,他手指交叉,食指抬起来抵住下巴,笑眼弯弯冲祝惟安打了个招呼,“你知道是我啊,哥哥?”
祝惟安很讲礼貌地纠正他,不想占人便宜:“我正在浏览你的百度百科,如果资料属实的话,你比我早出生两年零七个月。”
林岁西蹙起眉,表情瞬间变得楚楚可怜:“我就坐在你面前,你不来问我,还要去网上查?”
不愧是影帝,眼睛眨一下就有泪水悬落,表情似哀非哀似怨非怨,把祝惟安换成任何一个人,被他这么一问都会在半夜三点惊坐起:我真该死啊!
奈何祝惟安铁石心肠:“稍等,马上看完。”
林岁西泪腺仿佛有外置开关,见祝惟安不接他话茬,下一秒眼泪就收个干净。他也不着急,看祝惟安看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发问:“你现在百度我的名字,出来的第一条是不是我去欢越会所参加群/交派对的新闻?”
郑与诗在旁边咔吧一下捏断了新做没几天的指甲。
祝惟安神色如常,他手上划动屏幕的动作都没停,平静地像看见草地里有草森林里有树:“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是相信我,”林岁西笑起来,颊边颜色如春桃初绽,“你觉得我爱去不去跟你又没关系。”
他语气很笃定,祝惟安甚至能从中琢磨出一点得意。
虽然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林岁西抛出这个话题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他把窗户稍微开了一条缝,目光从狭窄的缝隙落向远处。
祝惟安静静等他开口。
“礼尚往来,你刚刚看了那么多关于我的资料,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窗户缝实在太窄,林岁西看了半天没看到京大宣传图里那一片花树,惆怅地窝回他那张和单人床差不多大的椅子,“哥哥,你缺钱吗?”
保姆车贴的单向防窥膜,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任何动静,而在祝惟安的位置能看到夕阳快要降落,烧得血红的太阳脱力一般慢慢沉落下去,留下大片像流血后被拖拽造成的血迹似的晚霞。
逆光的背景里,林岁西的剪影显得更加单薄纤细。
祝惟安遇到过不少奇怪的人,比起一般大学生数量要惊人得多。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这副皮相,另一多半则是因为他比同龄人早很多就开始赚钱。
最开始高中时替国际生做科研项目和带一部分IB科目辅导,高二一年存了四五十万。进了京大以后大头是折腾风投,两年多下来不算暂时收不回来的投入,现在能动的流动资金也有七位数。
接触社会以后每个人都会发现,很多时候跟你对接项目的是条狗都比是同事来的靠谱。因此祝惟安从不轻易对任何一个潜在的合作对象草率下定义。
但林岁西这个所谓的大客户显然在他遇见过的怪人里也鹤立鸡群,祝惟安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你查过我爸的事?”
青年没骨头似的学猫咪抻了抻胳膊,伸了半个懒腰:“就不能是别人告诉我的吗。”
手指在膝盖上维持某种固定频率不断地轻叩,祝惟安认真时候那双平常微眯的眼睛会彻底睁开,眸光锐利如冻铁白刃,仿佛某种大型捕食者终于醒来。这种状态在他提高警惕或者专心投入某件事时出现。如果持续刺激就会让他更集中也更执着于一个目标,还有达成以后那种让人上瘾的痛快。
他的瞳孔锁定林岁西:“我不明白。”
“你想做什么?”
“我和狗仔说,我不可能参加派对的原因是,”林岁西思维比跳棋跳跳糖还能跳,他仿佛注意不到祝惟安的凝视避开问题,自顾自拖长了声音抱怨,音色像清脆冰糖敲击玻璃,“我看着像是饥不择食到连那些人都愿意睡的样子吗?”
“所以!”
冰糖粒在玻璃杯里清脆地响三下:“帅哥,卖身吗?包年多少钱?可以拍摄吗?”
他似乎犹嫌不够,又补充:“能接受公开吗?”
携两位男嘉宾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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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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