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师?”
年轻的教师从进来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举止小心翼翼,低着头一言不发。
余淮也不明所以,重复地叫了他一声。
宋沅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回神一般,把饭盒放在了桌上,“给你带的饭。”
这个你专门指代的是余淮也。
**裸的差别待遇展示在眼前。
余淮也猜测他可能没想到黎星野还留在这里,所以才出现了这个尴尬的场景。
他没有挑破,只是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宋沅自顾自地坐在了靠墙的凳子上,眼睛藏在长长的黑发中,“是我害你的,我会给你赔偿,医药费我已经付完了,医生说你需要涂药油,我可以帮你。”
余淮也听出他的浓浓的歉意,道:“和你无关,不用太放在心上,药油星野已经帮我上过了。”
宋沅抿了抿唇,像是没有帮到忙的惋惜,“下次呢?”
黎星野凑近,低声道:“哥,不用专门麻烦外人。”
余淮也确实也没打算让宋老师真做什么补偿,只道:“宋老师,不用放在心上。”
余淮也视线落在他藏在长发下好似有些红肿的脸颊,随即从桌面上取下那个药膏,递到他手边,“擦擦吧宋老师,方才情急,有些事情没有沟通好,很抱歉。”
“不需要你道歉。”年轻的老师语气称得上板直,或许是不善言辞的因素。
但药膏他却是愿意收下了。
那道冰冷的触感贴上来的时候,又是短暂的,好似慢了半拍的停留。
【害你受伤,我死了也是应该的】
那道声音出现的突兀又令人错愕。
余淮也愣了下,甚至忘了挣开手,就这么直直看着他。
年轻的老师似乎感受到强烈的视线,攥着的指腹也无意识收紧了一些,甚至有几分颤抖,抿了抿唇,垂下视线。
两人的联系手就这么紧紧攥在半空,好似什么依依不舍的恋人。
黎星野哂笑一声,“宋老师是占人便宜的变态吗?”
话音刚落,余淮也回神,略一使力,便抽回了手。
宋沅缓缓将手搭回膝盖,拇指的指腹好似痒了似的,反复摩挲着方才触碰到的食指的位置。
他眼睛微垂着,没有再开口,内敛的气场十分明显。
坐在另外一个的弟弟似乎也没有什么社交的打算,低着脑袋专注地削着苹果皮。
两人仿佛有无声的气场冲突。
余淮也很少碰到如此沉默寂静的场合,但他暂时没有热场的闲心,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那个“心声”。
门口外卖员的说话声勉强打破了这层寂静。
少年起身,暂时离开。
余淮也明显感觉到年轻老师似乎无形中松弛了一些。
他看着文静内敛的新教师,不免又联想到那不知是否存在过的声音。
如果在黎易初那次的感知合理称之为自己的精神错乱的自我幻想,这一次在宋沅这里再一次出现的古怪,就难以合理解释了。
但那奇怪的声音却没有在星野的身上实验出来。
难道是特定时刻或者特定的人选发生肢体触碰才会出现?
趁着黎星野开门拿外卖的功夫,余淮也喊他:“宋老师。”
宋沅目光从他腰侧移回,不知道在想什么,“嗯。”
“能帮我拿张纸吗?”余淮也目光点了点他身侧的桌子。
“好的。”宋沅毫无所觉地抽了张纸递过去。
余淮也接过时假装无意触碰到他的指尖。
对方的手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不知是很少和陌生人接触亦或者对这种行为过分敏感,像是血液急剧上涌,反应力也跟着下降了似的。
前两次和他不慎也肢体接触时他也是如此剧烈的反应,但或许这次毫无准备,他明显身体都颤了颤。
余淮也甚至怀疑自己的接触疑似冒犯到了他。
那道声音果然如期出现,转瞬即逝。
却并非如他所想般惊恐抗拒。
声音的语调格外的惊喜和欢快,甚至有些飘飘的口吻。
【老婆主动碰我了……手好白,好软,好想舔……真好摸】
余淮也:“?”
接触的指尖似乎还不小心多蹭了一下,似有反客为主攀回来的意思,余淮也呆了呆,直到弟弟捉回了自己的手。
宽大温厚的手心几乎拢住自己的手掌,浸润着暖意。
弟弟语气幽幽地问:“淮也哥一直抬着手不累吗?”
一旁的年轻老师也慢吞吞地将手收回,藏在发尾的耳珠似乎红透了,眼睛也湿漉漉地盯着自己看。
分不清是害羞,还是……
余淮也想到刚刚的那道心声,觉得格外尴尬,没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什么想法。
但这已经足以说明,在黎易初身上听到的声音,并非他自己的精神错乱和错觉,而肢体接触,似乎是开启这一项技能的方式?
余淮也抽回手,趴回床上。
黎星野走过去,手重重地拍在年轻老师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宋老师,你今天也受伤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会照顾好淮也哥的。”
宋沅只觉得肩膀被千斤烙铁压下,男生的力气丝毫不减,甚至可以说是恶意地砍下,仿佛震碎他的胸膛。
如果发生冲突,角色会ooc,他可能会再次“死去”。
账号的生命只有一次,之前恶意删号太多回,导致他现在点亮了“倒霉鬼”和“病弱”的属性,这才不小心引发了让哥哥受伤的意外剧情。
他目前并不想失去这个近水楼台的同事身份。
而且哥哥刚刚主动摸他了。
宋沅感受着残破身体脆弱的哀鸣,仿佛一条失去水的咸鱼,他保护好和哥哥摸过的手指,用硬邦邦的语气道:“哦,先走了。”
黎星野:“慢走,不送。”
宋沅低着头,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崴了的腿伤,一瘸一拐出了病房。
余淮也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
黎星野“啪”地关上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男生手还搭在门把手上,视线凝着他。
余淮也一脸莫名:“怎么了?”
弟弟语气幽幽然地开口:“淮也哥为什么要故意摸他的手?”
余淮也嘴巴张了张,刚想说点什么,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又默默缝上。
太过于直言不讳的提问,余教授老脸一红,难得生出一点尴尬的情绪。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晦,没想到这么明显吗?
成年人处理这种尴尬的事情一般选择避而不谈,余淮也面不改色地回道:“不小心碰到而已。”
黎星野哦了一声,将外卖放在桌上,重新抽了一张纸巾,“他刚刚趴在地上的那个位置还有脏兮兮的灰,指甲缝里面都黑了,也没见他洗手,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淮也哥还是不要用他手接触过的东西了。”
“……”
生动形象的描绘成功令略有洁癖的余教授长出了排斥心理。
他默默接过弟弟送过来的湿巾,认真地擦了两回才勉强压下脑海里联想画面产生的不适感。
好在弟弟及时发现他的反应,没有再继续说。
余淮也不至于看着热腾腾的饭菜产生倒胃口的想法。
“吃饭吧。”
“嗯,哥先吃。”
“吃饭你就回去休息。”
黎星野抬眼看了看他,对视一眼,感受到年长者的温和与强势,默默咽下了原先的借口,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中午吃完饭,余淮也就把黎星野赶回去休息了。
校医让他今天暂且先在校医院待着,不要离开,随时观察情况,下午的课余淮也只好请代课老师帮他代一下。
护士过来时,他委托对方帮他抽了一管血,又交代助手转交给研究基因学方向的李教授。
余淮也合理地怀疑自己或许和年轻时喜欢看的英雄电影一样,觉醒了奇怪的异能,他将这个功能称之为“读心术”,但异能力的发觉总该有个契机。
基因发生畸变是一个可能性很大猜想。
李教授在这方面是不仅理论上深入,更有十几年的医院工作实践经历,如果他真的发生了什么基因异变情况产生了什么特异功能,李教授不会检查不出来。
不过严格来说,基因变异其实也并不完全,他并不是都能听到所有人的“心声”,这个功能的使用像是偶然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存在,仿佛拥有一个不可控的开关。
助手离开,病房内就剩自己一个人时,余淮也又开始思索在宋沅那里的得到的信息。
那句奇怪的称呼和那个心里令余教授有点难以启齿。
或许宋沅老师并非奇怪的人,他的反常或许和他社恐的性格有关,而不是和黎易初一样带着所谓的任务而来。
当然,也并不排除,宋沅老师或许也有奇怪的异常,但是可能还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这个心声产生的对象太过于奇怪,如果是一概而论,他倒是没有在星野身上听到过。
不过余淮也此时此刻最在意的还是在前男友那听到的那几个奇怪的词汇。
系统、攻略、任务、NPC。
不论是哪一个,都带有一种浓浓的对他五年相处时光的冒犯感以及高人一等、居高临下的不适审判,仿佛他的存在被虚无的框架在了某一个空泛的名词内。
黎易初与人对话感太过于明显,也太过于逼真,过去几年相处,余淮也思量再三,暂且排除了他是个精神病患者的猜想。
但这一点结论还是需要他再确认。
余淮也在备忘录里打下这几个词语和自己的想法,刚点保存,就有短信提醒弹出。
是好友祁颂远:【我随时可以,看你时间安排】
他给好友发了改时间的消息,对方现在才回,估计是刚刚在忙。
祁颂远出了名的千金难约,能这么好说话,还有因为他和祁颂远认识多年,从高中开始就是关系不错的好友,大学后专业选择不同,也没有在一个学校,但一直保持着联系。
他在这个行业属于年纪轻轻就出色斐然的顶尖人才,留学时就参与过M国的精神分析研究项目,回国更是独立做起了一套完备的咨询体系,背景十分优质,他的心理咨询名额一个难求,余淮也占了故友的缘故,约他并非难事。
考虑到他现在的腰,余淮也还是将时间暂时提前到了周五。
窗外的阳光落了一些,阴云压下,簌簌的凉风多了一点清爽的感知。
公事暂且不在手边,现有的困惑又难以解决,余淮也在病房有点待不住,下床,坐在了轮椅上,自己晃荡到了校医院外面的校道上。
学生来来往往,偶尔还会有路过认识他的学生和他打招呼,校内的风景也朝气蓬勃,令人不自觉心情平静。
大学教授的生活其实非常的普通也平常,在学校散步也是他日常消磨时光、释放压力的方法。
一道争执的喧闹打破了余教授享受美景的平静。
年轻的学生们在这个年龄阶段对情情爱爱的追求总是十分冲动而激烈,哪怕是为人师长,余淮也也不会对学生们的感情生活有过多掺和。
对八卦毫无兴致参与的教授转个弯,刚想往回,听到熟悉的一道音色时,轮椅缓缓地停在了观景石的后边。
“你欺骗了我!我对你这么信任,你个伪君子!你让我怎么在班上做人!”
“顾卡,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背弃过我的承诺。”
“相信你?相信你脚踏两条船,另外一个人还是我的老师?我顾卡还不至于卑劣到这种当人小三的地步!要不是今天被我看见保安和你打招呼,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瞒着我?!”
“顾卡,你听我说,我和淮也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去你妈的简单,余教授有你这个渣男男友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老子瞎了狗眼竟然认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傻逼东西!”
“顾卡,你听我解释,你别走!”
年轻的男生怒气冲冲地甩下一身西服的男人离开。
余淮也皱了皱眉,从石头一侧,看清了树下发生争执之一的主角。
成熟稳重的总裁没有追上骑着小电驴离开的少年,只扑到了一脸的灰尘气。
他狼狈地踩着昂贵的皮鞋走回树下,捡起被踩脏的西服,用力地甩了两下,没能完全甩掉上面的尘土,似是耐心用尽,皮鞋猛地踢了一下无辜的大树干,低咒一声:“操!”
粗狂的行为举止和余淮也认知里的矜持优雅的黎易初简直判若两人。
没想到出来晃荡一圈还能偶遇这样的场景,仿佛亲自观看了一场狗血的电视剧。
而且小怪卡竟然还是自己的学生?
他没想到黎易初会恶劣到这种地步,把手伸到他的学生身上来。
脚踏两条船,这就是他所谓的攻略任务?
余淮也收回视线,回忆了一下顾卡那个人。
他对自己的学生名字和长相一直都是熟稔于心的,对顾卡这个名字,他似乎隐约有点印象,却一下子很难对上人脸。
这说明对方在课堂上是个不怎么活跃的分子。
那天舞台上对于这个男生的印象太过于深刻,澎湃炸裂的音乐人通常性格不会太过于安静。
现在的年轻人反差感太过于令余教授惊讶。
树底下的男人没有久留,转头离开。
一场好戏落幕,余教授也没了闲逛的性质,只不过他刚刚打算离开,手机便跟着震了震。
陌生短信弹出:【淮也,我是易初,来A大的小吃街了,能一起吃个晚饭吗?】
余淮也看着男人还没有完全消失在视野内的背影,难得有点困惑。
黎总的时间管理未免太过于良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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