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想明白,父亲已经先一步看见了她。
黄成寿隔着窗棂向她抬手晃晃,看见熟悉的动作,黄素仪提了速度向父亲走去。
转过鱼池小桥,踏上书房,一阵香甜的气味便传过来,黄素仪循着香味,就看见了放在窗边小桌上的蛋糕,看包装,是外滩去年开的那家西点店,此前周梧与她一同吃过。
“怎么突然想起回来看看我了,”黄成寿放下手边的文件,来到小桌边,掀起褂子的下摆坐下,这是父女两从小最爱坐的位置。
依靠窗边,可见窗外景,池中鱼,闻花香。
“昨天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让人去买了闻香的新品,刚好前段时间和闻香的老板吃了饭,这才刚上市,特意留的,你尝尝。”黄成寿微笑着向女儿介绍。
整个商圈,谁人不知黄成寿爱女,将女儿捧成掌上明珠,连女儿婚后都知道趋炎附势应该往哪儿使力。
今天黄素仪穿了一袭浅黄色旗袍,盖过脚背,落座后接过父亲递来的帕子擦手,擦好后旁边佣人接过,离开书房。
书房里只剩黄家父女,黄素仪在父亲面前卸下伪装,露出难色,“父亲,周梧最近几月有些奇怪,接连拒了好几个单子,其中连有些人的面子都被驳了,我有些担心。”
黄成寿听完女儿的话,沉思片刻,此前女婿确实拒绝过自己介绍的订单,那是一个来自法国的商人,经人介绍拖搭上了自己,自己确实也有些生意要和那个法国人谈,便为其作中,没曾想遭拒。
为了那条线得以顺利进行,黄成寿把自己这里放的一个人偶转赠给了那个法国人,事后黄父向周梧问询原因,周梧倒是说的有理有据。
称其常年累月的雕刻组装上色,腕部积劳成疾,每逢阴雨天刺痛难忍,不得已只能降低订单量,先养好手伤。
除此之外,还特意告诉黄成寿对黄素仪保密,以防妻子担心。
那时只是订单量降低,黄成寿也懂这种事情不能强求,答应女婿后还特意送去对症的药材,女婿也答应会去就医。
看来现在就医效果不是很好,否则不至于短短几个月就从减少到了什么都不接。
虽然知道原因,但看着女儿皱起的眉头,黄成寿还是决定替女婿保密,此后寻几个有本事的医生,中医不成就西医,周梧父亲雕了一辈子也没见说手废了,更何况周梧还年轻,总有办法。
眼下是要安抚好女儿的情绪,“这个我之前有听过周梧提起过,”黄成寿轻轻拍怕女儿的手背,“这手艺人,用他们西方人的说法,叫艺术家,这艺术家总会有灵感堵塞的时候,等他想通这个关节就好了。”
听完父亲的话,黄素仪仍有些疑问,“为何他从未和我说过。”作为妻子,自己难道不应该是最了解的人吗?
黄成寿笑出声:“女儿啊,周梧始终是男人,在遇到难事时,面对自己的妻子,总是难开口的。”
说完后,黄成寿见女儿还有些疑虑,又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他的妻子了,之前贪玩,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差不多要帮你的丈夫打理一下生意了,有些人上门的时候你要在中间周旋,别让周梧树敌。”
父亲的言论有些说动黄素仪了,自己始终不是男人,确实无法了解男人的思想,周梧现在最亲的亲人也只剩父亲,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会和父亲说的缘故。
见女儿不再思索后,黄父解开桌上蛋糕的包装,“尝尝,好多人现在都还在排队呢。”
“嗯,我现在就有在做好妻子啊,”黄素仪点头,拿起银质餐具尝了一口,确实不错,遂对父亲露出笑容。
之后黄素仪在黄家待了大半天,陪黄父用了饭,拒绝留宿,临近傍晚时准备登上回家的车。
临出门时,黄成寿拿了一块披肩出来,揽过女儿,将披肩搭在黄素仪肩上,“有些凉了。”
“谢谢父亲,”黄素仪抬头笑着看着父亲。
“对了,你之前总爱穿洋装,现在穿旗袍看起来比以前更好看了,”黄成寿轻轻抚过女儿的头发。
黄素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周梧也是这么说,说我穿旗袍比洋装好看。”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黄成寿的脸有一瞬间的抽搐,他语气不自觉阴沉下来,“洋装始终是洋人穿的,怎么比得过我们自己的衣服呢。”
恰好低下头的黄素仪没发现父亲转瞬即逝的变化,没发表评论,只点头应了一声。
“好了,不说了,都起风了,万一着凉,”黄成寿拍拍女儿的背,上前两步为女儿打开车门,“上车吧。”
车离开黄成寿的视线之内,他脸上笑容消失,站立一会儿,才转身走进黄家大宅。
另一边,黄素仪回到周宅时,周梧还没到家,问过佣人后得知周梧在自己离家后一个小时也离开,没说去哪里,没叫司机自己开的车。
想到父亲说的话,黄素仪猜测丈夫可能是去寻找灵感,也就没说什么,只告诉厨房炖个汤给周梧备着。
到夜幕将至时,周梧终于回到家,黄素仪正在花厅里练字,这是她最近突然兴起的兴趣,周梧见后购入了全套书法用具,还直接说以后都不写字了,所以周家最近有什么需要书信的地方都是黄素仪代笔。
虽然知道周梧只是玩笑话,黄素仪还是想做一件事就做到最好,近日一有空就练字。
全身心投入在练字上的黄素仪没发现周梧在自己身后良久。
周梧车停下后问过佣人得知妻子在花厅,提着买来的西点径直到了花厅。
太阳早已落下,唯一的光源来自花厅上方的垂灯,整座花厅是结婚三年后妻子一手建起来的,连配置的灯都是精挑细选,其间还有零星蝴蝶飞舞。
此刻并不强烈的光源柔和的洒在妻子身上,显得妻子那么单薄脆弱,有一瞬间让周梧产生了妻子会像蝴蝶一样飞走的错觉,这种错觉刺痛了他的心,使他不自觉几步上前从背后拥抱住妻子。
黄素仪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随即察觉的到是周梧,又放松下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
听着妻子关切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周梧觉得心底的恐惧被一点点冲散,“还没,你陪我一起。”
难得听到丈夫示弱,黄素仪偏头看向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周梧,“好。”
周梧帮妻子收好桌面,二人携手走去餐厅,不长的一段路都有灯,远处的昏暗衬得近处的光明更加温暖,周梧又想,要是时间停滞在这一刻就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路总是会走完的,没几步就到了餐厅,佣人备好餐具,黄素仪亲手盛了汤给周梧。
周梧带回来的西点成了餐后点心,黄素仪看着一天内出现两次的包装不由得笑了。
“笑什么,”周梧看向妻子。
“今天父亲也给我带了这家店的蛋糕,你们真是心有灵犀,”黄素仪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两个男人同一天买了一样的东西,就想笑。
周梧也抬了抬嘴角:“是吗,父亲有说什么吗。”
“没有,就是关心了一下我,对了,还让我不要贪玩,要帮着你持家,胳膊肘还朝你拐。”
“父亲也是说笑,你哪里贪玩,最近你可是帮了我好多,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看来岳父并没有发现什么,周梧从昨天听到妻子要回家之后就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
周家两栋截然不同的房子呈钝角,与两面围墙共同形成一个四边形,而在院落的中心,有颗巨大的樱花树,这树的年龄比周家宅子的年龄还大,当初周家买下这块地就是看上了这颗树。
周家做的就是木头生意,不知道是哪一个周家人去算了一卦,说宅中有古树可利子孙,之后多方寻找,就敲定了此处。
这个时节不是樱花开放的时候,只有树叶,庞大的枝叶笼罩了大片院子。
此刻的樱花树下,一只黑猫将指甲深深陷入泥土,发出凄厉地哀嚎,许是被猫叫震慑到,樱花树在不该落叶的季节落下几片叶子。
猫本来就矫健,尤其黑夜中的黑猫,更是如同鬼魅一般,后腿一个用力,爬上樱花树,顺着枝干,跳跃到其他树上。
黑猫似乎对周宅的布局十分熟悉,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顺着墙缝蹬上窗台,隔着玻璃和厚重的窗帘,它知道房间里是谁,随即发出凄厉的似乎孩童一般的嚎叫。
很多人没听过,野猫在夜晚的嚎叫如同孩童,以致于有人误认为是鬼魂索命,而不知情的人听到,起了同情心,接近时却被猫抓伤,后来的传说也就愈加离奇。
黑猫嚎叫的同时,还用力在玻璃窗上抓挠,刺耳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向房间内。
终于,窗帘后亮起光,随后有穿鞋的声音,之后拖鞋落在底板的声音,马上,马上,马上就要打开窗帘了。
黑猫最后叫出一声,转身跳跃下窗台,转瞬间就到了视线的盲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