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砚口的十七娘,正是陆铃儿的第一个委托人,施绮。
那时陆铃儿刚刚成为解忧师,出第一个任务便巧用“传音筒”帮她惩治了赖账的书肆老板。
施绮将《青梅曲》书稿相赠,回到仁州老家两人亦常有书信来往,陆铃儿也是这时才知,施绮因常年与书稿打交道,竟练就了笔迹鉴定的本领。
她通过笔迹,断定《青梅曲》的作者佳偶妙成生是名女子,这才将其介绍给陆铃儿,促成了陆铃儿与温葭的重逢。
正因如此,陆铃儿这才写信请教她关于密信笔迹一事,今日收到的这封信,便是她对此事的回复。
至于陆铃儿为何会怀疑上密信的笔迹,这一切还要从她被容玮藏进徐王府说起。
那时她困于密室不得而出,整日就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打转,将室内物件盘了不知有多少遍。
其中有一幅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从见到的第一眼起,便觉这字迹熟悉得紧,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问之下,原是闵相闵宏达的墨宝。
她暗自奇怪,她从未见过闵宏达的笔迹,为何会有这样的熟悉之感,直到后来解忧阁被人纵火,她救完火回房检查密信,方才明白之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闵宏达的那幅字,竟与她手中的密信笔迹极为相似!
她惊骇不已,却并未声张此事,只私下告诉了容砚,两人一边借着大火放出风声说密信已经烧毁,一边又暗中去市面上寻了些闵宏达的墨宝来做对比。
奇怪的是,这次的笔迹与那密室中的字幅完全不同,也不知是不是闵宏达刻意改变过字体,居然一点也看不出相似之处了。
仅凭这样的字迹,实难确认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若要在京城找人鉴定笔迹,又太过容易打草惊蛇。
陆铃儿便想起了施绮,她将市面上寻到的闵相墨宝,与密信的临摹本各截取了一段,寄给施绮帮忙鉴定。
如今回信已到,他们马上便能得知,密信是否由闵宏达所写了。
陆铃儿拆开信件,视线在信纸上迅速扫过,其间那一行“确为同一人笔迹”的字样,坐实了她心中盘旋已久的猜疑。
她心下一沉,将回信递给容砚,容砚快速看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追查陆家惨案多年,所寻线索统统指向闵家,只是闵家做事狠绝,未曾留下过确凿证据,今日这封回信终能证明,残害陆家的真凶、那一直藏于幕后的主使,便是闵相闵宏达!
抬眸间,两人视线交汇,眸光中映出的不光是彼此,还有对真相的渴求、对平反的执着。
闵宏达,果然便是他们追寻多时的仇人!
只是这样的真相,令陆铃儿在钝痛之余又生出了更多的疑虑。
她突然发现,真实情况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阿砚,你怎么看?”
“密信既是由闵宏达亲笔书写,这其中牵涉便非同小可。”
容砚显然与陆铃儿想到了一处,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
“如此看来,当年陆家的惨案,甚至是先太子的自缢,并非只是党派之争,更是因为他们拿到了密信。”
闵宏达身为宁国宰相,私下却与朔国暗传书信,不论这信里写着什么,都将是砍头的大罪。
要说里通外邦,闵宏达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怪不得他会一路对得到密信之人赶尽杀绝。
陆铃儿蹙眉点了点头,之前她也怀疑闵家就是陆家惨案的始作俑,认为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替徐王以及闵家一派的上位扫清障碍。
但若这封密信是由闵宏达所写,这背后的意义便需要重新梳理了。
闵宏达与朔国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封密信,又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陆铃儿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急切:
“当务之急,必须解开密信。”
所有的一切,皆因密信而起,待解开密信,她定要揭穿闵宏达的真面目,将他勾结朔国、残害忠良一事昭告于天下,为陆家讨一个公道。
陆铃儿的眼神,令容砚泛起阵阵心疼。
自收到施绮的回信起,她便一直紧绷着心弦,虽不似第一次去陆家故宅那般伤怀,但始终憋着那股子一查到底的倔强劲。
他双手扶起她的肩,轻叹一声道:
“密信要解,但需找对契机,陆铃,切勿心急。”
他知道她一心想为陆家伸冤,但解密靠的不是勤奋与拼劲,而是找对那把打开谜题的钥匙,否则,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准方向。
陆铃儿闻言,盯着容砚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怔。
方才她确实有些心急,他们自成州拿到密信已近两月,找了各种破解之法都未能解开,今日确定这信是闵宏达所写,她想要解开密信的心又急切了几分。
容砚说得没错,解密不能着急,若是找错了方向,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阿砚,那要何时才能找对解开密信的契机?”
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些许委屈与不甘,眼角也微微泛起了红,这番模样令容砚心疼不已,扶在她肩上的手臂微微一揽,将她拥入了怀中:
“如今既已知晓写信之人是闵宏达,离解开密信的那一天便也不远了,说不定,解密的关键便与他有关,我们是时候换一下思路了。”
此前他们一直在寻找文字中的解密口令,然而找遍了可供解密的暗号秘令皆无所获,看来是他们想岔了,这封密信,应是另有解法。
容砚安抚地在陆铃儿背上轻轻拍了拍,继续说道:
“你也别急,或许一个无意所见、一个无心之言,便能找到新的契机。”
随着容砚的轻抚,陆铃儿眼中急切渐渐退去,心绪缓缓安定下来。
是啊,如今知道了闵宏达便是那幕后之人,密信的解法便有了新的方向,他们离对的契机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展臂环住他的腰,轻声应道:
“嗯,那我们接下来便多出去走走,看看有什么新发现。”
眼下闵宏达因寿宴上的构陷停职思过,在家闭门不出,对他们而言,正是外出广寻思路的好时机。
“好。”
容砚一声回应过后,两人不再多言,只静静相拥在一起。
今日他们一路甜甜蜜蜜刚回到解忧阁,满腔情意未消,便被这封重要的信件所打断,如今密信之事有了新的方向,他们的心也安顿下来,重新又找回了属于两人的静谧时光。
时值初冬,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两人用罢晚餐都不舍得离开,坐在桌边说着些体己话。
容砚明日即将起程前往靖州,这一去便将是半个多月,白日他去品然斋送红豆酥给陆铃儿,也是想以红豆寄语相思。
说起红豆酥,陆铃儿这才想起,她还有件东西要送给容砚。
她弯了弯眼眸,手中翻出一物:
“阿砚,白日便说有东西送你,喏,此去靖州,望君平安。”
陆铃儿指尖挂着的,是她亲手做的一枚墨玉平安扣。
她早前答应过要送他一份礼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更有意义一点。
她寻来一块上好的墨玉,每日得空便精心雕琢,终于做成了这枚平安扣。
容砚望向陆铃儿手里的平安扣,墨色的环玉坠上,细细嵌着金丝,一个金色的“砚”字浮于其上,甚是古朴雅致。
细细看去,那玉坠之上还暗刻着梅花细纹,墨金相间的流苏轻轻摇曳,令容砚的心也跟来回轻晃。
这样一枚平安扣,一看便不是从外购得,而是陆铃儿亲手所做。
他唇边扬起深深的笑意,长眸盛满惊喜,望进她圆圆的杏眸之中:
“这是你补上的定情信物?”
他还记得,他们于思锦轩定下终身,他送她玄鸟抱月白玉佩时,她便说过也要为他准备一件信物,原来她一直未曾忘记此事。
眼前这平安扣,与玉佩颜色一黑一白,大小相似,皆坠以流苏,系在腰间极为相配。
陆铃儿面色微红,将手中玉扣递至容砚面前:
“嗯,早就说要送你,今日可算是补上了,这墨梅洗砚黑玉扣,你可还喜欢?”
“喜欢,再喜欢不过。”
容砚欣然接过玉扣,轻抚着上面的每一笔纹路,金丝的“砚”字,暗刻的梅纹,好一个墨梅洗砚,他的陆铃,总是这样给他惊喜。
陆铃儿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眨着杏眸朝他又道:
“这可不是一般的平安扣,你看看有什么发现没?”
容砚闻言再次抚上玉扣,细细摩挲之下,他发现那嵌于墨玉之上的“砚”字,似乎暗藏机关。
他找准机关,在“砚”字上轻轻一按,那环扣之中,竟弹出了一只黑色的小甲虫,那甲虫极小,却不是真物,而是手工制成。
“钻山蚤?”
“嗯,这平安扣中藏有三只钻山蚤,按动机关一次便出一只,若遇刀剑不便解决之人,有了它便会方便许多。”
容砚望着陆铃儿笑意盈盈的脸庞,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他虽有君影剑这样的利器,但要在一定距离范围内迅速定住目标,还得是陆铃儿自行研制的“钻山蚤”管用。
其实严格说来,这已不是陆铃儿第一次做东西送给他了。
之前在成州,她便将黑金妖蟒的鳞甲制成了护甲,回长宁后又将其重新改良,如今他身上的护甲,不论在观感还是舒适度上,都与成州那时有了大幅的提升。
眼下她又送他这枚平安扣,墨梅洗砚处处合他心意,不仅与他送的信物遥相呼应,还暗藏钻山蚤护他周全,无处不显示出她对他的用心。
容砚感到心又重重跳了起来,那声音震得他胸腔发疼,只能从薄唇中轻轻逸出一句:
“陆铃,帮我系上,可好?”
“好。”
陆铃儿接过平安扣正欲躬身,容砚却按住她的肩,起身立在了她的身旁。
他不要她弯腰为他结系,她只需好好坐着,他来站着就好。
陆铃儿瞬间也明白了他的用意,仰头与他相视而笑,然后将平安扣轻手系在了他的腰间。
刚一系好,容砚便一把将她拉起,两人对而立,腰间一为白玉佩,一为墨玉扣,流苏轻摇、相得益彰。
容砚上缓身前一步,陆铃儿便被他抵在了桌前,还未反应过来,额头已被他轻轻印上一吻:
“此行我定会平安归来,倒是你,在京中多加注意安全,闵宏达虽闭门在家不出,但绝不可掉以轻心。”
即便他早已遣人盯紧了闵家一派,也派了暗卫护着陆铃儿,他仍旧挂心不已,生怕他不在的时候又横生枝节。
陆铃儿脸又微微红了几分,唇角却是一弯,亮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放心,我机灵……”
陆铃儿话还没说完,便被容砚堵住了唇。
他怎不知她机灵,但上次她刚说完这话不久便遭了容玮的暗算,这一次,他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
于是他以吻缄封,将她未出口的话语淹没于唇齿之间。
这一日,两人诉说了许久的相思之情,第二天,容砚便在陆铃儿的依依不舍中去往了靖州。
接下来陆铃儿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既有阁内派下的常规任务,又有不少慕名前来之人,专程委托她来解忧。
陆铃儿可是圣上御赐的“彩戏解忧大师”,有这样的解忧师为自己解决难题,那可是莫大的荣光。
对此陆铃儿是能接尽接,不仅因为阁内众人近日也都忙得抽不开身,还因为她想借机多外出走走看看,没准什么时候,就能发现解开密信的新思路。
她已从裴若愚那里出了师,如今这些委托,基本都难不到她的。
就这样忙碌了十日,这一天,陆铃儿接到了一份特别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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