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走出门没多远,便将他的长戟拿在了手上。向四周细细感知,除却那抹挥之不去的植物生命气息,就全是阳界人的气息了。这是顾年平日里不喜欢放细感知的原因,四周全是阳界人那毫无遮挡的生灵气息总是让他觉得不那么适应。
走了没一会儿,顾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他实在是没办法从这么多的人气息中找到一个特定的人。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他终究手指张开,召出了尘湮,让它们四处铺散开去。
事实证明,尘湮确实比他自己找人更利索,没用多久便找到了祝酌尘的位置。出乎他意料的事,祝酌尘的确并没有走很远,而是在就近的一个小巷子中,她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略显陌生的阳界人气息。顾年稍微犹豫了一阵,还是朝那边走去。
“你是不是最近吃不下饭就把你脑子消耗了?完全弄不清的情况下你去追是纯属找死你知不知道?”远远的顾年便能听到祝酌尘很不高兴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另一个颇为不满的女声:“关你屁事,我自己想去追是我自己的事。我警告你,今天因为你们我已经两次没有追到那个狗东西了,你下次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了?你不如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敢这么说话,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还想拿命去拼?”祝酌尘声音提高了些,随后她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了逐渐靠近的顾年,语气缓和了一些,有些生硬地道,“你怎么来了?”她注意到了顾年手里的长戟,不禁皱了皱眉头。
顾年看了她旁边那位女子一眼,发觉那正是白日里那贸然冲向阴差的女子,由不得哽了一下。他轻咳了一声,道:“我回去看你不在屋子里,就出来寻你了,万一你有什么闪失……”
“我能有什么闪失?别瞎操心。”祝酌尘轻哼了一声,眉头总算松开了一些,随后转头又望向了那女子,道,“我劝你好自为之,下次再见我也不想救你了。”
“谁要你救?像你们这种只会看着那阴差杀人的外乡人,谈什么救人?”那女子朝着祝酌尘瞪了一眼,抽身就要走。
祝酌尘刚要骂回去,被顾年拦住。他拉住了那女子,道:“姑娘,能否详细说说这里的‘阴差’杀人的事?”
那女子阴沉沉地转过头来,瞪了顾年一眼,呸了一声,道:“你当我为什么要回来祓除他?什么惩恶扬善,他纯粹凭他的喜好在挑着人杀,而且最近他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我现在不杀他,等着他后面继续害人吗?”
祝酌尘嗤之以鼻:“杀他?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别做梦了,你连他是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你就往上凑,你这不找死是什么?”
女子睁大了眼睛,猛地扑了回来了,要去抓祝酌尘,被顾年发力拉住。她冲着祝酌尘吼道:“我找死?我梁黛苒就算是找死也是愿意去做的,不像你们这群缩头乌龟只会躲着连出手都不愿意出!”她狠狠地盯着祝酌尘,道,“像你们这样阔绰的少爷小姐,怎知道我被这阴差害了全家会有多恨他?”
顾年干笑了一声,道:“这位梁姑娘冷静一些,你若是只看到他便往上扑,去了也只是送命而已……或是说,姑娘有什么一招制敌的招式?”
女子——亦或说梁黛苒瞪了顾年一眼,甩开了他的手,狠声道:“我怎么做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抱着你们那点不会被他杀死的小侥幸苟且偷生地继续过你们的日子吧!”她抽身就走,连头也没有再回过来一次。
顾年拄着长戟,挑眉看着她走远。他还在思索,祝酌尘便拉了拉他,道:“走吧,别管那傻子了,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轻哼了一声,脚步在往回走,嘴上则是话锋一转,看着顾年,“说来我觉得有点奇怪,神吏为什么一直没管这里的事?难道这里的传言都是虚假的?”
顾年把长戟收了起来,跟在祝酌尘身后,看了她一眼,随后想起了走之前亦铭说的他来这里调查过这个阴差的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看样子这里这个阴差传言存在时间非常长,但是我在黯界从来没听说过。只能说是这里不怎么受重视,或是那位所谓的阴差……其实本该由玄卫和修真者解决,而并不在我等的职责之内。”
祝酌尘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她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道:“白天我记得你说,那个阴差身上穿的,是你们的斗篷,对吧?”
顾年点了点头,道:“神吏的斗篷是特质的,非常轻,具有很好的遮掩和混淆气息的能力,也能扛下一些来自周遭的威压。它给我的感觉很特殊,我的感觉不会有误。就是不知……他那斗篷是从何而来。”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曾经有神吏来到过这里,与他交上手,随后不敌,然后牺牲在了此处……然后他拿到了那件斗篷,那么这种情况下你们会知晓这位神吏的死亡吗?”祝酌尘斟酌着词句,缓声道。
顾年稍微一顿,随后苦笑道:“芥斟,你要知道,神吏的死亡并不是一件小事。无论是占绝大多数神吏的黯界人,还是小部分的妖或鬼,我们一旦死亡,就会调配更多的人来此处进行勘察。击杀神吏者也是重罪,要么也会同样被击毙,要么永远流放至墟山万阶。”他拿出了自己腰间代表身份的度牒,道,“这个度牒会在我们尚在存活之时,在一份地图名单上显现位置,一旦我死去,度牒就会中断位置的显现,并发出警报。”
祝酌尘稍微愣了一下,又听到顾年继续道:“可能……黯界建立神吏的那边还是觉得培养和筛选出一个能胜任的神吏实在是太花功夫了,毕竟本身心甘情愿来阳界的黯界人非常少。”他耸了耸肩,收起了手中的长戟,道,“我来也只不过是兴趣,很多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命重要。”
祝酌尘联想到他在缚神山上的举动,抽了抽嘴角。她有点无力吐槽顾年对自己“惜命”的评价,只得是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这么说来他这个斗篷是从哪里来的?”
顾年指着自己,道:“黯界人生命有上限,总有黯界人直至生命最后还在阳界漂泊的。虽然这样自然死亡之后,会有人去收拾他的东西,但是难免有遗漏……”他顿了一顿,随后道,“再过个七十年要到我寿命结束的时候我还是回黯界的好,后人收拾起来也麻烦。”
祝酌尘瞥了他一眼,道:“你还年轻,不用考虑那么久之后的事。”
顾年忍不住笑了笑。他发觉了自从告知了祝酌尘他这个种族寿命有个卡死的上限之后,每每提到相关的祝酌尘便会刻意绕开这个话题,他倒是已经释然了:他的一生都是在向死亡走去,还不如不多想,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祝酌尘轻呼了一口气。她打量着四周的住户,看着他们家家都亮着灯火,不由得感叹道:“这里若不是有那个阴差存在,应当是个非常不错的居住之地。”她环视着四周,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又看向顾年,“说来这阴差会不会因为是意识到有神吏来了他才这么频繁露面的?”
顾年想起了孟岚菘,思索了片刻,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方才也遇到了一个来此专门调查的神吏。”随后简明扼要地说了他和孟岚菘被岳韫归得知了神吏身份的事。
祝酌尘忍不住挑眉,有些好笑得道:“真是出乎意料的暴露方式,不过这样的话,要是出事也有人帮着解决了啊。”她捻了捻手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我之前也确实没想到这阴差最近会又出现得这么频繁了,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他早该销声匿迹了。”
两人逐渐走近了周雯的屋子,然而远远的,顾年便看到门口有个陌生的身影,不由得拉住了祝酌尘,示意她停下来。
祝酌尘明显也注意到了。她探头往那边看去,道:“那是谁?”
顾年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生灵气息,很明显的阳界人。他甚至觉得有些许熟悉,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妙。
那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敲了敲门。顾年能听到他在咳嗽,明显是身体抱恙的状态。
门开了,前来开门的是岳韫归,此时顾年能很明显地看到那人猛地退开了几步,声音有些沙哑,却明显带着震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祝酌尘看了一会儿,才是惊讶道:“哎,那不是前两天在山路上打劫我们,然后被你打倒挟持的人吗?”
顾年一僵,旋即皱起了眉头。
“奇了怪了,他怎么还跑这儿来了?”祝酌尘朝着那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顾年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周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往门口走来,口中道:“陟碣?你回来了?”
那人僵在原地,回过头想抽身离开,一眼便看到了朝他走过来的祝酌尘和顾年。他一时间呆滞住了,随后周雯便走到了门口,又惊又喜地道:“哎哟,你可算回来了!身子还好吗?”
顾年有些心虚地按住了脸,落后了祝酌尘几步,继续往屋子走去。
“娘,我……我好着呢。”那人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目光在旁边三人身上飘忽不定,半晌才又道,“家里有客人?”
“是啊,是这位公子来找我的,我想着家里没人也冷清,也就允了,”她拉住了那人的手,脸上有些笑意地看向了岳韫归,道,“这是我家孩子,随我姓,叫周陟碣。他好久都没回来了,最近我听说这阴差频繁出现,还担心着呢。”
岳韫归略微垂了一下眸,眉头一松,脸上倦色不减,只是笑道:“哦,是周公子啊,我名为岳韫归,幸会了。没事吧?看你似乎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周陟碣躲闪着岳韫归的目光,道:“我没事……谢谢客人关心。”
周雯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她让开了门,做出请的手势,道:“都别在外面站着了,天凉,进屋来,进屋来。”
顾年没说话,跟在祝酌尘背后进了屋子。
周陟碣咳着嗽,很明显他的伤势并未痊愈。祝酌尘看了顾年一眼,随后从怀中摸出了一瓶丹药,递到了周陟碣的面前。
“我名为祝酌尘,略微懂些医术。我看周公子身体还是有些抱恙,想必是在路上受了什么伤,”祝酌尘垂着眸,缓声道,“这是我家治疗跌伤的药,当然也能治内伤,公子拿去内服一粒,一日两次,几日便可康复。”
顾年颇为不自在地捻着衣角,脸上带着些许歉意的尴尬神色,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们借宿会借到打劫他们的人家里,而且很显然,周雯并不知道周陟碣在外面做什么,只当他在外奔波。
周陟碣低着头,接了过来,小声道了句“谢谢”,便又不吭声了。
岳韫归先给他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又依次给几人倒上了水,而后道:“周公子常年在外,想必很辛苦吧?”
顾年忍不住拿手捂住了脸。岳韫归属实是太会挑话说了,眼下场景尴尬到他已经想找说辞离开了。
“我……”周陟碣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原地卡了半晌也说不出个下文来。
顾年有些看不下去,便是脸上带笑,道:“周公子想必是有些累了,岳叔你就别问这些了。”他打量了一番周陟碣,确实约莫也就弱冠的年纪,年轻得紧。稍微斟酌词句后,他道,“我名为顾年,此次我等来泠稷游玩,在贵舍有偿地居住几夜,后面便不会再打扰你等。周公子不必为此忧心。”
“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周雯看着周陟碣,脸上始终是带笑的,“你还是多向顾公子学学,学学人家健谈。”说着,她拍了拍周陟碣的肩膀,随后站了起来,往灶台走去。
周陟碣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躲闪着顾年的目光。
顾年只觉得这破事难办,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为了不去多在意眼下的尴尬情况,顾年开始数手里的杯子上有几个花纹。
岳韫归看着周陟碣,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周公子出门在外打拼多长时间了?”
顾年瞥了他一眼,他实在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岳韫归追着在问周陟碣的事,就像他们一行人被打了劫,就跟周陟碣结下了天大的仇一般。他默不作声地喝着水,目光犹然打量着周陟碣。
周陟碣目光始终躲闪着,听到岳韫归的问话,便有些飘忽不定地答道:“约莫有一年半载了。”
岳韫归并未移开目光,手指按紧了他手中的茶杯,又道:“那算是有些时日了,可有什么收获?”他目光有些尖锐,带着习武之人难以掩饰的锋利,这让周陟碣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祝酌尘明显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她看向了顾年,顾年也在看着她。二人面面相觑了一阵,祝酌尘轻咳了一声,道:“岳叔,周公子长途跋涉,想必有些辛苦了,就……”
然而岳韫归并未卖她的帐,他只是转过头,瞧了祝酌尘一眼,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礼貌的笑容,目光便又转回了周陟碣,道:“看来周公子是有难言之隐了。这倒是稀奇,都是凭本事吃饭,有何难言之隐?”
周陟碣眼神闪烁,张了张嘴,只道了一个“我”字,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
终究还是周雯从一边走来,端来了一盘点心,放在了周陟碣面前,道:“哎呀,孩子只要是能平安归来就好,没必要顾那么多。”她温和地笑着,看着周陟碣,道,“你呀也要注意注意身子,别委屈自己。实在不行,就回家来,这里也不是找不着差事。”
岳韫归脸上神色略微动了动。他沉默了下来,端起了面前的杯子,喝起了茶。
他身上始终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年岁虽未能使他的刀锋变钝,却还是拖累了他的面容。此时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漠然,这使他看起来有些苍老。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只是挥了挥手,道:“也罢。”
在他这句话之后,桌上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祝酌尘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道:“我有些乏了,先去睡了。”说完抽身便走开了去。顾年望着她走进房间的背影,不由得笑了一下。
周雯的家里并不算大,顾年和岳韫归住的本是周陟碣的房间在里面打的地铺,此时周陟碣回来了,三人只能凑合着住在一起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而周陟碣明显有些疲惫,加之他本身应当也不太想过多交流,客套了两句便要躺下。
岳韫归沉着脸坐在桌边,道:“为什么去做抢劫的勾当?”
周陟碣的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神色躲闪,张嘴了半晌,只说了个“我”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东西。
顾年轻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道:“我下手有些重,对不住了。你的内伤严重吗?”
周陟碣甚至不敢看顾年,只顾着摇头。岳韫归轻哼了一声,道:“周公子怕是因为伤得太重被要求回家休憩了吧?”
顾年移开了目光。他不太跟阳界人徒手交手,注意不了轻重是在所难免的事,这次之后他打算后面还是少跟阳界的人比拼武功的好,以免再生事端。
周陟碣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岳韫归声音有些严厉了:“能做的差事如此之多,为何要选择那令人不齿之事?”
周陟碣神色略显黯然,他低垂着眉,好半晌才低声道:“因为没有比那来钱更快的差事了……我不想让娘再去向神树祈福了。”
顾年闻言,眉头略微皱了一皱。还未等他说什么,便听到岳韫归道道:“你娘去向神树祈福了多少次?”
周陟碣低垂着眉头,道:“三次。”
顾年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地道:“这神树还挺有用的啊,祈福一次就发一次财?那岂不是缺了钱就去找神树,钱财便滚滚来了。”
周陟碣浑身抽了一个冷抖,声音高了一些:“不,不能向神树祈福。”随即声音又低了些,“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年揉捻着手指,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道:“我可没听说过这有什么代价。”虽然他心知肚明这神树必然有鬼,但是除却那无处不在的植物生命力,他也感觉不出什么了。
周陟碣眼神飘忽,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娘已经……已经失去了很多的记忆,说不定连魂魄也……”
顾年脸色一变。他此时突然明白,方才他和孟岚菘跟岳韫归提起消除部分记忆这事时,后者为什么会始终眉头紧锁了。
岳韫归手中攥得紧了一些,很明显,此时他想起了顾年身为神吏的身份,转头两人目光对上时,岳韫归便能发现顾年的脸色变了。
神吏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神色不那么好看地道:“这是怎么一个说法?”
“娘不记得爹了,爹也就这么走了。”周陟碣深吸了一口气,“那年家里姥姥重病,急需钱给她治病,娘便向神树祈了福……后来果然在娘出门卖东西的时候赚了一大笔钱。”
顾年啧啧称奇,便又听到周陟碣继续道:“有了钱,求了医,那大夫却对姥姥无能为力,姥姥不久后便走了。之后有一天,爹干活回来,娘却不让他进家门,说他是陌生人。”
“失去了对你爹的记忆?”顾年有些惊讶地道。他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应当只有浅籁会应神吏的要求去做,然而没想到眼下看来会无聊到把这个术式的用在阳界人身上的,不止身为神的浅籁,应该还有不少别的妖或者鬼,并且他们居心叵测。
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事,顾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神树似乎使用着那对黯界人无效的记忆定向清楚的术式,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汲取到些什么力量。
有点麻烦了。
“爹很着急,想去给娘找恢复记忆的方法,他听信了偏方说是崖边有灵草可治,便去了山边的悬崖,却在摘那什么草的过程中,不慎摔下了悬崖,”周陟碣垂了垂眸,继续道,“后来山里有人发现了他的尸首,草草安葬了。我对我爹的记忆有些不清了,但是记得他叫什么,这里人不多,也不会有重名,所以我在看到他的名字时,我便知他没了。”
这对顾年而言是有些沉重而陌生的事情了,他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才又道:“后面两次呢?”
“后来是……后来是我娘家有个亲戚来找我娘,说是孩子要娶妻,需要一大笔钱,娘没有办法,又去了神树那儿。”周陟碣声音略低,“后面很离奇地在路上遇到一个富豪,跟娘聊上了几句,富豪很开心,给娘了一大笔钱。在那之后……娘便大病了一场。”
顾年对娶妻为什么多钱感到有些疑惑,想来或许是阳界的什么习俗,也不好多问,只是苦笑道:“这缘由可真是奇怪,后来呢?”
“后来……我不知怎的,生了怪病,晚上老做噩梦,白天身上奇痒无比,还发冷。娘想找神医来治,可惜没钱,眼下也没有法子,便又去找神树,祈了福。”
顾年捏了捏眉心,有气无力地道:“这次又是从哪儿搞到钱请了神医给你把病治好了?”
周陟碣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些,道:“后来她身子便变得脆弱了,没办法再做什么买卖,家里也没了收入。我害怕再遇到这般需要大量用钱的事情,只能……”
岳韫归皱着眉头,道:“那些山贼能抢来的也是别人的钱,你怎的好意思收的?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你们在那么陡峭的山崖那儿抢劫,从那儿走的人不多吧?”顾年挑了挑眉,他看向了岳韫归,“我们走那儿是为了看风景,加之大小姐本身也是习武之人,也不惧才从那儿走的,平时怕是没多少人走吧?”
“有传言说走那道上过一遭,能更受那阴差的庇护,也能受到神明的青睐,还是有不少外乡人会往那儿去……当然在树林里也干了好几票大的,都是截的富人家。”越往后说,周陟碣声音越低,他有些抬不起头,片刻之后,他继续道,“只截那些有钱,还贪得无厌想继续向神树祈福继续求财的人。”
“劫富济贫是吧。”顾年又好气又好笑,道,“那我等是怎么被你们盯上的?是大小姐看起来很富,还是桐沫看起来像个富家小姐?”
周陟碣没有继续吭声,只是低着头,坐在床榻边。
岳韫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评价些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后面找个正式的差事做吧,别再去当山贼了。”
顾年摆了摆手,道:“早点睡吧,当不当山贼怕是已经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事了。”他倚在窗边轻呼了一口气,道,“这树当真有些玄乎,我后面有机会再去看看。”
岳韫归没有再说话。周陟碣便躺了下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睡下了。
时辰已经不早,确实是到了阳界人该歇息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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