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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赤乌最后的残晖刺中了双眼,着火的藤黄透过浓云便如平日闲拈的金线一样将双眸死死缠绕,带来少时的酥花旧影。闭眼的一瞬又见纷飞的璇花似春日里百鸟清啼,如温润无暇的悬黎与光滑清透的随珠相碰般清丽婉转。从无穷尽的九霄悠游下降,自在为红梅拢上薄衾,只恐遇上迅风,四散而去,露出一片鲜红。可喜还有些无处停留的落在水面上,渺小的飞雪紧紧粘连在一起,渐被更冷的寒气侵袭,结成坚冰。士兵蓄势待发一般,带着倏然抽刀透出的寒光,为底下烂漫天真游动的鱼儿撑出一片平静。

外面的锣鼓声越来越急,那比轻纱还薄的影子乘着黯淡夕阳缚在身上,越缠越紧,渐渐透露出让人僵死的寒气。才醒悟红梅自不会在这极寒中生长,这浩茫中也不会有亭园,便又忆起了那些在冬日里赏红梅,和要好的小侍女在岸上争着找清透的冰面下的小鱼儿,追着它们跑的时候。举目望去不见尽头的白色被日光照得就要燃烧起来,自顾自疑惑地踏着外面快到她小腿的白雪踉跄快走了两步。便可以知道那刚落下的像柳絮一样轻柔的雪还是那么冰冷,并不因日光透过它们的缝隙映照得一片透亮就变得温暖了。

看陈春縻在此犹豫停留,阮源将酒放在帐中案上,过来一把抓住她,要带着她到那些热闹中去,却被陈春縻推回了屋中。她的眼睛像含着一汪春水,却总要垂眼凝眸,每次蝉翼都要轻颤两下才睁得开眼睛。与她说话她就直盯着你,发觉把人盯得不自在了,便似那一汪春水被一阵东风惊到了,即刻就把眼神避开。等陈春縻放下门帘回来坐下后,阮源从腰中抽出一支琴箫。这水中一下掠过光影,随即又把眼睛眯了起来,似是得了什么遍求不得的东西那样直盯着出神。

“大王……怎么样?”那酒被从阮源的屋中一路带到陈春縻这里,再热的酒也被寒风吹冷了。只是陈春縻的手也被吹的深红,握着那酒杯也不觉得冷了,反而可以取暖。

陈春縻现在也说不太顺畅这里的话,总是磕磕绊绊,可是她刚到这里时,更是一句话也不会说的,每日里只能默默坐着。阮源便总是想引她多说些话,问了许多她从前的事,只能从她磕磕绊绊的话中艰难分辨她到底说的是什么。便知道了她从前生活的地方有一种花就像这里的雪一样柔软清透。被夜晚的风吹落到地上,圆光也格外怜惜它们,暗中做了罗裳。但是听她说那寒光照在那素花上面,非但没有送暖,反而看着就像是这里初冬结的霜一样,潮湿中带着骇人的寒气。问她那花的名字,还记得她那时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只告诉他用这里的话说就是指分离的花。陈春縻所说的这些,阮源都不曾见过,只有一直同他念叨的她幼时那碧波荡漾的春水,大抵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窥见一二。

“爹已经大好了,这都是托了先人的福,定然是他们在暗中护佑着我们。”

陈春縻低头盯着那酒杯中将要融化的白雪发愣,稍稍偏过头,缓慢中又带着试探的意味问道,“可为何总是要王后流了许多眼泪的时候,先王才肯现身呢?他的恩泽总是要托巫医的手才能实现,为何他不肯做些不必依常理的事,譬如——”

“春縻!”阮源马上便打断了她,提醒这她不要说这样的话。阮源最先学会的陈春縻故乡的话便是她的名字,所以他总是叫陈春縻本来的名字。

陈春縻果然就低着头不再说话了,外面传进来的乐声与这一片冷雪和疾风最为适配,虽不知道是用什么弹奏的,也叫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侧耳去听一听,终究还是让阮源推出了屋外。大概是习惯了这里的极寒,那些二八年纪的姑娘们争相跑了出去,身上的生气让腰间挂着的东西不住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同样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挂着的东西是什么。

大抵是因为不管多微渺的变化,总能使陈春縻惊心。她便更害怕打开房门,那外面的白雪总是在提醒她,这里已经不是从前。加之她从前在赵府时半步也不曾踏出大门,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又不大会说这里的话,所以除了阮源身边的几个人外再不同别人往来。使得陈春縻对这里的认识不是她自己认识到的,便是阮源告诉她的,其他几乎不知道任何。她不敢离开这屋子,害怕突然四周无人处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或者被抛弃了,亦或是被什么野兽给吃了。这样的恐惧和担忧与她形影相随,使她日日心力交瘁,只是这在暮色里真正燃起的火焰中载歌且舞,消解了这四周的苍茫孤寂,才让陈春縻也勉强分得了一份和暖。

“走了。”阮源一下站起来道,“带你离他们远些,免得你在这里神伤。”陈春縻近来少与他说从前的事了,本以为她心中已没有那些惦念了,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不知怎地,天上竟然泛起了一层层青紫色,就要盖过原来的赫赤,陈春縻想起来在逃亡路上偷偷掀起车帘看到的那些不知是被打死还是毒死的人,他们身上就呈着这样的颜色。又因着突然袭来的冷气,赶紧用衣袖捂住鼻子。陈春縻喜欢这里穿着的衣服的料子,上面不必缀金线玉珠,最是柔软可亲,便将这温软的皮毛附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从前在赵府的时候,夏季总是许多雷雨,一听到雷声便总是胆战心惊,夫人竟然肯一夜几次三番屈尊来看她一个侍女,还把她搂在怀里。后来胆子逐渐大了,也敢求着夫人别走,留下来陪着她。可是次数多了,终究还是被老爷拽走了,只把她一个人锁在房里,不管她躲在床帐内担惊受怕。这柔软便是像从前的怀抱,像是有什么东西挠在心口,让人鼻酸。

阮源塞了手炉给她,在一旁笑道,“现在是晚上了,从屋内一下到外面,觉得鼻子痛吧。”陈春縻让阮源扶着上了马,在马背上呼吸了几次才能缓过来。

一路在马背上颠簸,晃晃悠悠叫陈春縻生出了倦意,阮源在前面沉声道,“过几日就是你爹的祭日,该去看看。”

“不是他打了败仗才叫你们向如今的皇帝称臣,怎么你还要去祭他?”说了这话,登时便落了陈春縻一身的雪,叫她心中一惊。抬头一望,原来不过是挂在树梢上的积雪被疾风吹了过来,这一下使心中那些未曾察觉的期待也僵死了。

阮源回头看了看陈春縻,“一年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于我们而言,确实是有功之人。我想他本来可以是忠臣,是你们的皇帝忠奸不分,才逼得他到如此地步。”

从前在府中,已经能感觉到处处都令人忧心可疑,一直得不到答复的担忧疑心叫陈春縻牵肠挂肚。就直看着阮源,想从他的口中问出些什么,也不理会他渐渐激烈的情绪,轻飘飘地道,“他是赵府的老爷,我只是一个侍女,他怎么会是我的父亲?”

说了这话便感觉到前面无奈的叹气,直到了四周连人影都不见,除了几棵枯树,剩下就是白茫茫一片,似与刚才所处的完全不是一个地方,要将人永远隔绝在这里,只有马的脚痕还能显出有些人迹,阮源才把陈春縻从马上扶了下来,“可是他毕竟还是很疼爱你,也没有像京城其他的女子那样把你的脚塞到那些的小鞋子里面。”

陈春縻即刻便躲开了阮源,将自己的脚藏了起来。暗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眼神,“那是什么意思?”陈春縻从来不曾出过赵府,自然也不曾见过那些裹了小脚的高门贵女。

看着陈春縻红了脸,阮源在心里笑了一声。却听得陈春縻请求道,“听王后说朝廷要派来谒者,众人都要去拜见,可不可以让我也跟着?”

听了这话阮源马上便正色道,“春縻,我以为那些被抛弃的人虽然与从前的旧主保有情意,可是应该与那些在危难时收留他们人有着更深的情意,为何总是要死死抓着过去不放呢?”

被阮源这样回绝,陈春縻有些窘迫,转过身子朝着背对着阮源的方向快走了两步。她的影子和她一样站在被黑夜笼罩的阴案里,寒风吹不起她沉重的衣物,她只能像旁边那些枯树一样,被深深地禁锢在地上。被彻骨的冷风一吹,那些枯枝便抖抖瑟瑟,似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者,坚韧且沉默。可是陈春縻合该是一株春天的鲜活花朵却被困在这大雪中,那厚雪把那花缠住了,让她动弹不得。

便走上前去拉了拉陈春縻的衣袖,“那你就跟着那些侍从,只能远远望一眼。”

天色慢慢变成深紫色,一不留神又变成黑色。阮源要将陈春縻带回去了,再回头看看黑得可怕的天色,想起小时在院中偏僻角落看到的波澜不惊的深井一般,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四周寂静无人,却隐约听见游丝那样纤细的声音,便怕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赶紧跑离了那地方,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自己一样。

寒风呼啸使那天色越发阴霾,马上又要有一场大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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