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方宋看见渗血进来的门缝，皱眉道：“这杀人狂……还挺注重氛围？”
毕竟游戏才开始，主播方宋觉得这血不能可能是从人身上下来的，那只能是自带的血浆包了。
方宋给他的一套说辞虽然勉强被暂时接受了，但是副本就是副本，要事事符合科学常理是不可能的，出现一些更像是超能力的东西方宋还真不好解释。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反正人三观被震碎后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就会很快了。
方宋有些坏心地想。
他往自己系统背包里翻了翻，找到个防御道具塞主播方宋怀里。C级的稻草人，被动瞬发，在被攻击的一瞬间会让自己变成稻草人，稻草填充的身体无论遭到什么攻击也都不痛不痒。
乍一看是很牛的，但可惜缺点是被攻击的轻重无法判断，反正只要察觉到即将受到伤害就会被激活，触发一次冷却时间十二小时。
一天两次的使用量，若不是无法设置伤害判定机制，这个道具上个A都没问题。
拿到这个道具的A级副本就叫稻草人，玩家被分散投放在一个巨大草场上，目光所及处全是长着一人多高的草，玩家的主线任务就是要在第二天白天来临前到达草场中心的小木屋，并阻止稻草人的进入。
不过玩家不知道的是，这片广阔的草场上，随机插着无数的稻草人，白天它们无法行动，只能通过模仿玩家的声音去干扰玩家的判断。
在草场里待的越久，你的san值会在这些声音的包围下不停下降，如果san值过低，最终下场就是迷失在草场里。等到了晚上，稻草人就会从木杆上下来，开始屠杀玩家，剥下他们的皮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取代玩家的身份前往木屋。
方宋在到达小木屋前全程蒙着眼在草中穿行，白天稻草人即使碰到也没事，毕竟被绑死了除了张嘴哪里都动不了。
不过白天的稻草人也杀不死，那个木杆就像一根主动脉，源源不断给稻草人回着血。方宋碰到后都顺手给了一刀，但听见它嚣张的笑就明白了。
这副本难过的一点是到达木屋，还有一点就是晚上。
木屋对那些稻草人有结界抵挡，但披上人皮的稻草人能进去，而且进去一个结界就会被削弱一层，只要进去五个以上，结界就会趋近于无，没披人皮的稻草人也挡不住，晚上的稻草人攻击力高血还厚得不行，得把头彻底割下来才会停止行动。
当时副本投放玩家数量有二十五个，但最后抵达木屋的只有十个，披上的人皮的稻草人跟真人一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除非受了致命伤才会人皮脱落。
那个晚上方宋一人接连对上共十个稻草人，差点就永远留在那个副本了。
在阳光出现在地平线的那一刻，他直接腿软跪在了地上。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热爱太阳。
道具就是在他杀掉其中一个披着人皮的稻草人时掉落的。
给出的一瞬间方宋真心感觉到了肉痛。
行月看着他脸上抖动的肌肉，有些好笑道：“舍不得就算了，只要让他不被抓住就可以了，留着一口气带上阁楼也是可以的。”
方宋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有舍才有得。”不说完美通关，他也想通关评分上A！
如果不是眼神一直舍不得从稻草人上收回，这话听起来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无论在什么级别的副本，道具掉落必须要靠打boss或剧情推动，基本上掉落率在百分之十左右。或者你把通关评分打上A，系统也能奖励道具。
所以不要认为低级道具也跟大白菜一样。只有你过的副本够多，而且在副本里基本上靠自己不去用道具，才能使攒的道具越多。
这个副本他所有攻击性道具都被封了，要是对上怪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主播方宋不知道他一系列的心理活动，但看脸色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于是也难得收了收自己的态度道了声谢。
“等出去了，我会付同等的报酬。”
方宋有气无力地应了声，不过帮助得到了一定反馈还是让他心情好了不少，看主播方宋也顺眼了许多。
敲门的鬼敲了会儿就不敲了，正当方宋一边想这鬼怎么进来一边找地方躲藏时，就听见一串钥匙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叮当的声音。
他有钥匙！
方宋和主播方宋对视了一眼，知道关门并不起物理上的阻挡作用了，最多只能拖延点时间。
好在杂物间躲藏的地方还是有的。18对这串钥匙也不熟悉，只能挨个儿试试，这匹配钥匙的时间也正好给了两人喘息之地，在门被打开之前终于找好了柜子迅速躲了进去，考虑到鬼的身高劣势，他们都是躲在有层高的柜子里的上层，以极不舒服的姿势爬伏在里面，方宋甚至听见自己骨头挤压发出的咔咔声。
不过在生死面前，一切都要向后挪。
方宋正悄悄挪动着东西挡在自己面前，就听见门咔地一声被打开了。
他的心脏停滞了一下，又比之前更加疯狂地跳动起来。
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儿飘了进来，其中夹杂着莫名的甜香，让人闻到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18拖着腿爬了进来，他下半身穿着束身的鱼尾，鱼尾已经破破烂烂的，基本上就是几块破布挂在那儿，露出的两条腿软趴趴的，以诡异的姿态堆在那里。
18撑着手臂慢慢爬着，脸上泥混着血污看不清五官，一双染了血的眼睛浑浊无神。
声音有点哑，但还是很好听，软软的声线像是在撒娇：“我进来啦。”
理所应当不会有人回应他。
18心情很好地哼起了歌。
“一起漫步
一起歌唱
整日沐浴着温暖阳光
逃离海底
我要走进
那个世界……”
方宋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又担心主播方宋被抓住，只能尝试用眼神示意行月。
从来只有别人看她眼色的行月：……
算了，她还有事要方宋去做，也是突发奇想的。
她决定‘降临’这个副本。
在这个副本形成之前，她就被系统放在这儿了，在零零碎碎的灵魂编码暗河中，她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比如……行乐止的母亲，其实是个“巫人”。
她真名叫巫娅。似乎来自于宇宙的另一位面，在经历一场偶然失败的古老的，几近于触碰到神明权柄的巫术后所形成的时空乱流，卷携着她的灵魂来到了现世界，成为一位未婚先育并在生产时遭受血崩而亡的少女。
巫人并没有养育自己血脉的习俗，他们靠信仰进行繁衍，这样出生的人都被成为“巫子”，大家地位平等，只有代与代的区别。所以她对行乐止的态度更像是可以接受巫人传承的下一代族人，相处起来更像是引导者与被引导者。
但成为一个异类是很危险的，而且在这里她的巫术也受到了位面的抵制变得很难发挥原本的威力。因此巫娅并没有传授巫术给行乐止，也没有告知她的身份。
不过通过巫术中的预言，她看见行乐止坎坷艰难的未来，以及最后必死的结局。
但这也是涅槃的好机会。
她摘下自己的双眼，熔进了两柄十字架中。
……
而行月通过十字架里的女巫之眼所藏的一串灵魂编码，看到了巫娅的记忆。
她要使用记忆里面的初级巫术“降临”，来为自己暂时拼凑一个身体来帮方宋通过这个副本，保证最后的道具会成功到达自己手上。
行月看着柜门缝透过的光，眼底浮现淡淡的愉悦。
外面18开始挨个搜寻柜子了，只是房间内其他人都没看到，他身上裸露的皮肤在不停分泌一种透明的黏液，使他像蜗牛一般可以竖着攀爬向上。
主播方宋闭上眼睛，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听觉上，湿黏的噗噗声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同时方宋也在想，S级副本，真的会因为身高问题就这么轻易让他们躲过去吗？
明明性格上天差地别的两人，此刻脑电波却莫名同步了——如果真这么一直躲着，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空气中腥臭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闻久了脑子也有些眩晕，让人迷迷糊糊的手脚都软了下去。
这样不行。方宋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决定主动出击。
反正说是捉迷藏，但也得抓住人才算胜利。
这次行月倒是通过他的肢体语言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了，于是她突然把一根线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插入了方宋大脑里，使用了她的能力：对影三人
这是她第二次使用这个能力，还都是对同一个人使用，所以她没传输太多，怕把人脑子搞坏了就没人帮她做事了。
方宋眼前炸开一片片眩晕般的烟花，有东西不断传输进他的大脑，渐渐变成图像展开。
等他回神，就发现自己待在一个用鲜血画满诡异图案的巨大五芒星内，周围围满了人。
他们都戴着巨大的深红色兜帽，头发长至脚踝，胸前的编发挂满了叮叮当当的坠饰，其中不乏干枯的眼球、锋利的兽牙以及艳丽的羽毛。
他们穿着的服装虽然款式简单，但上面的花纹……不，应该说是符文，有规律地遍布在粗布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倒显得原本廉价的衣服变得华贵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面庞看上去都很年轻，站在那儿小声交谈着，时不时还翻看着手中厚厚的书籍。其中一人问处在五芒星中心的方宋：“娅，可以开始了吗？”
方宋想张嘴，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自己只是个外来的旁观者，暂借这个身体去看到一切，并不能操控主导剧情。
巫娅的声线十分中性，带着点低哑，像细沙在玻璃瓶里的裹动。
“是的，我将探寻大巫苏格达的谏言，请春风之神塔莎弭尔降临，解答疑惑。”
方宋看见五芒星各角摆放的祭品开始消融，然后房间就安静了下来，有一种令人恐惧颤栗的气息降临了下来，让空气都为之凝滞。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着巫娅。
她的脸上出现深浅不一的紫红色斑点，看着有些可怖，这是皮下的毛细血管爆裂形成的。即便这只是个权柄很小的神使，人体这个容器对于祂来说也是过于脆弱的。
同时，一个金绿色瞳孔从她原本棕褐色的眼瞳中分离出。巫娅脸上出现了模糊的笑意。房间内的神压也降了下去，空气重新流通。
人群欢呼了起来——
方宋急促地喘了口气，从回忆里挣脱后看向行月。
行月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
祭品。
那声急促地喘气暴露了他的位置，18瞬间便朝他的方向扑了过去，发出来尖锐的暴鸣声。
方宋从柜子里跳出，柜子在他激烈的动作下直接向下倒塌了下去，里面放着的东西也全部滚落了一地，激起了满室的尘土。
这样一来，反倒冲淡了不少空气中诡异的血腥味。主播方宋随着这声巨响一下清醒了不少，急忙透过缝隙去看外面的情景。
方宋蹲在地上平复了下呼吸，看了眼四周。
“在上面。”行月攀在他的肩头。
方宋猛地抬头。
18身体牢牢倒挂在天花板上，脖颈旋转了180°，正笑盈盈地看着方宋，道：“我闻到了，你身上有姐姐的气味。这样，你把东西给我，我可以选择放你一马，怎么样？”
方宋不动声色向后撤了几步，道：“只有我吗？另一个人呢？”
18状作苦恼地皱起了眉，“这可不行，放走你已经违规了，被乐观姐姐或者林姨知道的话肯定得受罚，但是抓住另一个人能让她们的怒火小一些，我也能少吃点苦头。”
行月拿线裹紧瓷人从方宋背包里拿了出来，朝18晃了晃，“你是说这个？可是这里面不是行乐止的骨灰啊。”
18死死盯着那个瓷人，声音仿佛从喉咙中挤出：“不可能。”
“行乐止根本没死，怎么可能会有骨灰？”行月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这里面，不过是她父母身体的一部分。一颗眼球加一根脊骨而已。”
她眼角弯弯，语气带着诱哄般的笑意，“我知道行乐止在哪里。你想去见见她吗？”
“你骗人！骗子！”18尖叫起来，他裸露的皮肤上绽开大片的深红或深紫色的血花。
他根本不相信，不，应该说他不敢去想行月所说话语中的可能性。如果行乐止真的没死，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不就全成了一场笑话吗？
他因为魔鬼的诱惑背叛了行乐止，背叛了那些深埋在花园底下的同伴，在行乐止死后便被魔鬼嘲笑抛弃，独自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的喉咙在干渴中灼烧，身体在冰凉粘稠的血液里失去知觉，他看着自己扭曲残破的身体呕吐尖叫……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告诉自己，这是赎罪，谁他害死了姐姐。
行乐观让他杀人，他就去做，谁他害死了姐姐。
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相对，林姨也吝啬于多对他说一句话。他告诉自己活该，谁让他害死了姐姐。
现在行月告诉他姐姐没有死？
如果姐姐还活着，知道了他的背叛。那她还会抱着他，在温暖的阳光和草药的香气环绕下，夸赞他的眼睛就像耶和华珍珠一样美丽吗？
种种想法仿佛炸弹一般噼里啪啦炸成一团，把他的脑子搅得天翻地覆，但炸完后又空茫茫的什么也没剩下。
18恶狠狠地朝方宋扑了过去，他要把这些贱人都撕碎，这样姐姐就会原谅他了，他的罪就赎完了。
然后他就能抛下一切痛苦，重新投入姐姐的怀抱，听姐姐平静却柔和的话，林姨严厉但无可奈何的训斥，行二小姐不耐烦又一遍遍重复的命令。大家也是，都会露出微笑，一起唱歌，一起跳舞。
47也会重新变成他的小尾巴，朝他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大声道：
“18是最漂亮的哥哥！”
方宋急忙拿起货架上的铁器朝他甩去，自己则乘机向左边一滚，躲过了18的扑击。
18长着利刃的蹼爪就像是切豆腐般轻而易举撕开了铁器，他重重翻滚着摔在了地上，抬起头，泪水冲刷过的地方是交错纵横的疤痕。
他的眼瞳被血湮没，瞪大的双眼里只剩下了刺骨的杀意。
他看着方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仿佛藏了个失序的风箱。行月在方宋肩头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开口，声音与18重合：
“杀了你！”
“杀了他。”
歌词出自迪士尼小美人鱼唱的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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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阁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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