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的内战自江中地区向北蔓延。
三年前,司马幻魂的十三兄司马秋泓由皇城南下,自称不忍再见父辈暴政害民,欲与十四弟携手代表司马家族重建仙岛格局。
当时七王理念初成不久,正乃亟需兵马之际,这突如其来的助力如何不是诱惑?进而在半数同意的前提与司马幻魂的保证下,司马秋泓以三誓五扣加入七王联盟。
怎料,不过三度春秋罢,司马家以一招釜底抽薪打得六王措手不及。
一日方入夜,天玑寨外便响起杂乱的蹄音。司马家的传讯兵求援而至,带来司马幻魂失踪,而司马秋泓率兵叛变的消息。
当下司马秋泓已携营北上,欲归皇都,现在已经走过千恒关。千恒关距离甘陵江不过百里余,若渡江而去,再难回头。
情急之中金蹄战马率兵穷追直至江中渡口,两军相遇一触即发之际,却受**与十雪天子阻拦,此战以司马秋泓逃回江北司马旧王朝境内告结。
内战自此后一触即发,断断续续直至现今。
荆城临江而立,若于城中登台瞭望,可见江岸两侧,终日屯兵千里。那是四块玉与集结绿林江湖两方组成的南斗六星联军在此数次汇聚而成,合攻险塞。
一年岁月已去,猝然失踪的司马幻魂未传回半点消息,而那条横跨仙岛的黄沙江为这荒缪之事葬进多少兵骨,都已经数不清了。
随着印刻司马家族烙印的摆渡一念在江北夜夜不歇。
昔年战友,今日的强敌。这些仗打得不明不白,不知寒了的是谁的心。
七王熬了数年意欲推翻旧制,刚建起的新格局,眨眼间满地皆是狼藉。
究竟谁错了呢?
....
“我要杀他,难道错了吗? ” 一声怒问,惊醒悬挂天边的月,怯怯地藏进云里。
金蹄战马红发若火,重拳击案,浑身气息外放霸道暴烈。门口士兵怕的低下头,与那月一道不敢偷瞟半眼。
“我们七人奋战这些年,征伐南北,为的不就是终了各据一方,然后拆去摆渡一念,好让兄弟们都安定的有口饭吃! ”
"功业初成,有人就要当皇帝,还扯什么百年正统,要推行分封制给大家发个诸侯名牌。” 话至此处,他嗤笑道 “哼,失踪?根本就是合谋,耍着弟兄们当他司马家的走狗!”
“当日我追杀司马家两人至江中龙游湾,**不知搭错哪根筋前来拦阻,还劝我顾念昔年情分饶他们两条狗命。什么昔年情分? 我早该将他狗头一脚踹江里!”
金蹄战马在书房里大步走来走去,攥着拳头怒火熊熊不息。
房中还有二人,是君子宿与太叔雨。
此刻君子宿心中正疑,他依信从君家的王都赶往此郡一同商议接手治理之事。
一炷香之前,他才踏入这座王府,都没讨上口接风热茶就先坐在此看金蹄战马掀了一炷香桌子。
君子宿几次抬头想朝太叔雨递去疑惑眼神,却见对方始终望着窗外神游,似乎精神不济。
不得已,君子宿提疑道:“这些都是何处听来的话?三年前的事,因何今日重提?”
金蹄战马静了片刻,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意经此番发泄降下大半,甩手掷出数张战报。
君子宿顺势打开详阅,赫然见其中满纸黑字,尽道江东战况焦灼,末了还附着一封招安信。
君子宿眼神一凝,向后翻去。
见战报中书:开阳军与南斗盟江东战场的拉锯战旷日持久。
原本胜败参半,也算拖住敌方主力。去年初冬后,四块玉向西三次奇袭攻下司马王朝数处关隘,取城告捷。江东只需维持常态,战线的推进即是初见硕果。可就在这档口,东武林一股不明势力横出江湖力助开阳军,使得战况再陷低潮。
江东局势因此急速崩盘,天枢贪狼被迫率军弃城后撤三百里。
读至此处,君子宿面色沉重。
再翻几页,继见信中明晰:天枢贪狼下令强攻,终与天权文曲及瑶光破军所带援军三者合力扳平战线。
“简直白痴!一座边城而已,修养后再取不难,非要这样硬攻大伤元气。现在**、司马秋泓双双重伤,瑶光破军带人撤回江南帝城去了。” 金蹄战马说。
“江东边城未失,也算好事。” 君子宿眉目显忧出言宽慰,引得金蹄战马怒笑三声。
骂道:“好个屁!粮草、军备,哪处不是耗费?当年放虎归山是他,开战后积极应战的是他,现在和司马耗得弹尽粮绝,扭头求兵求粮,吸四块玉的血还是他,联军岂有这个联法!”
君子宿才听明白,原是四块玉刚得的粮草军备,又在这相互拉扯中为支援江东耗得几近枯竭。
四块玉的基础兵力与资源本就不及刀剑林及南斗的联军,在分别负责东西战线的情况下,作为四块玉主力之一的瑶光破军竟然分神在南斗战场支援。
南斗联军如此强夺兵力,何其傲慢?不怪金蹄战马怒火难平。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实不长久。
君子宿无言,放下书信了然道: “难怪这年格外拮据,吾处一批兵士刚练满时日,尚未过演武就送往前线。 ”
记得最险的隆冬,他甚至以君家剑阁门下弟子充军,自掏私库为新练将士购置冬衣。
可是久战未歇,钱粮消耗甚巨,江中屡见赤字,其实早就撑不住了,连船厂的木价都翻了十几倍。
江东边城虽是战略要地之一,可难道四块玉就合该倾力相助,视胜败于浮云,令将士食西风果腹,以天地为床?
旧时变故君子宿并未直接参与,后续也并未及时与谁细说重头。今日忽然厘清脉络,心中忧虑之余已是为时太晚。
司马家这招釜底抽薪打得实在狠辣,不仅破坏原本七王内部的战力平衡,更在来不及转圜战策间催生出诸多嫌隙。
目光回到最后那封招安信,司马幻魂的印落在信尾,字里行间精诚劝语、信誓旦旦,何止荒谬而已。
一时,房中气氛压抑。
沉默间,许久未言的太叔雨忽然开口:“事已至此,稍安勿躁,先说回正事吧。”
他站起身,从案头取来厚厚一卷手记本递至君子宿跟前。
“城中律法与百姓信仰变更,笔者已经安排妥当,官吏大部分沿用旧人,关键职岗都更换了四块玉的人,日后你大可随意差遣。这卷中整理了坊市、储备、商贾贵族及世家名册,劳玉衡君细读。”
终于转回接手守城之务,君子宿当下松了口气。
四块玉每每攻下战略要地,都将在整顿完毕后交由君子宿着手治理。无多疑虑,君子宿接下书卷颔首。
只是,此次却少了“神物副本”的交接。
司马旧王朝统霸仙岛数百年间,表面貌似盛世太平,实则民间秩序早已崩乱百载。
“神物”——摆渡一念,主宰着人民的精神信仰。由于司马旧帝的庸识暴政,皇庭内部争斗频频,皇室早已无暇治理民间,进而纵容了**、阳奉阴违的谋算暗动,使它们在岁月流逝中汇流向王朝的边角各处,最终汹涌如涛涛江流。
那些曾经为安民而置于各地的“神物”副本被怀揣贼心之辈暗中修改内容以私用。乃至于司马王朝地界内但凡稍大的城池,其中人民信仰都有差异,甚者与相邻的城池间信仰所向便是天差地别。
从前每每攻下一城划分归属、更换君主,都必须优先回收旧有的“神物副本”将其中信念销毁,注入属于新君的信念,同化黎民,以安当地民心太平。
因此“神物”的交接,可谓是必然的要事,万不可失之。
“需要销毁的“神物”在何处?” 君子宿问。
“没找到。守城将军是块硬骨头,软硬不吃至今还未同化,正锁在我营下的牢里。” 金蹄战马道。
“既然如此,信仰如何完成了变更?” 君子宿问。
“东西不在城里。" 金蹄战马一条腿搭在椅檐上坐得大刀阔斧,解释道
“俘获守将之后,我们来城中见到大量百姓呈现长期脱离神物的混沌状态。我们直接启动了四块玉的神物才渐渐恢复秩序。那东西准是早被守将藏在城外了。日后再寻吧,阶下囚徒还能翻什么天?”
君子宿点头,浅言日后派人多在周遭悉心留意后转而望向太叔雨。
只见太叔雨又立在窗前静静向窗外望远,好似方才让人忧心的事全然没在这人心上留下痕迹。
月从云后冒出头,银辉披在太叔雨银白铠甲正面,显得当下的背影有些灰暗。
君子宿早有注意到房中有淡淡血气自太叔雨身上飘散而出,碍于正事在前,现下才关心道:“天璇可是伤了?”
太叔雨未言,金蹄战马朗声先道:“你问不出来。依我看应该伤得不轻。暴乱时我与天璇兵分两路,原意左右包抄。谁知我在途中遇到江湖势力纠缠,他带着少于敌方数倍的骑兵游击攻城,耗了近五日撑到我来。”
太叔雨出言打断:“唉呀....。”
金蹄战马并不买账,瞟了那人一眼,自顾道:“我见他时浑身是血,都看不出身上是墨还是干涸血渍。生生耗掉对方半数人马,骑兵余下三百,全都杀红了眼。”
气氛恢复以往。
金蹄战马言语中隐含责怪,君子宿笑笑附和半句道:“红过眼的兵要修养很久才能重上战场,不怪你心疼。但伊单独领兵的路数历来剑走偏锋,你又非不晓。”
“我当然知道,但凡冲锋回来,势必带伤!以后少让他打仗!这回的骑兵不少是我的人,走的时候哪个不是闲不住要上房揭瓦的狂匪?跟他走一遭回来没死的全都蔫成霜打茄子!” 金蹄战马斜了那窗前人一眼,半是挖苦半是埋怨。“你以为兄弟们不挂心你,别以为兄弟们也不挂心兵!”
一席话听得君子宿打起圆场,同声道:“此回胜券,天璇功不可没。现下江东既已退兵,此处有吾镇守。你二人也该归去修养,今后做何打算?”
此事早与太叔雨谈过,金蹄战马当下即答:“天璇回江南帝城,我去关外兵营,再啃啃那块硬骨头。”
君子宿道:“何时动身?”
金蹄战马道:“两日后吧,我昨日刚回来,先在你这歇两天。” 话罢,君子宿的目光挪向太叔雨,见他背对着霜白月色看不清眉目,只听语中似也含笑。
“那,笔者今夜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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