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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话本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年。

昔日身形单薄、眼神惊惶的少女灵汐,如今已如抽条的柳枝,身姿渐显窈窕。常年修炼使得她肤色莹润,气息沉凝。那双眸子,褪去了最初的脆弱和空洞,沉淀下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坚韧,如同深潭之水,表面平静,深处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激流。

她的修为在玄天宗充足的资源和自身的刻苦下,进境堪称神速。水木双灵根的潜力被充分挖掘,已稳稳踏入筑基中期。一手“流云拂柳”剑法使得行云流水,颇具楚云澜的风范,任谁也挑不出错处。在云缈峰一众弟子中,她已然是备受瞩目的后起之秀。

然而,云缈峰上下皆知,这位天赋不错、修炼刻苦的小师妹,有个不大不小的“癖好”——酷爱搜罗各种凡俗界的话本子。

从才子佳人的风月传奇,到江湖侠客的快意恩仇,再到光怪陆离的神魔志异…尤其是那些情节狗血、转折离奇、爱恨纠葛能写三生三世的话本,更是她的心头好。每隔一段时间,她总会找借口下山一趟,回来时储物袋里必然塞满了新出的话本。她的居所里,甚至专门辟出了一个书架来摆放这些“精神食粮”。

“小师妹,又下山‘进货’啦?”同门的师姐打趣道。

“嗯…嗯,修炼之余,放松一下。”灵汐总是微红着脸,含糊地应着,脚步匆匆地溜回自己的小院。

久而久之,“小师妹是个书痴,尤其爱看那些情情爱爱、打打杀杀的话本”就成了云缈峰弟子间心照不宣的趣谈。连清虚长老都略有耳闻,只当是小女孩心性,无伤大雅,甚至觉得这总比她整天心事重重要好,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灵汐自己知道,这些“精神食粮”的真正消费者是谁。

“快点!磨磨蹭蹭的!本尊的《霸道仙尊爱上我·下卷》呢?还有那本《魔君再爱我一次》的续集,不是说今天到货吗?”灵汐刚关上院门,脑海中就响起了烬燃不耐烦的催促。这位上古凶剑的剑灵大人,此刻毫无绝世凶器的威严,活像个追更催稿的书虫。

灵汐没好气地从储物袋里哗啦啦倒出一大堆新买的话本:“催催催!就知道催!为了给你买这些‘精神毒药’,我差点被山下书店的老板娘当成专收破烂的了!” 她这两年算是摸清了烬燃的“底细”。被封印三千年,一朝解封,对这花花世界充满了病态的好奇,尤其对凡俗界那些充满想象力,在烬燃看来是低级趣味的话本小说产生了难以理解的痴迷。大概…是憋疯了?

烬燃的意识投影在识海里具现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封面花里胡哨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嘴上还不忘毒舌:“哼,总比你那‘白月光’师兄天天让你练的什么‘流云拂柳’有意思。软绵绵的,看着就犯困!本尊这是在帮你拓宽见识,了解人心险恶!你看这本,这魔头多蠢,为了个女人连老巢都不要了…啧啧,愚蠢至极!不过…这反派写得倒有本尊当年万分之一的风采…”

灵汐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这两年,她和烬燃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共生关系。他是她最大的秘密和隐患,是引导她走向黑暗的导师,也是她复仇路上不可或缺的力量源泉。但同时,他又像个极度任性、毒舌、爱看狗血小说、偶尔还会在修炼上给她“指点”一二的…老小孩?

他们争吵、互相嘲讽、彼此防备,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扭曲的默契。灵汐为他提供“精神食粮”和必要的掩护,烬燃则在她独自修炼时,传授一些不为玄天宗所容、却极其高效的杀戮技巧,并继续孜孜不倦地给她洗脑“强者为尊”的理念。灵汐在修炼玄天宗正统功法的同时,体内也悄然流淌着被烬燃魔元淬炼过的、更为霸道的力量。她的剑,表面是流云拂柳的温和,深处却藏着烬渊的凌厉杀机。

这种平衡,脆弱而危险,却维持了两年。

与此同时,在距离玄天宗万里之遥,一处终年被浓郁魔气笼罩、名为“幽影裂谷”的深渊底部,一座由黑曜石和骸骨筑成的宏伟宫殿内。

当代魔君——夜魇,正斜倚在由整块万年暖玉雕琢而成的奢华软榻上。

他有着一张足以令众生倾倒的俊美面容,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狭长的眼眸是深邃的紫罗兰色,流转间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墨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随意披散,发梢还系着几个小巧精致的银色铃铛。此刻,他正捧着一本装帧精美、散发着淡淡墨香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修长的手指还时不时捻起旁边水晶盘里一颗晶莹剔透的魔域浆果送入口中。

书名赫然是——《冷情仙尊:替身魔妃带球跑》!

“啧啧,这仙尊真是眼瞎,放着这么痴情的魔妃不要,偏去喜欢那朵白莲花…唉,虐心啊虐心…”夜魇看得入神,紫眸中甚至泛起了一丝感同身受的水光(?),完全颠覆了外界对魔君凶残暴戾的想象。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色魔气中的心腹属下匆匆步入殿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憋屈:“禀君上!属下…属下又被玄天宗的人打了!”

“嗯?”夜魇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却没离开话本,“又被打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本君不是让你们最近收敛点,别去招惹那些名门正派吗?尤其玄天宗!”

“君上明鉴!属下冤枉啊!”那魔将哭丧着脸,“属下只是奉君上之命,去人界最大的‘墨香书局’采购最新的话本,尤其是《魔妃》系列的番外!结果刚出书局,就被几个穿着玄天宗内门服饰的弟子堵住了!他们一见属下身上的魔气,二话不说,上来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该死的魔头!’‘残害青岚宗的凶手!’‘觊觎人家小姑娘宝贝的败类!’……属下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啊君上!他们人多势众,修为还不低,属下…属下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魔将越说越委屈,身上的魔气都黯淡了几分。

夜魇:“……”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话本,那张足以魅惑众生的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货真价实的、极其复杂的神色。有茫然,有错愕,有无奈,还有一丝…被强行打断看书的恼怒?

“青岚宗?什么青岚宗?本君什么时候残害过一个小宗门?还觊觎人家小姑娘的宝贝?”夜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惑,紫眸中满是无辜,“本君最近三百年都在研究《如何优雅地统治魔域》和《论话本对魔生修养的重要性》,哪有空去管什么青岚宗绿岚宗的?!”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头有点疼。最近几年,玄天宗跟疯了一样,对魔修的打压力度空前绝后,尤其是对他这个魔君的名号,简直是恨之入骨。以前虽然也打打杀杀,但好歹是正邪立场之争。现在倒好,他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屠灭青岚宗满门”、“追杀身怀重宝的可怜孤女”等等一系列他听都没听过的黑锅!搞得他手下出门买个话本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被一群红了眼的玄天宗弟子围殴!

“查!”夜魇坐直了身体,紫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虽然这冷光在他此刻的造型--慵懒卧榻、手捧狗血话本下显得有些违和,“给本君查清楚!那个‘青岚宗’是怎么回事?那个‘身怀重宝的孤女’又是谁?是谁在冒充本君的名头搞风搞雨,还害得本君的话本都买不安生!” 他捏紧了手中的话本,语气带着被污蔑的愤懑和对无法顺利追更的怨念。

幽影裂谷的魔君很烦恼。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统治魔域,顺便追更一下最新最热的狗血话本,为什么总有人要给他扣黑锅?这世道,连魔君想看点小说都这么难了吗?

而在遥远的玄天宗云缈峰,正在练剑的灵汐,和在她识海里一边“看”话本一边吐槽剧情的老古董剑灵,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联手编织的谎言,正像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已开始拍打到意想不到的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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