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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焦骨鸣(一)

景和十三年的冬雨,不是水,是裹着尸油淬过火的刀锋。一刀一刀剐着神都的夜,剐得朱雀大街两侧高耸的坊墙都渗出阴冷的湿气。雨脚密匝匝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被更凶猛的雨鞭抽散,汇成无数条蜿蜒的、呜咽的细流,挣扎着爬向低洼处,渗入地底更深的黑暗里。

这黑暗最浓稠处,是大理寺停尸房。

烛火在穿堂而过的湿风里苟延残喘,灯芯爆出噼啪微响,光线被扭曲拉长,在剥蚀的青砖地上投下幢幢鬼影。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浓烈的焦糊气、陈腐的血腥味,还有砖缝里透出的霉烂气息,拧成一股粗粝的绳索,死死勒住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带刺的冰碴。

谢珩就站在这片污浊与死寂的中心。

深绯色的三品御史官袍外,罩着一件半旧的玄色细布罩衣,下摆溅满了泥泞的星点和深色的水渍。雨水顺着他一丝不苟束在玉冠里的发梢滑落,沿着冷白的鬓角,蜿蜒过左颊那道隐入鬓发深处的旧疤,最后滴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他浑然未觉。

全部的感官和意志,都凝注在眼前那张窄窄的验尸台上。

台上一具焦尸。

蜷缩着,扭曲着,像一段被雷火劈中、又遭烈火反复舔舐过的枯木。皮肉尽成焦炭,狰狞地翻卷、爆裂,露出底下森然或焦黑的骨头。面目早已无法辨认,只余两个空洞的眼眶,盛满凝固的绝望和雨夜的寒气。

谢珩俯身,动作精准得像一架绷紧的机括。右手薄刃小刀寒光一闪,切入焦尸颈部那片焦炭与碎骨混杂的区域。刀锋轻巧地剥开粘连的碳化组织,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左手镊子紧随其后,拨开碎裂的甲状软骨,探向更深、更致命的所在——喉骨深处。

停尸房外,一道惨白的电光撕裂厚重的雨幕,瞬间映亮室内。刹那的光明里,谢珩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镊子尖端,稳稳夹住了一样东西。

一块边缘锐利、形状狰狞的青白瓷片。

它深嵌在焦黑的喉骨缝隙里,像一枚恶毒的诅咒之钉。瓷片上沾满黑红的血污和烟灰,湿漉漉的,在摇曳的烛光下,透出一种妖异的微光。釉面之下,隐约可见蛛网般细密蔓延的冰裂纹痕,仿佛承载着某种不堪重负的秘密,濒临彻底崩碎。

“嗒。”

一滴冰冷的雨水,终于挣脱了谢珩下颌的束缚,重重砸在验尸台冰冷的铁沿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珩自己的颅骨内,嗡鸣不止。

十五年。

同样的雷雨夜,同样的焦糊恶臭,同样的瓷器!

记忆的闸门被狂暴撞开。永宁七年,东宫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烈焰舔舐梁柱发出的爆裂声,宫人绝望的哭号……还有母亲。母亲在烈焰中挣扎回望的最后一眼,那双被浓烟熏得赤红的眼睛里,是刻骨的不舍与椎心的痛楚。她烧焦蜷曲的手指间,死死攥着的,似乎也是一块……碎瓷?

喉头猛地一甜,翻涌的血气被一股更冰冷、更蛮横的力量死死压了回去。谢珩下颌的线条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眼底深处,寒芒如淬毒的冰凌,一闪而逝。唯有腕间那串盘磨得温润的黑檀佛珠,无声地、死死地收紧,冰冷的珠体深深陷入皮肉,带来一丝锐利的痛感,才勉强将灵魂从记忆的熔岩地狱里拖拽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死亡与腐朽的空气灌入肺腑,冻得四肢百骸都结了霜。

“又是……碎瓷?” 无声的诘问在心底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十五年,这腌臜东西……竟阴魂不散。”

镊子稳稳地将那片青白碎瓷取出,轻轻放入旁边盛着清水的白瓷碟中。瓷片沉底,血污和灰烬在水中丝丝缕缕地晕开,像一朵诡异绽放的毒花。那冰裂纹在水光的折射下,似乎更加清晰了。

“喉骨嵌瓷……”谢珩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焦尸扭曲的颈项,“好狠的手段,好熟悉的……味道。”

雨,更急了。敲打着停尸房破旧的窗棂,如同万千鬼手在急切地抓挠。

---

验尸格目上的墨迹未干,最后一笔落下,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将死者的惨状与碎瓷的异状刻录得分毫不差。谢珩搁下笔,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笔杆的存在。罩衣上的寒气早已浸透深绯官袍,紧贴着肌肤,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他没拿伞,径直推开了停尸房沉重的木门。

门外的雨帘带着凛冬的蛮横,劈头盖脸砸下。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鬓发,顺着额角、眉骨、那道旧疤的沟壑,肆无忌惮地冲刷而下,带来一阵阵刺骨的麻木。他微微眯起眼,任由雨水洗刷着脸上可能残留的焦尸气味和停尸房的浊气,大步踏入深沉的雨夜。

朱雀大街空旷得如同鬼域。两侧高耸的坊墙在暴雨中沉默矗立,像两道巨大的、湿漉漉的黑色棺椁。只有远处巡夜更夫手中那一点昏黄的灯笼光晕,在雨幕中摇曳不定,如同坟茔间飘忽的磷火。谢珩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拖得细长、扭曲,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冲散。

他拐进一条狭窄的支巷。这是回御史台最近的路,也是最幽深的一条。青石板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湿亮,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在石缝间汩汩流淌。巷子两侧的墙更高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浓重的阴影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唯有头顶一线灰暗的天幕,不断泼洒着冰冷的液体。

死寂。只有单调、压抑、永无止境的雨声,敲打着巷子,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谢珩紧绷的神经。

就在他即将走出巷子最幽暗的那段时,脚步毫无征兆地顿住了。

前方的黑暗中,几乎融于那片浓稠的墨色,一道颀长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

那人撑着一柄伞。

二十四骨竹伞,伞面素雅,墨色为底,疏疏朗朗勾勒着几竿风骨嶙峋的墨竹。伞骨却是罕见的玄铁所制,在偶尔掠过的电光下,反射出冷硬如兵刃的幽芒。伞沿微微上抬,露出伞下的一张脸。

俊美得近乎妖异。凤眼狭长,眼尾天然上挑,此刻含着三分慵懒笑意,七分深不见底的玩味。右眼角下,一粒小小的朱砂泪痣,点在冷白的肌肤上,像一滴凝固的血,又像一颗妖异的种子。薄唇勾起,唇线分明,那笑意风流倜傥,却隐隐透着一丝刻骨的讥诮。玄色锦袍的衣襟以金线绣着盘踞的蟒纹,在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暗沉的金光,腰间悬剑,剑柄的玉饰温润,却衬得那垂下的血琉璃剑穗愈发红得刺眼,如同活物般在雨夜中幽幽晃动。

他仿佛从这深巷的阴影里生长出来,浑身散发着与这肃杀雨夜截然不同的、危险而奢靡的气息。雨水敲打精致伞面的声响,此刻被无限放大,成了这方寸之地唯一的主宰。

“啧,”一声轻佻的叹息,带着金石般的磁性,穿透雨幕,清晰地落在谢珩耳中,如同毒蛇吐信,“谢御史好雅兴。这更深露重的,是在赏雨,还是……” 凤目流转,那目光如有实质,轻飘飘扫过谢珩湿透的鬓角、苍白的脸颊,最后精准地落在他紧握着佛珠、指节已然发白的手腕上,笑意加深,“……赏尸?”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谢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冰冷的雨水顺着脊椎滑下,激起一片寒栗。左手下意识按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腹感受着那冰冷金属带来的唯一一丝真实触感。右手腕间的佛珠,已被他捻得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摩擦声。他挺直了背脊,目光如两道凝结的霜刃,刺向伞下那张俊美又邪气的脸。

“五殿下?” 声音出口,是淬了冰的冷硬,比这冬雨更寒,“深夜在此拦路,意欲何为?”

萧景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低低笑了一声。他无视谢珩周身散发出的拒人千里的冰寒与戒备,缓步向前。玄色蟒袍的下摆拂过湿漉漉的青石板,金线蟒纹在幽暗中游动。他与谢珩的距离缩短,那股极淡、却又异常清晰的沉水香气,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血腥铁锈味,丝丝缕缕地钻进谢珩的鼻腔。

“自然是……” 萧景翊停在谢珩面前几步之遥,伞沿微抬,露出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目光如有形之物,贪婪地攫取着谢珩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给谢大人送份薄礼。”

话音未落,手臂随意一扬。

一件东西裹着湿冷的雨气,划破昏暗,直直抛向谢珩。

谢珩瞳孔微缩,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接住。

入手微凉,沉重,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潮气和冰冷的雨水。借着远处灯笼极其微弱的光晕,他迅速扫了一眼封面——几个模糊却触目惊心的墨字撞入眼帘:“城西焦尸案·卷宗拾贰”。正是他今夜勘验尸体前,反复查阅却始终残缺不全的那个旧案卷宗!而且,正是记载着那些喉骨深处嵌有异物尸骸的部分!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

萧景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慢条斯理,却字字如刀:“城西焦尸案,前前后后,十二具骸骨……喉骨深处,皆嵌有碎瓷。” 他刻意顿了顿,凤目紧紧锁住谢珩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的波动,嘴角那抹讥诮的笑意加深,几乎要溢出来,“倒真是巧得很啊。谢大人博闻强识,想必还记得……永宁七年,东宫那场‘意外’走水,事后清理废墟,似乎也烧出过不少……带碎瓷的骨头?”

“永宁七年”!“东宫走水”!

六个字,六把烧红的钢钎,带着十五年前烈焰的余温,狠狠捅进谢珩灵魂深处最鲜血淋漓、从未愈合的伤口!母亲临死前那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呼唤,仿佛穿透了十五年的时光壁垒和滂沱雨幕,在他耳畔轰然炸响!

“珩儿——!”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间逸出。谢珩握着那半卷湿冷案宗的手,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潮湿的纸张在他掌心瞬间被攥得扭曲变形,几欲碎裂!

更致命的是,他另一只手中,下意识地、死死地紧握着刚从停尸房带出来的那片青白碎瓷!

巨大的情绪冲击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堤坝。愤怒、惊骇、撕心裂肺的痛苦……所有情绪在刹那间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击着他的手臂。指节失控地收紧,再收紧!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

那锋利的碎瓷边缘,狠狠割开了他掌心的皮肉。

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滴答。

一滴刺目的鲜红,混着浑浊的雨水,砸落在两人之间湿冷的青石板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迅速在石板的纹路里晕开一小片妖异的殷红。而他指间紧握着的那块染血的碎瓷片,在血与水的浸润下,内里那蛛网般的冰裂纹痕,骤然变得清晰无比,如同活过来的诅咒之痕,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微光。

萧景翊脸上的慵懒笑意,在谢珩失态攥拳、鲜血滴落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抹去。凤目之中,慵懒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发现猎物致命弱点般的、极致专注的探究,瞳孔深处,甚至跳跃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火光,仿佛期待已久的戏码终于上演。他清晰地看到了谢珩瞬间苍白的脸、那紧握佛珠几乎要将其捏碎的手、那汩汩流血的掌心,以及……那块被血染红的、带着冰裂痕的青白碎瓷。

他轻轻“呵”了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残忍。

那目光,如同最黏腻冰冷的蛇信,死死缠住了谢珩流血的手,和那块染血的碎瓷。

---

御史台深处,最僻静角落的一间值房。

门扉紧闭,隔绝了外面依旧喧嚣的雨声,却隔不断那份浸入骨髓的湿冷寒意。空气里弥漫着陈旧卷宗特有的尘土味、墨锭的松烟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谢珩身上常年携带的淡苦药香。

一盏孤灯在堆满案牍的紫檀木书案上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片光明,将谢珩挺直的背影投射在身后高耸的书架上,影子巨大而沉默,随着烛火不安地晃动。

谢珩坐在案后,动作利落地处理着掌心的伤口。白麻布蘸了烈酒,擦过翻卷的皮肉时,带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唇线抿得更紧,透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烦躁。清洗、上药、包扎,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在验尸格目上落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

处理完毕,他才将目光投向案头那半卷被雨水和血水浸染得边缘发皱、颜色深沉的旧案宗。萧景翊抛来的“薄礼”。指尖带着伤后的微颤,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凑近昏黄的灯火。

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有些洇开,但字迹依旧清晰可辨。一行行,一列列,冰冷地记录着城西焦尸案的细节:发现地点、时间、尸体损毁程度……当目光触及“喉骨深处嵌有锐利青白瓷片”、“瓷片有细微冰裂痕”等描述时,谢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猛地拉开案几抽屉,取出一个垫着软绸的乌木托盘。托盘里,静静躺着今晚从新焦尸喉骨中取出的那片碎瓷。灯光下,青白的釉色,狰狞的边缘,还有那蛛网般清晰蔓延的冰裂纹痕……与旧案宗上的描述,分毫不差!

十五年的时光鸿沟,被这两片小小的、染血的碎瓷,粗暴地连接在了一起。像一条淬了毒的锁链,一端锁着今夜冰冷的焦尸,另一端,死死锁着永宁七年东宫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锁着母亲在烈焰中伸出的、焦黑的手!

他丢开旧卷宗,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在身后高耸如山的卷宗架中快速翻找。灰尘簌簌落下,在昏黄的光柱中飞舞。终于,他抽出了那份压在最低层、用油布仔细包裹的薄薄册子——关于永宁七年东宫大火案的官方记录。

展开,寥寥数页。

措辞含糊,语焉不详。只说是意外走水,损失惨重,琅琊王氏牵涉其中……关于那些骸骨,关于碎瓷,只字未提!仿佛那场焚尽无数性命、焚毁无数真相的大火,连同那些带碎瓷的骸骨,都被这轻飘飘的几页纸彻底掩埋、遗忘!

“呵……”一声短促的冷笑从谢珩喉间溢出,在寂静的值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刻骨的寒意。指节重重叩在那些空洞无物的记录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萧景翊……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谢珩翻腾的思绪里。那张俊美风流的脸,那双深不见底、带着玩味与探究的凤眼,那句轻飘飘却如惊雷炸响的“永宁七年东宫走水”……绝非巧合!他不仅知道自己今夜在查什么,更掌握着远超自己想象的内情!他抛出这半卷旧案宗,是试探?是警告?还是……一个裹着蜜糖的、通往更黑暗深渊的邀请?

“萧景翊……”谢珩低语,声音沙哑,像是在问这满室的寂静,又像是在拷问自己的灵魂,“你究竟是深渊旁的看客,还是……深渊本身?”

血债必须血偿。

这个念头如同熔岩,在他冰冷的心湖下奔涌,带来灼痛,也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为了母亲,为了那些喉骨嵌着碎瓷的亡魂,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要引火烧身,哪怕……要与这头不知深浅的恶虎谋皮!

视线无意扫过案头堆积的公文,一份新的卷宗映入眼帘。是大理寺呈报的初步勘验结果——大理寺少卿周秉谦,昨夜暴毙于诏狱之内。死因……待查。

又一个?

谢珩的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他伸手拿起那份卷宗,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就在他准备翻开细看的瞬间,动作却猛地顿住。

昏黄的灯光,以一个极其倾斜的角度,照在他刚刚放下的那份旧焦尸案卷宗的边缘——那被雨水和血水浸染得最深的一页。纸页的夹缝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痕迹。

谢珩眼神一凝,立刻将那一页对着灯光,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

光线透过薄薄的纸页,在夹缝深处,一行细小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淡褐色印记显露出来。那不是墨迹,更像是某种特殊的药水书写后留下的痕迹,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光照下才能勉强分辨。

印记的形状……像一个残缺的符号。

半枚被火焰舔舐、边缘扭曲的虎符?

谢珩的呼吸瞬间屏住。他凑得更近,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脆弱的纸页。那是什么?烬阁?还是指向某个更隐秘的存在?

烛火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谢珩猛地抬头。

值房里死寂无声。只有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淅淅沥沥,如同无数冤魂在暗夜里低泣。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对着那微弱的烛焰,轻轻一吹。

噗——

光明瞬间熄灭。

浓稠如墨的黑暗,连同窗外冰冷的雨声,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吞噬了堆积如山的卷宗,吞噬了书案,也吞噬了谢珩挺直的身影。

唯有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雨声完全覆盖的声响。是粗糙的布帛摩擦着冰冷的珠串。

谢珩坐在无边的黑暗里,染着新鲜血迹的指尖,正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地摩挲着左手腕间那串冰冷坚硬的黑檀佛珠。还有,被他紧紧握在另一只手中的,那块染血的、带着冰裂纹的青白碎瓷片。

指尖传来的,是佛珠的圆润冰冷,是碎瓷边缘的粗粝尖锐,是掌心伤口被触碰时细微的痛楚。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如同雪原上被逼至绝境的孤狼,于深渊尽头,终于锁定了猎物。

冰冷的唇线,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开合,吐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决断:

“萧景翊……”

“这局棋,我接了。”

无纲哈,梦到哪写到哪○|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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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焦骨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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