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亭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如剑一般扫向雅间门口,声音冷厉,“贺云翘,别躲了!”
这声落下,一个娇俏的人影便从那门框边上慢慢地显露出来。
许是因做了尾随而来的亏心事,这时女子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神气,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又看了一眼萧宁煜,不过看萧宁煜的这一眼要格外久一些。
“哥哥,云翘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贺云翘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萧宁煜,却没办法从萧宁煜的脸上判断出那人的喜怒,“只是太想见太子殿下一面了。”
“贺云翘你!”贺云亭现在脸上已经不光是难看了,简直青黑一片,心里也是一团郁气,“我和太子殿下是有正事要谈,你跟来算怎么回事?”
二人一时僵持不下,一个垂着头很是懊丧,一个沉着脸余怒未消。
一声轻笑打破了两兄妹间剑弩拔张的气氛。
“云亭,你妹妹既然来了,不如就一起吧,左右也没什么大事。”萧宁煜轻笑着解了围。
贺云翘得了这么一句,高高兴兴地凑过去落了座,甜甜地应了一声,“多谢殿下。”
贺云亭倒没有贺云翘那么想得浅,眉头仍皱着,身体也丝毫未松懈下来,显然是对贺云翘这一行为的不认同。
“云亭,喝茶呀。”萧宁煜笑意满盈地举着茶盏看了一眼贺云亭。
昳丽的面容上盈满了笑,绿色的眸子里却毫无笑意,冰冷得似是一汪寒潭,将贺云亭冻得瑟缩了一下,暗道不妙。
贺云亭眉头夹得更紧了一些,听萧宁煜的意思端起茶喝了一口,险些被热茶烫到。
“哥,你瞧你,每次都不愿意带我出来。上次更是过分,就为了不带我,你自己都不去赴殿下的宴了。”说到这里,贺云翘顿了顿,眼含秋水地看了萧宁煜一眼,“你这样,该负了殿下的好意了。”
萧宁煜脸上笑意未减,“贺小姐这话就说错了,云亭并非不想带你去,而是那地方实在不适合贺小姐前去。”
“什么地方?”贺云翘被萧宁煜的笑意晃了晃神,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上了这么一句。
“风月楼。”萧宁煜很轻挑地对贺云翘笑了笑,“贺小姐听过么?”
“风月楼……?”贺云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京都好像没有叫这个名的酒楼啊?”
贺云翘偏头想要询问自家兄长,却见贺云亭的神色有异。
这下她倒是从这异样的神色里觉出些不寻常来,想起了京都里确实有那么一家叫风月楼的,只是那处却不是做酒食生意的,而是做那皮肉生意的。
贺云翘的脸腾地红了,又羞又恼地看向萧宁煜,“殿下…风月楼不是那青楼的名字么?”
“是啊。”萧宁煜似是觉得贺云翘的反应有些意思,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意比先前的瞧着真心实意多了。
贺云翘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哪见过萧宁煜这等无赖做派,竟然直接把去那腌臜地方的事拿到面上说,还故意要让她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贺云翘再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一跺脚,满脸羞臊地跑了出去,出去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剜了自家兄长一眼,怪他明明知晓却不告诉自己。
“殿下,舍妹不懂事,还望殿下勿与她计较。”
贺云翘跑出去之后,贺云亭却没急着去寻,先对着萧宁煜赔礼。
哪怕贺云翘被这么恶意戏弄了一番,可到底是贺云翘今日行事莽撞在先,还差点惹恼了萧宁煜。他再如何在意妹妹,眼下却也只得先注意着不要真让萧宁煜恼了。
萧宁煜瞧着贺云亭小心翼翼赔礼的样子,转了转手中茶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雅间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是刚跑出去的贺云翘撞到了人——
“实在抱歉,我刚刚跑出来没注意看,撞到你了…”
“诶?淮安王?”
萧宁煜捏着茶盏的手顿住了,就听那雅间外确确实实传来了奚尧的声音,“不妨事。”
许是风寒还未好全,奚尧的声音不同于素日里的清澈,微微有些沙哑,那点沙沙的音如砾石般在萧宁煜的心尖上磨了磨。
萧宁煜当下就坐不住了,都没来得及跟贺云亭解释一句,便起身朝外走去。
但他属实是没想过自己出来之后会见着这般的情形。
只见奚尧的手一只搀扶着贺云翘的手臂,一只绕在贺云翘的腰后,虚虚环着。其实这手并没有碰到,只是奚尧担心人再摔倒而做出的礼节性动作。
可无论是奚尧搭在贺云翘小臂上的手,还是虚虚环在她腰后的手都让萧宁煜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心中恼火得厉害,只觉眼前这一幕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王爷这是不打算松手了?”萧宁煜冷冷地开口,眼神阴鸷地盯着奚尧看。
奚尧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萧宁煜,并没有接这句话,但是面色明显沉了下去。
贺云翘也没想过萧宁煜会出来,心下暗忖:殿下莫不是担心我?
这么一想,她刚刚被萧宁煜戏弄的羞臊一下就被她抛之脑后了,连忙从奚尧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身子也往旁边侧了侧,这才对着萧宁煜解释,“殿下,王爷刚刚只是好心扶了我一把,没别的。”
萧宁煜却不看她,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奚尧,“你还想有什么别的?”
这话听着是在回贺云翘的话,但是奚尧却在和萧宁煜的对视中清楚地明白这人是在问自己。
奚尧虽尚未有过儿女之情,但瞧出贺云翘对萧宁煜的异样情愫并不难。
他莫不是坏了萧宁煜的什么好事了不成?
本来奚尧就不待见萧宁煜,更不想又平添这么一个误会,当即就准备走人,“这位小姐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奚尧订的雅间就在萧宁煜的雅间隔壁,要过去便必须从萧宁煜的身侧经过。
奚尧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就在他将将要擦过萧宁煜的肩头时,他的手腕被萧宁煜一把捏住了。
“怎么见了面不打声招呼就要走了?”萧宁煜捏着奚尧的手腕将他人往自己的方向扯,扯得人被迫扭过脸来看向他,“孤就这么不招将军待见么?”
奚尧皱了皱眉,不知道萧宁煜这是又发的哪门子的疯。
可眼下这酒楼里人多眼杂,边上还站着个不知道是谁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若是跟萧宁煜闹僵了,不出两日,满京都的人都该知晓他得罪了当今太子。
“殿下说笑了。”奚尧用了一点巧劲将自己的手从萧宁煜的手心里抽出来,“臣绝无此意。”
萧宁煜看着奚尧抽开的手倒没有恼,反而还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像是真信了奚尧的话一般,“哦?是吗?那将军便进来陪孤坐一会儿再走?”
奚尧面色沉沉地盯着萧宁煜看,并不应答。
萧宁煜勾了勾唇,“难道将军急着去见什么人不成?”
“臣见谁与殿下有何干系?”奚尧无欲与萧宁煜再多说,径直大步往自己订的雅间走去。
萧宁煜面色阴郁地咬了咬牙,紧接着就追了上去。
在一旁的贺云翘因萧宁煜和奚尧之间莫名的争执和诡异的气氛完全没插上话,这会儿见萧宁煜追上去的情形更是一怔。
恰好她兄长此时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她便偏头看向贺云亭,“哥,淮安王不是回京才没多久吗?殿下何时跟淮安王有了来往?”
贺云翘其实是想问萧宁煜何时跟淮安王关系这么好了,但这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好,但非要说是敌对,倒也不像。
这关系简直成谜。
贺云亭眯眼瞧了瞧萧宁煜追着奚尧的背影,等到那两人都进了隔壁的雅间他才缓缓开口,“我对此事也不知晓。”
“砰——”
萧宁煜才跟着奚尧进了雅间,就被奚尧拎着领子猛地砸到了墙上。
奚尧这么一砸力气虽还是略微收着的,但萧宁煜也还是被砸得后背一麻,背部连成一片剧烈地痛起来。
萧宁煜还没从这痛意里缓过劲来,就听揪着他领子的那人冷声道,“萧宁煜,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我,我可不是任由你玩弄的娇弱小猫。”
面前的奚尧脸上带着三分冷、三分厉和四分厌,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萧宁煜给狠狠甩开一样,如同甩掉一条让他恶心生厌的、又脏又疯的恶犬。
萧宁煜并不因此生出退却,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兴奋,更加想要把这人拖到自己的地盘里锁住、圈养、撕碎。
他疯狂地渴望对奚尧施展一场蛮不讲理的掠夺,而后在奚尧身上发泄自己所有难以抑制的暴虐。
“奚尧,”萧宁煜轻轻地笑了一下,“你这下倒真让孤开始好奇了,到底是何人让你今日病还未好也要来见。”
方才在捏住奚尧的手腕时,萧宁煜便感受到了奚尧身上过热的温度,再看奚尧明显算不上好的脸色,不难得知他这是病还没好全就急着出来了。
况且还这么急切地想将自己甩掉,什么人是不能让自己见到的?
奚尧似是想起了萧宁煜昨日夜里给自己涂药的情形,脸色更是难看一分,“是什么人都与你无关。”
萧宁煜微微勾了一下唇,抬手抚上奚尧的脸,而后用力地掐住了他的下颌,冰冷的绿眸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奚尧,不要试图惹恼孤。”
奚尧蹙眉,抬起手正准备将萧宁煜的手拍开,就被萧宁煜更重地掐住,而后他的头倾了过来,唇也跟着贴了过来。
比起上一次在床上的撕咬,这一次的相贴更接近于一个吻,尽管仍然是强迫性的,力度却堪称轻柔。
但也更因为如此,奚尧挣扎得更剧烈,几乎要与萧宁煜厮打起来。
可无论他打得萧宁煜有多狠,萧宁煜掐着他下颌的力道都丝毫未减,甚至还恶劣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萧…!”奚尧用力地踢了萧宁煜一脚,趁他吃痛时挣了挣,这才终于将自己的下颌从他的钳制中拯救出来,却无法阻拦他用另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腰。
奚尧累极了,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他本身就还病着,跟萧宁煜这么打了一架更是用去了身上一大半的力气,这会儿再如何不想也只能任由萧宁煜搂着。
有人就在这时走进了雅间,唤了一声,“惟筠。”
萧宁煜明显感到自己怀里的奚尧身子一僵,而后飞快地从他的怀里出去,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套动作下来又快又急,这让萧宁煜很是不悦地望向了雅间门口处站着的来人。
他倒要看看是谁坏了他的事,又是谁是奚尧今日这般情形也非要来见的。
来人萧宁煜并非不识,毕竟自己前阵子才见过他的胞弟陆秉文。
这两人长得有三分像,不像的那七分则是因为这人不仅在外貌的出挑程度上远胜于陆秉文,那身上领兵作战过后才会有的将领之风更是有别于陆秉文这在京都娇养长大的文弱公子哥。
来人是陆家的嫡长子陆秉行,他在五年前与定远将军齐连各自领兵十万镇守边东。在陆秉行去往边东领兵前,他曾是奚凊的副将,后来又任奚尧的副将。
萧宁煜还记得在调陆秉行前往边东镇守时,皇帝曾言,“这陆秉行可是他们奚家兄弟的一只臂膀,感情深厚不说,配合上更是默契难得。”
臂膀?感情深厚?默契难得?
萧宁煜轻轻地眯起了眼。
陆秉行尚未换下盔甲,这让他显得有些风尘仆仆,却不减其飒爽英姿。
他此刻略微诧异地看着雅间中那个他没想过会在这见到、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太子殿下?”
而后他打量了一下萧宁煜和奚尧,两人身上的衣服都稍显凌乱,面色都不好,而奚尧的唇上还有一个细小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他当下心中就有了决断,看向萧宁煜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锐利起来,“你们方才是在打架?”
萧宁煜草草整了一下衣襟,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自己右手拇指的玉扳指,唇角微勾,“陆将军这是何时回京的,孤竟从未听闻。”
“殿下。”奚尧趁陆秉行开口回答之前,先叫住了萧宁煜,面色沉沉地望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逐客之意,“臣要见的人您现在也见到了,不如就先行离开吧。臣与陆将军还有事要谈,而您的友人也还在等您。”
在这不加掩饰的逐客令中,萧宁煜领会到了更深的一层意思,那便是奚尧对陆秉行的维护。这让他心中更是不悦到了极点。
“奚将军这么急着赶孤走是为何?难不成你与陆将军要谈什么不可让孤听到的事?”萧宁煜意味深长地笑着望向奚尧,上前一步,贴在他耳际说了一句——
“孤倒是没想到,原来将军是准备赶走孤让你好会情郎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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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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