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透,长街道上,有零星灯火扑闪晃荡,早起的商家正拾掇摆弄摊位,准备迎接一天的劳作。
长街上,稀稀疏疏的城民三两结伴,都扎堆在一家馄饨摊旁,吃着热滚滚、香喷喷的馄饨,一边吧唧吧唧唇齿忙碌,一边叽叽喳喳道人是非:
城民甲:“喂,你听说没,楚恶少没啦!”
城民乙震惊:“啊?????”
城民丁一脸讶然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城民甲:“切,你们的消息来源还真是慢啊!听我大嫂的娘家表姨的兄弟的小儿说啊,昨天夜里楚恶少恶病情又加重了!魏大夫还说就算是菩萨现世,也救不回来啦!哈哈,这楚恶少,也有这么一天啊!”
城民乙惋惜道:“唉,这楚恶少连弱冠礼都还没有过,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可怜!”
城民丙反驳道:“可怜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他平日里骄横蛮野,自傲自大,猖獗霸道,胡作非为,他会有今天?真是老天都看不过眼要收了他这妖孽了!我看就是活该!十分活该!”
城民乙一脸鄙夷道:“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吧,楚恶少除了脾气差些,还是脾气差些外,你有见过他有犯了人命么?他除了傲慢自大,哪有你说的这么猖狂嚣张!唉,楚家估计现在都要伤心死了……”
城民甲激怒的一拍桌子,桌上竹筒内的竹筷随之抖动,桌面上的几碗馄饨热汤也随之倾洒。
他面红耳赤骂道:“你怎么回事?竟然帮那恶少说话?你不记得他当初是怎么偷袭我们的大本营了吗!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商会阁,不到三日,就被他“五马分尸”了,难道不可恶?”
城民乙也怒面回道:“你真好笑,什么商会阁,不就是几块烂木板围建起来的木房子,再加几张烂凳子吗?我当日就说了不要搞得这么声张,你偏不听!还搞什么集资搭建,害得我银两都没了!还有,你以为楚恶少他不知道这商会阁是做什么的吗?不就是我们讨他,损他,伐他的聚众地吗?换作是你,知道有这么一个据点所在,你不会想要捣毁它?别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理直气壮了,谁不知道你就是因为之前偷偷调戏人家姑娘,被那楚恶少揍了一顿,怀恨在心,整日里就想着如何报复他!但凡抓到他一点点把柄,就四处宣扬,巴不得他人人得而诛之!我看你才是阴狠无良,毒蛇心肠之人!”
城民丙最恨这种好色之徒,一听城民甲竟是这种人,也在旁揶揄道:“呵,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你会无缘无故摔断了手臂!看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有,商会阁的事我早就有所怀疑,今日听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我们每人上交一两银钱,一共十余人,建立商会本就是绰绰有余,谁知你就弄了那么个破房子来敷衍我们!哼!这银子,怕不是都让你给吞了去!”
城民甲咬牙切齿,大骂道:“说得什么鬼话!!你以为房子就那么好找么!就那么点银子,一个茅房都买不起!要不是我亲戚那边刚好有块荒地卖给我们,你以为能建得成商会阁吗?连帮主都夸我办事稳妥,才会委任我帮忙打理帮会之事,你竟敢冤枉我中饱私囊?等帮主回来,我一定让他将你们逐出帮会!”
而后,又指着将他恶事暴出来的男子说道:“还有你,说的你好像多好人似的!平日骂恶少不就是你骂得最起劲吗!现在来帮他说好话了?装什么纯良!装什么于心不忍?!难不成是收了楚家什么好处啊?”继而又讥笑道:“像你们这种表里不一,阳奉阴违,自以为高尚纯洁的人,“诛恶帮”不欢迎你们!”
城民丙听后也懒得再和他浪费口舌,只想快快远离这个道德败坏的人:“李阿牛,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不配!还有,只有你在这帮里一日,就没有我陈林!我呸!”
说罢,丢下吃馄饨的银两,愤然转身离去,一场因楚燿而起的议论,最后也因他而终结了。
响午已至,烈阳正盛,怀堂大街人声鼎沸,喧闹非凡。
只有“甜到心”店铺人流零丁,冷清寂寥,窦施月心有所思,满面愁绪,目光恍惚的坐在柜台前。
一名不知所里的年轻男子上前打趣道:“窦姑娘,今天店里怎么这么没有生气啊?”
说罢见台上摆放着一把晶莹剔透、冰清玉润的白玉算盘,心里甚是喜爱,刚想着手拿起摆弄,一只纤细有力的手一把拍在他手背上,手背立刻浮现几抹充血红痕,疼得他五官变形,眼含泪光,边呼着手背边埋怨道:“窦姑娘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又是谁得罪你啦?”
窦施月瞪了他一眼,拿起算盘就塞进柜台下的抽屉,没好气道:“你做甚!不吃东西别来打扰我!”
男子笑嘻嘻道:“嘿嘿!吃,吃!我这不是没想好吃什么嘛!”
窦施月道:“那现在想好没!”
男子羞涩一笑,道:“我…我要吃那个,连理羹…”
窦施月白眼一翻,道:“没有了!”
男子面色犹豫,又道:“那我要吃心有灵犀汤!”
“没有!”
“比翼粥呢?”
“没有!”
“琴瑟和鸣马蹄糕!”
“没有!!”
“那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今天打烊了!好走不送!!”
男子:“…………”
窦施月转身回去内堂,剩男子一人在柜台前凌乱。
男子不知所措,心有不甘,又不敢惹怒脾气火爆的窦施月,只好无奈离去。
走到门口,还依依不舍的望向内堂,生怕错过窦施月的身影,眼里含着一份激烈的爱恋。
虾伯见状,笑吟吟道:“赵公子,怎么,又吃闭门羹啊?”
男子怒目而视,拂袖而去,在虾伯眼里渐行渐远,最后唯留一道无望的背影。
虾伯摇头晃脑自语道:“都是痴男怨女罢了……”
午后的赤日尤为毒辣,就连那棵老榕树也显得病怏怏的。
突然,一道马啼鸣声打破了这无精打采的场景。
“楚大少爷,你怎么来了?窦姑娘在内堂,我去唤她!”
楚烁一身白衣胜雪,俊逸的脸庞略带一些憔悴,他起身下马,朝来人作揖道:“有劳阿余了。”
窦施月匆匆从内堂出来,福身道:“楚大哥,你怎么来了?阿遥…阿遥他没事吧?”
楚烁暗淡道:“思遥他…不太好…”
窦施月听此为之一震,前几日那张俊秀的笑脸还在她眼前乱晃,那左颊处的酒靥也十分配合的彰显着主人的顽皮。
思此,窦施月无由的心慌意乱,一股莫名的烦躁从心底一直涌上心头,她道:“楚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烁深知她心思,也是害怕她担心才特来此准备把事情告与她知。楚烁正色,慢慢将事情又叙述一便。
窦施月惊诧万分,焦急道:“连魏大夫也不能确诊?其他大夫呢?有人知道这是什么病吗?”
楚烁道:“都一一找过了…无人知晓…”
窦施月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就这样看着他……”
楚烁道:“不会,我现下就准备去找父亲。思遥小时候也是如此,父亲找了高人回来医治,思遥便好了。只要父亲再去将高人请回来,思遥一定可以得救的!”
窦施月道:“那楚大哥速去快去!我这就……”
“哎哟,摔死我这把老骨头了!”一个衣着褴褛粗布的老者扑倒在甜到心门槛旁,一声呼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只见他手撑着腰肢,靠门而坐,嘴里“哎哟哎哟”乱叫,就是不起身。
他四肢修长且瘦骨嶙峋,一头乱糟糟的白发随意披散,外衣似黑似蓝,皱烂的看不出它原有的颜色,坑坑洼洼的补丁布满他全身,看似残破不堪,却没有乞丐该有的油腻脏乱和难以容忍的味道。
如果你仔细看他眼睛,就会发现竟是异常的明亮,犹如星辰,尽管他眼内饱含许多说不明的悲切与沧桑,也丝毫无法掩盖他的璀璨。
他的眉宇也是银白苍苍,尽显凌厉,一股犀利气息势不可挡!只是他面上皱纹满布,一条条深陷的痕迹,将他大半的锐利掩藏其中,也藏住了他的风风雨雨。
窦施月眉头紧皱,嘴里呢喃道:“真是倒霉!”她厌恶的拿起一个铜板丢了过去,道:“拿了快走!别来烦我!”
老者捡起铜板,开开心心得揣进兜里,又是倚门而坐,继续他的哎哟哎哟。
窦施月顿时火冒三丈,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拿了钱还不快滚!信不信我抽你?”
老者充耳不闻,仍是哎哟哎哟。
窦施月挽起衣袖,抄起锅铲就要赶人,楚烁连忙上前制止道:“窦姑娘,勿要冲动。”又朝老者道:“老人家,窦姑娘脾性如此,请勿见怪。”
老者这才笑呵呵道:“好说,好说。”
“老人家,窦姑娘店里尚有客人,老人家何不移位?也当是回报这一铜钱之恩了。”
老者道:“要我离开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怕我现在走了,公子你可要后悔了。”
楚烁不明,问道:“为何这么说?”
老者神神秘秘道:“公子,你懂的!”
楚烁实在不明,询问道:“在下着实不明。在下此前并未见过老人家,老人家何以有此说?”
窦施月也是不知所云,心道:这莫不是个骗子?于是脸色更加阴暗,朝楚烁道:“楚大哥,你不要理他!这就是个江湖骗子!”
老者置若罔闻,又对楚烁说道:“信与不信,公子自有主张。只不过,令弟的身体,怕是等不及了吧?唉,可怜啊!如此年纪轻轻的……”
楚烁听他口中说出楚燿,不由一惊,俯礼道:“老人家,你怎知……不是!老人家,为何这么说?”
老者高深莫测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公子想必比谁都清楚的。”
窦施月在一旁凶狠狠道:“闭嘴!你这该死的老骗子!楚大哥,你不要听他满口胡言!现在整个金陵城有谁不知思遥病重无治!他就是故弄玄虚,想从中骗取钱财罢了!老骗子,在我没发火前,识相的快给我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者对她仍是置之不理,对她说的话更是言不入耳,笑吟吟又道:“就算公子此下再寻他人来医治,也是太迟了咯。过了今晚,就是大罗神仙现世,令弟也再无重生机会了。”
窦施月见他油盐不进,看来是打定主意誓要在楚家身上大捞一笔,看他外貌也颇为正气,想不到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窦施月心想到此,遂即冲到门处,打算将他轰赶出去,还未有动作,楚烁已先她一步,将老者搀扶起来,毕恭毕敬道:“老人家,在下眼拙,还请见谅。”
老者面带微笑审视着楚烁一会,笑道:“年轻人,好说,好说。呵呵,我也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只要好酒好菜招待好我,我定助你阿弟脱离苦海。”
楚烁不作他疑,恭敬道:“谢谢老先生!事不宜迟,老先生,请随我走一趟楚府吧。”
窦施月站在一旁,委婉道:“楚大哥,你连他姓谁名谁都不知晓,为何这般相信他?像这种游手好闲的人我见多了!骗的一顿是一顿!楚大哥,你不要信他……”
楚烁笑着打断道:“窦姑娘,我自有主张,不必担心。老先生,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老者正了正衣领,虽然那衣领早已和其他部位的衣料混为一体了,他正色道:“好说,唤我潜行居士即可。”
窦施月蔑视一笑,不作意见。
楚烁行一大礼,崇敬道:“潜老先生,请随我来。窦姑娘,你也随我回府去,顺便探望下阿遥吧。”
窦施月阴沉沉地盯着潜老先生片刻,也跨步跟了上去。
楚烁一人外出只带有一马,不好自己骑马而去,本想礼让给潜老先生,奈何潜老先生不喜骑马,来回推搡几轮,楚烁索性牵马一同步行。
余阳西下,落日斜照,整个金陵城一片橙红,如诗如画。
街道上人行渐多,见到这三人画面诡异的走在街上,个个都面露好奇之色。
楚烁的温文儒雅,窦施月的伶俐张扬,以及潜居士的随意散漫,一股说不出的违和之感,又仿佛是本该如此。
潜居士大摇大摆走在二人中间,不时抓抓鸟窝般的头发,不时又挠挠后背,全然忽略身后窦施月递过来的凶悍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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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内,楚黎梦和连蕴一脸莫名的看着眼前的佝偻老者。
楚黎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绕身一圈细看,也实在看不出这个衣衫破烂,年过七旬的老人是什么世外高人。
楚黎梦拉着楚大哥走到一旁,悄悄问道:“大哥,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高人吧?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楚烁道:“熳儿,人不可貌相。潜老先生博古通今,学识渊博,天文历法,阴阳五行之事更是精通,与他共语一番,犹如醍醐灌顶,神清目炫。你也可以向他老人家请教一番,多多提升下见识也是好事。”
楚黎梦痛心不忍:“……大哥,我怎么感觉你被骗了……”
窦施月投来赞同的眼神:“……”
楚烁无奈道:“熳儿,别胡闹了。”随即上前同潜居士说道:“潜老先生,不如我们现在先去看下阿遥吧?”
潜居士思索半响,神色凝重道:“不急,不急。”
楚黎梦一听此,便断定了此人就是江湖神棍,也就只能骗骗像大哥这样‘头脑简单’的人了,她眼带轻蔑的盯着潜行居士,怪声怪气道:“不急?我二哥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这还不急?是不是要他到了阴曹地府才算急啊?”
潜居士笑道:“要是真的能到阴曹地府那才是真的不急那,就怕他到了不咯。”
“你!”楚黎梦怒指潜居士,自小培养的涵养让她无法对一个老者破口大骂,只能转身跟楚烁抱怨道:“大哥!他咒我二哥!我!我讨厌他!”
窦施月眼神如冰似箭,刀刀刺入潜居士皮肉,后者却仍是不痛不痒,不顾不理,嬉皮笑脸地看着楚黎梦,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姿态。
楚烁夹杂在三人中间,左右为难,只得向连蕴投去求救的眼色。
连蕴莲步轻移,飘然来到潜居士跟前,福身道:“不知老先生现在需要我们准备些什么吗?”
“好说,好说。”
潜居士吟吟一笑道:“其实无需准备什么,我也不挑食的,哈哈!”
连蕴一头雾水:“……啊?”
潜居士又道:“竟然姑娘非要我说的话,就要……嗯……酱香鸡一只,碳窑烤鸭一只,蒸鱼一条,要桂花鱼啊!最后还要金膳楼的八宝翅!好了,就这些吧!我一个老人家,也吃不下太多。”
连蕴:“……”
楚黎梦:……
窦施月:“……”
楚烁:“…………”
酒足饭饱后,夕阳也已西下,丝丝薄雾飘浮在半空中,阴阴郁郁。
楚府,思苑。
肖骐直至今日都是一刻不曾闭眼的守候在床边,精神早已疲惫不堪,就在余晖渐落后,困意如山般倾倒下来,他趴伏在床榻旁睡的极其辛苦,迷迷糊糊间听闻有人叫唤,一声比一声洪亮,他缓慢睁开双眼,入眼的便是一个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者,正面带诡秘,笑着看他。
肖骐瞳孔微缩,一把推开老者,惊叫大喊:“啊!鬼啊!!!!!”
老者被他猛地一推,跌倒在地上,嘴里苦叫道:“哎哟怎么回事啊?做甚么这么大力推一个老人家啊!”
楚烁等人也被肖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皆是一怔,连蕴回过神来,连忙将潜居士扶起,又对肖骐道:“肖骐,你怎么啦?”
肖骐一脸惊慌抱头蹲在床榻边,瑟瑟发抖不敢发言,楚烁上前安抚道:“肖骐,是我们,不用怕。”
肖骐抬起头来,待看清来人面貌,暗暗松了一口气,惊惶失色道:“大少爷,那人是谁啊?”
肖骐偷偷打量着潜居士,方才惊魂的对望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再正面直视潜行居士。
楚烁轻声道:“这是潜行居士,潜老先生,他是过来帮阿遥看诊的。”
肖骐满眼质疑,谨慎端详此人,也无法看出他是个什么人来,故又把疑虑目光投到连蕴身上,眼神飘动问道:他确定可以医治二郎?
连蕴挑眉回应: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骐放弃询问,心想道:这人看似邋遢,不修边幅,可眼睛却亮的让人胆颤,说不定还真是什么世外高人?况且这是大少爷带来的人,想必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许他真的可以医治的了二郎?还是以礼待他,不要拂了大少爷的一般苦心罢了。
肖骐思虑过后,便潜行居士行一大礼,赧然一笑:“老先生,方才实在失礼,还望老先生海涵。”
潜行居士:“好说,好说。”
肖骐又道:“多谢老先生不责怪。还请老先生,看望二郎罢。”
潜行居士走至榻前,细细观察躺在床上之人,眼眶乌黑,面色惨白,死寂如尸。
他倚着背,左右来回踱步,又一脸杂色的凝视着床上之人,皱眉道:“难搞,难搞!”
静默一会,他又神色诡异道:“奇哉,怪哉!”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合并,探向楚燿光洁的前额,闭眼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他猛地收回手指,面色诧异,惊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众人被他的自言自语弄的一头雾水,皆是满眼疑惑的望着他。
思想半响,他开口问道:“你们跟涅天境的人是什么关系?”
众人则是面面相望,不知所云。楚烁反问道:“不知潜老先生所说的涅天境是何许地方?”
潜行居士沉吟不语,又道:“那颜情你可认识?”
楚烁微笑着摇头:“在下从未听过此名号,更未见过此人。潜老先生,为何突然提及此人?”
潜行居士不答,他烦躁的在原地来回走动,一时愁眉苦眼,一时咬牙切齿,面色十分精彩。
最后他“唉”的一声叹气,似要将所有生气与怨气随之流去,道:“罢了,罢了。一切皆有天命。”又朝楚烁道:“少年,你留下来,其他人等都先退下。”
肖骐跨步上前,欲要开口,楚烁见之,先行打断了他:“许壁,你寻几人一同在房门外看守,不许闲杂人等前来打扰。”
“云儿,窦姑娘,你们先去偏厅等候,有情况再知会。
“肖骐,熳儿,你二人就先去膳房准备些阿遥爱吃的东西,若等下他可以醒来,也可以先填填肚子。”
楚黎梦一听到准备食物,神魂瞬间飞到膳房了,她一脸兴奋道:“知道了,大哥!二哥醒来一定很想吃我做的甜食的!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保证他吃了身体强壮!终生难忘!”
楚烁:“……熳儿,随便弄点清粥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楚黎梦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放太多糖的!”
楚烁不忍扫了她的兴致,只能由着她去瞎折腾了。
肖骐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挪到门口,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楚燿,又望望一脸高深莫测的潜行居士,再瞧瞧连瞳孔都凸现着激动的楚黎梦。
肖骐千思万想,最后毅然的迈出房门,跟随楚黎梦一同去了膳房──
他可不想二郎醒来后还要继续受折磨。
夜,如冰川雪峰,剜心刺骨。
夜幕里,满天都是阴沉沉的、浓厚的化不开的浊云。
它变幻着万千模样,像鬼像刹,似怪似魔,它戏耍着你,恐吓着你,凌虐着你,就在你闭眼战栗的时刻,一把将你吞入腹中,万劫不复。
风,如弹雨枪林,万箭穿身。
它时而狂怒暴躁地咆哮而过,时而气喘吁吁地唉声叹气。
高大茂盛的桂花树随暴风摆动,摇曳不定,它席卷着树枝、树叶不停的颤动,犹如群魔乱舞。
弦月也早已被它赶进云层,夜空中尽是一片幽暗。
黑夜中,它任意摧残着花草树木脆弱的生命,也随意吹动着人们心中深埋的阴暗,令人恐惧、窒息。
思苑内冷风肆虐,一片狼藉,窗棂不堪负重,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然而房内却无比寂静,潜行居士正闭眼盘坐,神情严峻,楚烁在旁守护,纹风不动。
屋内烛火飘飘晃晃,暖意弥漫。
“啪!!!!”
窗栓终也无法承受重力,寿终正寝了。
狂风一下涌入房内,胡撞胡窜,四下作乱,嚣张跋扈,楚烁急忙唤人将窗户封上,又恢复了一屋温暖。
就在此时,潜行居士身上一道微光乍现,飞入楚燿体内,在楚燿四周张开一张近似透明的屏障,无法触碰,与世隔离。
猛地,楚燿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内一片死白和空洞,嘴角处还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风,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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