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高琳给两人倒水时,崔拂雪便看出,她手指粗糙,偏篓子里放的绣布都是丝质。
丝质的布料极为脆弱,稍不留神便会勾丝,为此,用丝线做绣品对绣工的手要求甚高,需得皮肤光滑才行。
倒是王氏,虽上了年纪,手上的皮肤却很细腻,想来是特意养着,就是为了刺绣的。
她问高琳售卖的铺子,高琳不说,许是不知道,王氏也不肯说,只怕是她去铺子里问出那绣品并不是高琳所绣。
崔拂雪道:“绣个花样,这有何值得撒谎的?”
江不系背着手:“恐怕是为了掩盖高琳的行踪。”
“高琳的行踪?”
“你没瞧见她的鞋底有芦苇叶子?”
崔拂雪还真没在意。
“据我所知,南京城里没有芦苇,芦苇只长在江边,可她连码头都不去,还说自己平日里只在家中绣花……”
崔拂雪笑:“原来如此,这婆媳俩一唱一和,是怕我们知道她去过江边。”
崔拂雪想到高琳的模样,虽说冷冰冰的,但模样俏丽,怎么看都无法将她与杀人剖腹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江不系:“我有种感觉,好像沈家人说的话真真假假,是在将我们往一条错误的路上引导。”
崔拂雪:“我也是这个感觉,今天王氏婆媳的举动更像故布疑阵,可我想不明白,高琳只是个连公公面都没有见过的儿媳,她是不是真的有强烈报仇的心。”
江不系本想直接回府衙,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码头,既然说了要找沈浪,这会儿又不去,反倒令人起疑。
码头的人说沈浪和高顺跟船去了扬州府,约莫明天才能回来。
索性人不在,也省得他们俩跟沈浪东拉西扯。
走出两步,江不系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盯着他们,猛地回头看,码头上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丝毫看不出有谁曾盯着他们看过。
崔拂雪跟着他看过去,也没看出什么。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两人身旁走过,不客气地说:“劳驾让让。”
江不系拉了崔拂雪一把,低声道:“走。”
直到上了马车,崔拂雪才问:“和昨晚是同一帮人吗?”
江不系想了想:“不太像,”他又往那汉子看了一眼,目光对了个正着,江不系缓缓摇头,“”说不上来。
回府衙江不系向王知权借了十人,五人一组,轮流守着秦淮炊烟。
与崔拂雪一同回了秦淮炊烟,江不系对十人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冲崔拂雪道:“无事便在店里待着,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我还有事出去一趟,记住,还有小丫头,千万不要出去。”
崔拂雪惜命的很,都知道有危险了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笑着应下,嘱咐江不系路上注意安全,还叫了个衙役跟着他去。
蓝田给阿芦梳妆一番,左右无事,就跟着蓝田在店里跑堂。
有熟悉的食客问起,崔拂雪就敷衍着说店里太忙,新招来给蓝田帮手的。
江不系在外面跑了一天,崔拂雪的心也就跟着拎了一天。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些什么。
崔拂雪心不在焉地在柜台后面收钱,算账,时不时探头往门外张望。
“崔娘子,崔娘子,”付钱的客人喊着,“找错钱了,是五文钱,你给了我五两银子,哈哈哈,崔娘子这是做买卖还是散财?”
崔拂雪这才反应过来,忙收回银子,半玩笑道:“到本姑娘手里的钱可就吐不出去了。”
那人“哈哈”笑着离开。
那边,蓝田也出了岔子,险些将一碗滚热的汤洒在客人身上。
还好旁边路过的人眼疾手快,将那人拉开,免了灾祸。
崔拂雪连连道歉,免了那桌客人的菜钱,这事才算揭过。
崔拂雪将蓝田拉进内堂:“你今儿怎么了?我瞧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模样,有心事?”
蓝田抿了抿唇:“小姐,您同我直说了吧,卫泉是不是出事了?”
崔拂雪怔了怔:“乱说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
“昨儿晚上阿芦被袭我就发现不对劲,睡下以后我问她,她什么都不可说,今儿,”她往店角落那桌看了眼,“那边那四位是府衙的人吧,要不是出了事,为何府衙的人会在店里坐镇?卫泉他……”
“呸呸呸,”崔拂雪连吐三口,“你盼点儿卫泉的好吧,”她压低了声,“他不过是回京一趟,倒是被你说的人都要没了。”
蓝田眼睛亮了亮:“当真?那,那这一路可会有凶险?”
说到这个,崔拂雪没了底气,她动了动嘴唇:“田儿……”
蓝田垂下眼皮:“小姐,我明白的,他回去是替小侯爷府衙里的事,我不该如此,我就是……我就是……”
崔拂雪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咱们要相信卫泉。”
蓝田点点头。
换做以前,崔拂雪可能还不能理解,但是如今江不系不过出去半日,她就已经担心的连钱都险些收错,放在从前,天大的事也不会影响她收钱。
午市靠着阿芦帮忙,总算没出乱子,阿芦机灵,没一会便做的像模像样。
休市后,崔拂雪问阿芦:“往后就不出去漂着了,在店里帮忙可好?”
阿芦想了想:“我会不会给崔姐姐惹麻烦?”
蓝田笑道:“你只要像我一样干活,哪里就会惹麻烦了,至于有些不规矩的客人……”
“遇上不规矩的,不用跟他们客气,该赶出去就赶出去。”崔拂雪接道。
蓝田诧异地看向自家小姐,以前有些客人不规矩,小姐都是赔笑哄过去,果然现在是不同了。
阿芦用力的点头:“如今崔姐姐可是府衙的人,怕他们作甚,我懂了,往后我便留在店里做事,若姐姐何时不需要我了,我再去秦淮河上讨生活。”
说完,她欢天喜地地去厨房找吃的,闻了一中午的饭菜香,她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崔拂雪拍了拍蓝田,蓝田垂头“嗯”了声:“小姐,我明白的。”
也去了厨房。
劝别人都容易,崔拂雪只勉强吃了几口饭,拿出账簿,看似在算账,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一直到天擦黑,江不系才回来。
崔拂雪只余光瞥见身影便“蹭”地站起来,目光在江不系身上上下扫视,确定他无虞后长长松了口气。
江不系边进门边喊饿,崔拂雪嘱咐跟着的那名衙役不近不远地站在门口。
崔拂雪忙让阿芦带着衙役去角落那桌,又加给他们加了两道菜,这才拽着江不系进了内堂。
桌上早备下了饭菜。
江不系嗅了一鼻子,喊了声“香”,开始大快朵颐。
崔拂雪也不催他。
江不系是真饿了,在外跑了一天也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几大口下肚,腹中有了吃食后,他才说:“你猜我今儿查到什么了?”
崔拂雪见他一副得意的模样,将案子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试探地问:“可是找到了做铃铛的人?”
江不系眼睛张大:“你怎么知道的?”
“眼下只有铃铛还能继续往下追查,之前我们去各个铺子问,都没有这种铃铛的出售,想来是特制的,所以,你去了铁匠铺?”
江不系从衣兜里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铃铛,只是里面只是普通的珠子,不是磁石做的。
“那匠人怕做坏,多做了两个,不过磁石珠子是高琳拿过去的,所以这两个他只用了普通的珠子。”
“高琳?真是她?”
“我又去探了高家的底,沈郑以前救过高琳,是高琳的救命恩人。”
崔拂雪好奇的紧:“仔细说说。”
江不系又连划了几口饭:“高家也是漕工世家,高琳儿时常在码头玩,那日在码头时,突然刮大风,那风怪的很,大的人几乎都站不稳,高琳被刮进江中,那样大的风,没人敢下水救人,只有沈郑,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把人救了回来,自己差点被浪卷走。”
“难怪了,”崔拂雪说,“早上我们还在想高琳连公公的面都没见过,哪来的杀人动机,竟在此。”
崔拂雪好奇极了:“你这些消息是从哪儿问来的?”
江不系勾勾唇角:“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俩早上那样大张旗鼓地去问,自然不会有人说,临走时那汉子还记得吗?”
崔拂雪点头。
“走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我就知道有门而,所以我找了个小孩儿给他带话,花了我十两银子,”江不系一副肉疼的表情,偷瞄崔拂雪,“才撬开了他的嘴。”
崔拂雪假装没看到,恭维道:“小侯爷破费了,赶明儿让府台大人补给你。”
“嘁,”江不系不满,他才不在乎十两银子,嘟囔了句,“没劲。”
埋头吃饭。
崔拂雪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既然已经知道是高琳,要不要连夜抓人?”
“抓,”江不系说,“马上让人去衙门知会府台大人,趁着沈浪不在,也好让那些私盐贩子放松警惕。”
江不系吃完了饭,一抹嘴出去吩咐。
这一天,在秦淮炊烟守着的衙役连吃了两顿好的,都恨不得以后就跟着江不系和崔拂雪,听了江不系的吩咐争着往外跑,力求得个好表现。
王知权刚处理完公务准备回家,被江不系遣回来的衙役堵在门口。
如今在王知权这里,江不系说谁有可疑,谁是凶手,他坚定不移地相信。
尤其现在还牵扯了私盐,他还得靠着侯府帮他解决大麻烦。
王知权冲里面喊了一嗓子,身后立刻站了几个彪形大汉。
他一挥手:“走,去沈家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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