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没回来,王氏之前受了风寒,如今身子还有些虚弱,用了晚饭后早早便歇下。
刚要入睡,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
她起身,听见高琳的声音:“娘,我去开门。”
看见门外是衙门的人,高琳表情一僵,随即苦笑了一下,整了整衣襟:“各位大人,我跟你们走,我婆婆身子不好,还望你们不要为难她老人家。”
王氏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听见高琳说:“娘,是应天府的人,我跟他们去一趟衙门,您安心休息”。
王氏急了,披着衣裳出来时高琳已经被带走。
王知权有些差异高琳的镇定,一路她的腰背挺得笔直,好像不是被带走受审,倒像是要去受褒奖。
王知权这么多年抓过的人不计其数,如高琳这般的还是第一回见。
将高琳带回府衙时江不系和崔拂雪也回来了。
高琳连看都没看江不系一眼,径直进了门。
江不系原以为审问会很艰难,结果他还没开始问,高琳便抬起头开口道:“大人,人是我杀的,我认罪。”
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王知权惊得嘴巴微张着合不上:“这……”
江不系不疾不徐:“如此,你且说说看,为何杀人,如何杀人,又是怎么制造了逆流而上?”
高琳一脸平静,目光丝毫不惧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最后与江不系对视。
“想必大人已经听说了我与沈家的渊源。”
江不系:“道听途说而已,我倒是更想听听沈夫人怎么说。”
高琳:“我爹与公爹都是漕工,但漕帮中漕工众多,我对公爹并没有什么印象,儿时,我常跟着爹爹与大哥去码头玩,他们忙,我便自己玩,那日爹与大哥去上工,嘱咐我不要乱跑,不料没多一会儿码头上突然一阵狂风。”
高琳似是陷入了回忆:“那风极大,我根本站不稳,连喊都喊不出声,我想抓住什么,但是身旁一箱箱的货物也被卷入了江中,连大人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毫不意外地,我被吹进了江水中,天冷,风又大,我在水里扑腾着,没有人来救我,那时,我还不会游水,现在想来,那种状况,一个孩子,即便会游水大约也无济于事。”
她苦笑了一下:“没人救我,我只要一张口呼救,便被灌下满嘴的江水,混着泥沙的江水,又苦又涩。”
江不系和崔拂雪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高琳继续道:“就在我开始往下沉的时候,有个人不顾自身安慰,跳进了江中,他迎着浪往我靠近,将我托上岸,但是,因为岸边没有人拉他一把,他险些没能上来。”
“我昏迷了几日,醒来后爹和大哥告诉我,救我的是沈家伯父也就是我公爹,原想着等我好了之后便登门道谢,哪知公爹没给我们一家道谢的机会,去了沈家才知道公爹被一群逃窜的强盗杀害……”
王知权:“既是强盗杀害,那些人亦已落网受到制裁,你又为何杀害王奇七人?”
高琳斜了王知权一眼:“知府大人明知故问?”
她怒道:“那群所谓的强盗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知府大人不知?”
王知权动了动嘴没说话。
高琳嗤笑一声:“什么强盗会抢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人?这般没有眼力见的人也能做强盗?”
她收了笑,脸色沉重起来:“我是无意中听见了爹和大哥的谈话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正要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王知权冲外喊道:“何人喧哗?”
衙役来报:“大人,是一名老妇,她口口声声喊冤,说不是她儿媳杀的人。”
高琳脸色变了变。
王知权冷声道:“将人带进来。”
“大人,冤枉,冤枉……”王氏一路喊着被衙役带进了门。
高琳扭头:“娘,你怎么……”
王氏喝住她:“我早说了,不需要你替我认罪,人是我杀的,与你有何干?”
王氏说完朝着江不系几人重重磕头,不过两三下,额头便破了皮:“各位大人,民妇认罪,王奇七人乃是民妇所害,我就是要为夫君报仇。”
“娘……”
“你住口,”王氏狠狠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我不需要,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要问什么问便是,民妇定知无不言。”
贺文章正赶来,在门外听到这话,喊了声:“嫂子,你这是何苦?”
王氏苦笑:“何苦?你们官府能替他爹讨回公道吗?找几个所谓的强盗草草结案就是官府所为?既然你们不能还我夫公道,我便自己来。”
王氏不等江不系问便继续说道:“当年,那七人为私盐贩子做水老鼠被逐出漕帮,本相安无事,可没多久阿郑便开始行踪不定,常常半夜还不回家,我一再追问下才知原是有一位赵主事找到了阿郑,请他帮忙探查被那七人改道的暗河。”
“我劝他不要做,他表面应了我,实际依旧在探查,没多久他便出了事……”
江不系问:“你何时发现沈郑的死并不是强盗所为?”
王氏抿了抿唇:“半年前,我无意中听说了那位赵主事一家被灭门,这才想起来当年正是一位姓赵的主事找到阿郑。”
“于是我开始回忆阿郑出事前的种种,甚至分别约那七人出来套话,结果还真被我套出来一些,阿郑跟踪他们的时候被他们的人发现,得知阿郑是受了赵主事的委托后,便起了杀心。”
王氏抹了把忍不住落下的泪:“那些人为了赚钱目无法纪,别说阿郑一个不起眼的漕工,便是朝廷命官也照样说杀就杀了。”
这应天府里不不知还有没有私盐贩的人,
江不系及时打断了王氏的话:“说说你是怎么杀害了那七人。”
王氏嗅了嗅鼻子,冷笑:“那几人比我想象中好杀太多了,贪便宜终究没有好下场,我只是给他们每人送了点吃食,将他们迷晕,然后带到江边的废屋中,当把他们七人都集齐时,便是我下手之时,一刀一个,真的很痛快,哈哈哈……”
王氏突然一阵狂笑:“阿郑,我给你报仇了,便是死了,我也不能让他们超生,我听说在死人脚上系上铃铛可封印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无□□回,于是我特制了七枚铃铛系在七人脚踝,怕还是镇不住,又将七人摆成了八卦阵的图形再度镇压,最后想出了利用磁石使几人逆流而上,造成百姓恐慌,许便不会追查……”
她抬眼看了江不系:“倒是没想到,有不信邪的。”
“不,”高琳在一旁边哭边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
王知权不知道该怎么办,求助似地看向江不系。
江不系与崔拂雪对视了一眼,他咬牙道:“将王氏带下去,高琳,你可以回去了。”
“不,不……”高琳喊道,“娘,你们不能……”
“回去,”王氏被两名衙役一左一右押着往外走,冲高琳喊道,“回去,与阿浪好好过日子就算是你报答我老婆子了。”
高琳泣不成声。
崔拂雪将她搀起来送她出去。
“这……”王知权觉得不太对,“小侯爷,这,这就结案了?这里面分明……”
江不系:“府台大人,以此结案,可将事态最小化,私盐贩那边也不会大动干戈。”
说到私盐贩,王知权讪讪闭上了嘴,他实在不想与此事有过多瓜葛。
“那这王氏,如何判?”
江不系想了想:“杀人乃死罪,何况是七条人命,但此七人是朝廷的罪人,死不足惜,以我之见,照常判,至于行刑……”
王知权两手一拍:“我懂了,小侯爷放心,交给本官,必定妥善。”
江不系满脸疑问:“?府台大人预备如何?”
王知权:“找个死囚替换王氏,再将她悄悄放了,让他们一家离开金陵,换个身份生活……”
江不系汗颜:“府台大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这头上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王知权:“……”
“她确实杀了人,犯了死罪,我的意思是,上奏刑部时可述清七人罪行,以此为王氏求得减刑。”
王知权:“……”
崔拂雪送完高琳回来:“真的打算就这么结案?”
王知权愈发迷糊:“难不成王氏不是凶手?”
“不,”崔拂雪顿了顿道,“王氏确实是凶手,但凶手绝不止王氏一人。”
贺文章始终一言未发,江不系喊了他一声。
贺文章缓缓抬头:“小侯爷,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沈浪知不知道他娘做的这一切。”
崔拂雪道:“若你是沈浪,你会不会让母亲行如此冒险之事?”
“断然不会。”
崔拂雪点头:“只要沈浪心里有他娘,他便也不会,同样,王氏定然也不会让沈浪牵涉其中。”
贺文章心中好像一下释然,他勉强笑了笑:“我明白了,多谢崔娘子。”
江不系打了个哈欠,催着崔拂雪回去。
路上,崔拂雪问:“你放高家兄妹一马,是不是为了钓出后面的大鱼?”
江不系“啧”了声:“拂雪,能不能不要这般聪慧,我在你面前快没有秘密了。”
崔拂雪挑眉:“你还想跟我有秘密?说,是不是在京里还有相好的?”
江不系连忙求饶,随后正色道:“你我都不知这应天府里有无与私盐贩勾结之人,王氏说的越多,他们便会藏得越深,也不会放松对你我的监视,我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让府台大人上奏刑部时述清七人罪状,你又如何确定刑部中没有他们的人?”
江不系:“我想赌一把,我赌甄世伯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甄世伯。”
崔拂雪想起那位南京刑部侍郎甄南,武昭侯的同窗,她深吸了一口气,“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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